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人一口羊肉一口酒吃的开心,依稀记起当年驻守边境时的情景。
当年哪能这般精细地将肉切成片放在锅里煮,都是刷上油整只放在火上烤,各自拿着刀子割下来,烫呼呼地便往嘴里丢,别提多香了。
歌七有些微醺,声音有些含糊:“娘娘今日睡不着,可是不开心了?”
沈初黛将口中的酒咽下去,纤细指尖抚上心口,恹恹地道:“也不至于不开心,就是感觉胸口闷闷地。”
她没想过,一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事发生了,自己居然做不到洒脱。
沈初黛颇为不爽地将杯子扣在桌上,咬牙切齿地道:“这样太娘了,不是我的作风!”
歌七歪过头笑道:“可娘娘本就是女子呀。”
“可我就是讨厌这样!”
歌七温声道:“奴婢希望无论娘娘在哪,都可以依着自己的性子行事。”
沈初黛弯唇一笑,露出莹白的贝齿:“若是真能依着自己的性子行事,我现在就去……”
她阴恻恻地道:“把承乾宫给炸了。”
歌七吓得酒都醒了,忙是攥住她的衣袖,紧张兮兮地道:“娘娘,奴婢收回刚刚的话,您可千万别冲动。”
沈初黛轻抿了口酒,仰头看着外头的夜幕,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仅有几颗星星与弯月做点缀。
她像是作出保证一般,声音清清淡淡地却极为坚定。
“今日一过,往后我绝不会为这种无聊的事而伤心。”
*******
第二日一大早沈初黛的凤辇与穆宜萱的仪驾在慈宁宫相遇,相比于沈初黛的精神奕奕、满面春风,穆宜萱虽是细细妆点一番,神态却仍旧黯然无神。
穆宜萱心头悲苦,这世间还能有什么事,比侍寝的时候睡过去了更糟糕地。
昨日她睡得极香甜,一觉睡过去天已大亮,皇帝的影子都没了。
两人同时下轿,穆宜萱抬眼看了眼沈初黛,瞧见她般精神焕发的模样,心头不由冷笑一声。
夫君在别的女人房中留宿,竟也能装出这般模样,倒真是心机颇深,不得不防。
她上前轻轻福身:“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沈初黛瞥她一眼,轻轻一笑:“宜妃不必多礼,昨日侍寝,宜妃真是辛苦了。”
这话她说得随意,落在穆宜萱耳朵却像是万针扎在心头一般,又疼又刺。
她不由咬牙笑道:“皇上待臣妾温柔,臣妾一点都不辛苦。”
穆宜萱用余光注意着她的神情,却瞧见她神情依旧笑吟吟地,没有丝毫破绽地寒暄道:“宜妃不觉得辛苦就好。”
她们进去的时候,很多嫔妃已经到了。
这次还是众嫔妃第一次正式和太后、皇后见面,一一请安打过照面。
穆太后眸光落在穆宜萱身上,神色有些迟疑,急切地想知晓皇帝这一个月调理究竟有没有成效,可这话又不好直接问侄女,便只能旁敲侧击地关切了几句。
穆宜萱哪里好意思让旁人知晓,皇帝虽睡在承乾宫,却压根没碰过她的事,便只能装出一副娇羞的神情说了些含糊的说辞。
她装得惟妙惟肖,倒是惹得众妃嫔纷纷投向或艳羡或嫉妒的眼神。
穆太后听着侄女此话,未瞧出她脸色有何端倪,心头便安心了下来,看来皇帝这个月身子调理得不错,终于能碰女人了。
她提点了众嫔妃几句后,特地将沈初黛留下让众人离去。
“皇后,你如此聪慧,应知晓我想同你说些什么吧。”
穆太后想说的话沈初黛自然是心知肚明,穆太后如此不过是不想做这个坏人,而是想让她主动提出来。
她乖顺道:“儿臣知晓,母后想说叫儿臣规劝皇帝雨露均沾,绵延皇家子嗣与福泽。”
“皇后说的是。”
穆太后有些满意提点道,“先前嫔妃们未入宫之时,皇帝大半个月都歇在皇后宫中,皇后实在操劳,不如趁此机休息一番,如何?”
