驴子突然叹了口气,道:“我一头关在棚厩里的驴,拿什么去驱赶飞在空中的恶鬼?真要是咬断绳子,蹦出来赶鬼,你事后还不收拾我?”
见那个人类背对着太阳光,嘴角挂的一丝不信任的阴笑,它心头发毛。
黑驴赌咒发誓叫道:“我真没骗你啊,我又不能飞,除了踢腾得高点,速度快点,连妖术都不会一门,每天混吃混喝的很没本事。”
张闻风才不信这头古怪驴子的辩解鬼话。
真有本事的都说自个没本事,只有半桶水才喜欢瞎晃荡炫耀。ωωω.χΙυΜЬ.Cǒm
他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半响后才迸出三个字:“还有呢?”
“什么还有?”
黑驴没跟上人类的跳跃性思维。
可怜它只是一头驴子,每日里卖卖萌就能草来张口,日子平淡,却过得去。
动脑子的事情……拜托,它需要动脑子费劲干嘛?
是能多骗到一颗青草,还是能拐来一头母驴?道观里就三两个雄性人类,好些年下来它都看厌烦了,平常发呆放空的时候居多。
“装,你就使劲装!”
张闻风把眼前这头有一双黑溜溜水灵灵大眼珠子的长耳朵妖驴,看做了不弱于人类智慧的生灵,见那张驴脸上满是懂不起的茫然,提醒道:“那恶鬼第一次来又离开之后。”
“哦,哦。”
黑驴使劲回想,苦恼回想,绞尽脑汁地想,最后摇头实话实说。
“我感知能力有限,大晚上的睡得正好,恶鬼气息阴寒,把我惊醒方能察觉,恶鬼走后我又睡了,没感觉到什么不妥,那个……是不是道观里又遭贼了?”
又遭贼了?
张闻风从那双驴眼中看出一丝不同,顺着口风追问:“咱们院子闹鬼之前,是不是进来过外面的生人?”
他相信了驴子应该是没有发现他借尸还阳之事。
这货站着睡觉,瞌睡浅,真发现了会闹腾叫唤。
“是有进过外面的人,就在闹鬼前两天的下午,不是生人,是你那个五师兄。驼背带着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待多久就离开,后来过了约刻钟,我又看到五师兄在后院晃了一眼,只他一个人,鬼鬼祟祟的。”
黑驴对五师兄印象很深,那个人类见人笑眯眯的彬彬有礼,很有风度,背地里却经常露出另外一幅嘴脸。
它作为驴子,人类不防备。
它不喜欢那个虚伪的人类。
那个人类被老观主劝退下山前一天,牵它下山去喝水吃草。
它听那个人类咬牙切齿低声诅骂“老不死的,老子总有一天要回来”之类,还踢了它几脚泄愤。
它是不与计较,要不一jio怼那个人类胯下,能让那讨厌的家伙上天。
张闻风微微点头,他早就察觉驼背爱贪小便宜的毛病,偶尔把地里的菜往自个家里搬,只是念着老观主的面子,和同是老张家的亲戚情分。
以前的他脸皮子薄,便一直没有揭穿把驼子辞退,结果反倒把命给害了。
斜放下举着剑器的手臂,张闻风见驴子绷紧的皮肤,在阳光下出现明显放松,突然觉察这货似乎比他还紧张。
他不动声色继续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觉醒的灵智?”
目前为止,他没从黑驴身上感受到任何暴虐、杀意等负面东西。
施展了灵眼术的他,此时感知要强大许多,能察觉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只是奇怪得很,打量了这么长时间,他愣是没看到驴子身上的妖气波动。
掩饰藏匿得这么好的吗?
