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凌原地站了一会儿。
仿佛是鬼使神差一般，他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谭栓才看见自家公子的背影，本来想叫，却又闭上了嘴。
公子兴许是去找舒大姑娘了。
他想起前两日公子回来，得知是他跟舒大姑娘说了姜大将军有意招婿之事，倒是没发什么脾气。
也就是让他下铁矿干了两日活，昨晚上才放出来而已。
谭栓才回想自己在矿井里受的罪，悲从中来。
他也不敢管公子要怎么样，就自己一溜烟儿的跑了。
舒然走了会儿，察觉身后一直有人，就回头看去。
舒子睿也跟着转身，“哦，大姐姐，是凤三叔哎！”
舒然打量凤凌的模样，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她朝舒荷望了一眼，说，“你们先回去。”
舒荷什么也没问，一手牵着一个走了。
舒然走到凤凌面前站定，等着他开口。
然而凤凌第一句话却是，“你今日笑起来很好看。”
他的意思是，她虽然时常都在笑脸示人。
但他还未见她像今日笑的那般恣意开怀、发自内心的高兴。
可惜舒然却理解错了意思。
“啊？”她疑惑地抬手摸脸，然后真心实意地问：
“你是说，我平时笑起来都很丑吗？”
不得不夸一句破坏氛围小能手。
缱绻婉转的背景音乐瞬间破音拐调。琇書蛧
凤凌的表情僵了僵，又迟疑了一下，终是放弃了解释。
“今日看到秦大人和周氏成婚。”
“不知你有何感受？”
舒然没看到凤凌眼里隐含期待的暗光。
她摸着下巴，低头思忖了片刻，“嗯……”
“秦大人之前一直犹豫不定，我还觉得他不怎么样。”
“但之后的种种看来。”
“他一旦下定决心，倒也很有勇气担当。”
“秀兰应该没看走眼，以后希望他们会幸福。”
舒然说的全是实话。
她有关这场婚礼的全部注意力，只在于自己的小姐妹是否觅得良人，从此能不能获得幸福。
可惜，她这番感想，与凤凌想象中的答案大相径庭。
按照他的预想，她可能这么说：
比如，受到新人幸福的触动，也希望自己能这么幸福。
比如，她看到姐妹成婚，感慨自己何时遇到良人。
……
凤凌心下无奈之际，又不禁笑了。
不愧是舒然。
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
好像真让老谭说中了，女子就喜欢能直面心意的男子。
连舒然也不例外。
不然她为何夸秦浩“有勇气担当”？
舒然看着凤凌一会儿皱眉，又一会儿微笑，只觉满头雾水。
她只得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该不会要在这个地方发病吧，舒然顿时如临大敌。
凤凌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望着她微笑，说，“我没有不舒服。”
“只是有件事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当告诉你。”
舒然抬眼望着他，“你说。”
凤凌：“要不了多久，我会离开北地。”
舒然：“嗯！”
凤凌：“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你。”
舒然认真道，“其实等你事成之后，直接给我家赦免就行，不用非得麻烦你多跑一趟的。”
凤凌：“……”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等你重回自由身，会立刻离开北地。你既不打算回到京城，也没想过主动去找我，对吗？”
舒然莫名地有些心虚，眼神闪烁道，“我们提前说好的。”
“这不能算是我利用你，然后过河拆桥吧。”
她飞快瞟了他一眼，解释道，“我也有我的人生规划嘛。”
“我已跟祖母商量好了。”
“以后就回河阳老家，守着老宅子自家做些营生。”
“就等着我父亲回去一家团聚。”
“这些我可从未瞒着你过。”
凤凌难得看见她怯怯的模样，心早就软了。
他目光和缓了几分，说，“我要说的是。”
“我不喜欢此生都见不到你，以后跟你成了陌路人。”
舒然预感到了什么，猛然抬头，愣愣地看着他。
“啊？”
此时的凤凌虽然柔和，却又充满了魄力。
他正色道，“有些话我之前不说。”
“是觉得自己前路未明，且生死未卜。”
“但今日我改主意了。”
“舒然，我就是心悦你。”
“不管我能不能活着，不管你我能不能走到一处。”
“此心须得让你知晓才行。”
舒然如同木偶一般钉在地上。
她像是不认识似的看着凤凌，缓慢地说出一个：
“啊？”
凤凌却对她的反应丝毫不感到失望。
反正他也没想她立刻想通，或者现在就答应他。
他望着她，眸中笑意潋滟，“你不必着急回答我。”
“只需记得，我今日所说字字为真。”
“我看中的女子，便此生此世唯她一人。”
“若我能活着。”
“他日时机成熟，我必定找她兑现承诺。”
舒然望着他，忽然就认真地问，“你是想告诉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凤凌大方地点头，“对。”
晚风扬起舒然的发丝。
她站在落日余晖下，侧头望着他，两眼亮晶晶的倒映出他的影子。
“好，你的话我都听见了，也记下了。”
她笑着说完，朝他挥挥手走了。
凤凌站在原地目送，没有挽留，也没有焦急的追问。
因为他和她都清楚，现在还不是谈论这些的时机。
她有整个舒家要背负。
她想要自由自在，想要岁月静好。
而他即将面临的却是云谲波诡、明刀暗箭。
入夜，秋重楼的房里还亮着灯。
整个北地，应该就属他这儿对外面的喜事完全充耳不闻。
秋重楼已经有两天没出门了。
桌子上、地上摆满了各种药材、药瓶。
屋子里乱的连走几步都障碍重重。
他在药钵里研磨着一些粉状的药。
这是最新混在一起的。
他已经试了有上百次，有几种方案越来越接近预期的效果。
只是差一点，还差一点……
立秋之后，接连两场雨，早早洗去了北地的炎热。
只有中午还热些，早晚就凉快多了。
各家的女人们都聚集在舒家院子里。
等着看舒然弄的新玩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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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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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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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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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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