合着这是自己替侄女争宠来了。
沈初黛心头觉得好笑,倒也不怼回去,只轻声道:“母后多虑了,儿臣不辛劳。”
“你这孩子,就会强撑着。”穆太后语气极是温和亲切,“你瞧你都清瘦成什么模样了,我瞧着都心疼,更别说皇帝了。便听我的,休息一个月。”
话毕她根本不待沈初黛回话,便扬了声吩咐下去:“春络,去内务府禀报下,皇后身子不适,不适合侍寝,这一个月先将绿头牌拿下去。”
穆太后回过头笑眯眯地道:“这个月皇后要好好修养身心才是。”
沈初黛根本不介意这绿头牌被拿下,反正陆时鄞来她宫里也只是合上被子纯睡觉罢了,就那床多一个人同她睡,她还嫌挤得慌。
她笑吟吟地回道:“多谢母后关怀,儿臣定不负母后慈母仁心,定会好好修养身心。”
*******
新皇后已入宫一个多月,穆太后却依旧不肯放权,将后宫大权攥得死死地,她却不知晓沈初黛根本不屑与她抢那管理后宫之权,也没时间与经历去管理后宫。
每日下午沈初黛都会通过密道,悄悄走到养心殿与陆时鄞一道议事。
彼时正值春季,方先生给予的水稻种植改进法正好得以实施,只是以田为生的农民们大多数未受过教育,思想顽固愚昧,不肯轻易接受新事物,而且此法相较于普通的种植方法要费时费力不少。
未尝到甜头,他们怎么肯接受此法,可不接受此法又尝不到甜头,刚一实施普及遭受到了阻碍。
但两人并非放弃,商量后直接让下级官府下达旨意,但凡用此法种植水稻的,若是此年收成不及往年,损失的部分由官府承担,且税率减免一半。若是此年收成比往年高,则高出的部分税率减免一半。加之又派人在民间散播此法的精妙之处,如今此法在民间燃起一阵热潮,百姓们纷纷弃了老方法,实施此法实施得如火如荼。
前去探索金矿的人员也早已筛选好,在半个月前分为三批船前去探索,想来不出很长时间便会有好消息传来。大力促进寒门子弟参与科举的制度也被商议出来,赶考所需费用可以交纳相关证明,向朝廷提出贷款,待考完后以七个点利率分期支付。
至于沈初黛提出来的义务教育还未讨论出头绪来,义务教育所需花费实为颇多,以大邺如今的财力根本支撑不了。
陆时鄞建议可以选一地作为试点地,待经济发展上来,此举又得到良好成效,便可全国推广。
两人议事完外头已经大暗一片,陆时鄞不留痕迹地看了眼正在认真翻看奏折的沈初黛,见她漂亮的眼眸微眯,半边脸偷偷藏进奏折下悄悄地打了个哈欠,随即又将脸露出来仔细看奏折。
他心头觉得好笑又心疼,便轻声道:“我罚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皇上等下,我等会儿就看完了。”
跟着陆时鄞批奏折批了大半个月,沈初黛速度提高不少,她迅速将手中最后一本看完,又讲了自己的见解,与他商讨出结果才算完。
瞧见她进步良多,陆时鄞如墨般的瞳仁浮现淡淡暖意,刚想开口同她解释昨夜之事,下一瞬却是微微一窒,话语兜了个圈就变了:“阿黛今日似乎很疲惫,是昨日未睡好吗?”
沈初黛又轻轻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倒也不是,是昨日睡得有些晚了。”
“好端端地怎么睡得晚了?”
沈初黛颇有些不好意思:“吃涮羊肉给吃晚了。”琇書蛧
陆时鄞不咸不淡地开口道:“涮羊肉可好吃?”