黑驴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白牙,给了个萌萌笑脸范,说:
“大约是在四年多前的一个夏日,老观主还能远游,我像做了一场长梦,突然就从浑浑噩噩中清醒,那种感觉很奇怪,身体有力了,耳朵好使了,能够听懂人话,老观主夸我变得灵性,天地像变了个样。”
听驴子这样一说,张闻风从记忆中寻到那个片段,两相一结合,是有这么回事。
他那年十八岁,刚刚通过道录分院的考核,正式取得道士度牒。
“据我所知,开启灵智十年内的小妖,应该听不懂人话?”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从小就在道观长大,老观主那时候不给我束绳,任由我在道殿前面自在活动,我喜欢听你们早晚念经,那时候听不懂,只觉着好听,飘飘然的舒服,开启灵智后,我才想明白过来。”
黑驴眼中露出回味陶醉神色。
阳光洒它皮毛上,绸缎一样泛着光泽。
张闻风心头隐约有什么触动,却怎么都抓不住,下意识问道:“想明白什么?”
“是听你们念经,应该是听了某一篇道经,突然就开窍了。”
黑驴见张闻风脸上露出奇怪神色,还以为他不信,强调道:“一定是这样的。听得道经多了,受道门熏陶影响,得了天地造化。”
它大言不惭往自个驴脸上贴金,连“得天地造化”都搬了出来。
张闻风跳起脚提剑往山坡上跑去,急得像是遭了狗子撵。
黑驴吓了一跳,随即发现不是要对它不利,也不知那个人类抽什么疯,忙叫道:“喂喂,张……那个观主,我能留下来吗?你给个准信啊。”
好不容易有个能唠嗑的人类,它真不想过流离颠沛的日子。
以它贫乏的阅历都能知道,外面的生活充满危险。
它这么大一坨肉独自在外面行走,落不到什么好,惦记它的人类不知多少。
钻去渺无人迹的深山大泽,它没那个胆量。
还是在道观呆着舒服,观主念经又好听,它不用费心寻吃食清水,这才是驴过的日子。
除了这几日观主遭了鬼,有点丢三纳四,把它饿得嗷嗷叫。
它不想离开道观独自去流浪,除非它能学会几样妖术。
“可!”
张闻风人去如风,空中留下一个字。
黑驴喜得一蹦丈许高,连蹦带跳,欢喜得在地里扯嗓子撒驴癫疯,无法形容它此时的高兴心情,能与观主交流了。
美好日子,有盼头的日子在向它招手。
张闻风受驴子“道经”一语点破,脑子里像是劈进一道闪电。
他默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也不去看脚下坎坷障碍,和身前阻碍,如有神助,片叶不沾身,飞奔着上山闯进没有落锁的后院,反手关门落闩。
他打着赤脚,卷着裤腿管,袖子挽到手肘处,满脸的泥点印子。
拔剑在空地上纵跃腾挪,练起他从师父手中学来的木行剑术《落木飞花剑》。
这套以繁复、灵敏见长的三十六式剑术,他早就练得娴熟。
此刻沉浸在那一丝渺渺道境中,使出剑法,是另外一番不同往常的玄妙炫目,剑气森寒,淡青光芒四下里倾泻,宛如千万道剑影,在两边茅屋中间的通道来去纵横,肆意飘洒。
夕阳斜移,直到金色阳光自树干空隙穿过,铺满山顶。
剑气寒光乍收。
张闻风收剑卓立,气度俨然。
两边茅屋的屋檐下方卷起一层灰尘和落叶碎末,波浪般堆积,他落脚两三丈内,青砖地面干干净净,像是被冲洗过几遍,一丝微笑自他嘴角绽放。
他自己觉得剑术经过此番演练,大幅度提升了一步。
与以往掌握的剑法相比,多了一种随心所欲的挥洒,力量和速度截然不同。
他还从三十六式剑术中,领悟出一招脱胎换骨的剑法。
他把那招取名“飞花式”,结合元炁施展,轻灵耀眼,绚烂中蕴含一击必杀。
此刻,他体内元炁几乎空空如也,前方两丈外青砖地面炸开一个三尺浅坑,坑内有一道至少五尺多深的斜着剑痕。
便是他施展“飞花式”的威力所在。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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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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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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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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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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