沈初黛丝毫未察觉出他的态度有异,回味了下昨夜的滋味。
她清脆地开口:“当然好吃。”
陆时鄞被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气笑了,将解释的话语咽了回去,吩咐下去今后每日都往坤宁宫送只羊去。
随即他瞥了眼赵西,示意他将装有绿头牌的托盘端上来。
陆时鄞如瓷指尖在每只绿头牌上划过,似乎在仔细思忖今日侍寝的人选,余光却是落在沈初黛身上,让他颇有些失望地是,她泰然自若没有任何神情变化。
终于在他指尖兜转了三圈后,沈初黛突地从座位上起了身,他心头一跳,连带着心悦鼓舞的滋味也溢出来。
陆时鄞唇角都忍不住勾起来,只能控制着声音淡淡:“阿黛这是怎么了?”
“皇上您不是送了羊去我宫里嘛,我得赶紧回去叫她们把锅热上,不然今日又要睡迟了。”
话毕沈初黛便撩起了裙角,急匆匆地往书架的方向走去。
陆时鄞的笑僵在唇边,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纤细身影消失在书架后。
这个小没良心地。
陆时鄞随手将绿头牌扔掷地上:“摆驾承乾宫。”
*******
承乾宫中
穆宜萱有些坐立不安,不断地让贴身宫女前去查探皇帝的动向,可得来的消息都是皇帝在养心殿批折子。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想着皇帝今日恐怕干脆歇在养心殿了,她心灰意冷得让宫女伺候拆下发髻上的珠翠。
拆到一半前去打探消息的宫女又回来了,兴高采烈地道:“娘娘,皇上出来了,似乎是超承乾宫的方向来的。”
穆宜萱心头一跳,忙是又让宫女帮忙妆点起来,听到通传太监在外头报道:“皇帝驾到。”
她才匆匆忙忙地撩起裙摆迎了上去,皇帝这回是坐着轮椅来的,精致苍白脸颊清淡着没有一丝神色,风姿绰约中病气却是更浓重了。
穆宜萱却是不在乎,只要皇帝来的她宫里便好。
她满心地欣喜:“臣妾等了许久皇上都未来,臣妾还以为皇上不来了呢。”
陆时鄞唇角终于勉强抿出一抹弧度:“今日奏折多,耽误了许久,倒是让宜妃等着了。”
穆宜萱含羞地低下头:“只要皇上能来,臣妾多久都是等得的。”
她一心想做完昨日没做的事,将皇帝推进了寝殿,寒暄了几句便想提及正事。
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皇帝冷不丁地冒了一句:“涮羊肉好吃吗?”
“诶?”
穆宜萱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轻声回答:“回皇上的话,臣妾不爱吃,总觉得那玩意儿怪腥的。”
“朕想吃了。”
陆时鄞却是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吩咐道:“让人将锅子烧热,羊肉切片再备些蔬菜端上来吧。”
很快宫人就将食材与锅子端了上来,两人围绕着锅子,羊肉的腥香不断传出来,穆宜萱不由微蹙了眉间,但瞧着陆时鄞吃得香甜,还是忍不住拿了筷子想夹一块。
只是刚夹了块,便听见陆时鄞淡漠的声音:“宜妃不是觉得腥吗?”
穆宜萱一愣,又听到他极“体贴”地道:“宜妃不必勉强自己,看着朕吃便好了。”
皇帝都如此说了,她只能又将筷子放下来。
陆时鄞又补一刀,柔声说道:“更何况朕瞧宜妃腰围稍宽,今后还是少吃些吧。”
这一刀后穆宜萱面色如土,连想吃的心情都没了。
那一锅的羊肉都进了皇帝的肚子,终于又迎来了穆宜萱期待的环节,她迫不及待地让宫人们将锅子碗具收拾走,服侍着更衣梳洗。
一切结束后,穆宜萱将他的轮椅推到床边,含羞地道:“臣妾伺候皇上就寝。”
“饶烦宜妃了。”
穆宜萱抿唇轻笑:“这是臣妾该做地,怎么能说饶烦呢?”
陆时鄞淡淡道:“确实算得上饶烦,朕好像吃多了。”
他一本正经地道:“手脚有些动不了了,麻烦宜妃再把我搬上床吧。”
穆宜萱:……
你特么来承乾宫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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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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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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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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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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