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还这么小,他不吃药,能熬得住么?”
老洪坐在窗边,既心疼孩子,又因为无能为力而心烦意乱。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
老洪媳妇一听也来气了,“我哭怎么了?”
“你这个当爹的,不也想不出办法么?”
“还是我出去求人,才求来这一个临时的法子!”
老洪被戳中的痛处,蔫巴巴低下头不吭声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妻儿老母都得依靠着他生活。
他也以此为荣,把这当做是自己人生最重大的意义。
可眼下,这项意义却被动摇了。
在疾病面前,老洪发现自己竟然束手无策。
身为儿子、父亲、丈夫。
他只有在被冤枉,被判全家流放的时候,感受过这样的无力。
一家子都陷入了沉默。
时不时传来老洪媳妇压抑的啜泣声。
直到外面传来敲门声,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洪家嫂子在吗?”
全家人听见这个声音,都是一愣。
老洪媳妇率先反应过来。
“是舒大姑娘!”
她犹如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翻身从炕上跳下去,连棉袄和鞋子都顾不得穿好就往外跑。
老洪哎呀一声,急着在后面追。
边追边着急忙慌地将妻子的棉袄拢住,系上扣子。
“你把棉衣穿好,别孩子病着,你又倒下了!”
两口子一块到门口,给舒然开了门。
老洪媳妇眼里闪动着希望、但又不敢全然报希望的目光。
“舒大姑娘来了。”
舒然说,“我来看看三毛怎么样了。”
三毛是洪家老幺的名字。
他家老大名叫大毛,经常跟舒子睿一起玩。
老洪媳妇看舒然双手空空,有些失望。
但她还是感激舒然能在这时候来看望她家孩子。
“下着雪,难为舒大姑娘还专门来一趟,快请进!”
舒然跟着他们进了正屋,先走到土炕边看了看洪三毛。
孩子沉沉地睡着,小脸蛋还是红扑扑的。
不过摸他的额头,并没有那么热。
老洪的老娘已经有些老眼昏花,时常认不得外人。
但她却能每次都准确认出舒然。
“舒大姑娘,多亏了你们家二姑娘给了这个擦身的法子。”
“三儿这会才感觉好些,能睡得安稳了。”
“舒大姑娘果真一直都是我家的贵人。”
舒然向老太太点头致意,“老太太太客气了。”
她转向老洪两口子,低声说,“我家里还有些能退烧的柴胡。”
“不多,不过应该够给孩子用了。”
她说着,拿出一个枯叶包。
刚拆开就闻到柴胡特有的药香。
老洪媳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个药我认识的!”
她拉着丈夫,激动地说,“前年你还记得不?”
“你夏天贪凉,泡了井水,结果就发烧。”
“当时咱们巷子里的张郎中给的就是这个,一模一样!”
“让我给你煎水喝,你喝了三顿就彻底不烧了!”
老洪回忆了一下,依稀是有这么回事。
只是那时候,老婆给他喂什么药,他张嘴便喝。
根本没去细究那是个什么药材。
老洪媳妇却顾不上再搭理老洪。
她拉着舒然的手,千恩万谢,“多谢舒大姑娘,可是救了急了!”
“我这就去煎药!”
舒然却拦住她,问,“嫂子可还记得之前洪大哥用此药的用法用量?”
“记得记得!”老洪媳妇连连点头。
“因为当初张郎中说,只有这个药便宜,又能见效。”
“比当时去街上的药铺抓几副药便宜的多。”
“所以啊,我记得就特别清楚!”
老洪忍不住大声清了下嗓子,“嗯!”
这女人!怎么啥都往外说?
敢情之前开药找张郎中,都是为了图便宜?
舒然尴尬一笑,“其实,郎中开的药方子通常讲究一个内外调和。”
“几种药材搭配着用,总比单用一种起效更好。”
“只不过,咱们现在……这不也是没办法么。”
老洪媳妇说,“是啊,如今能有这对症的药可用。”
“已经是舒大姑娘对我们家的大恩了。”
舒然决定把丑话说在前面,“我并非郎中,也不懂得开方治病。”
“这柴胡怎么用,还得你们做决定。”
老洪媳妇此时心里已经宽了一大截。
她笑着说,“我明白,孩子爹之前的用量,减上一半。”
“熬煮的浓浓的喝下去,应该就管用了。”
舒然见老洪媳妇似乎并未明白她话里真正的深意,有些无奈。
看着老洪媳妇着急去熬药,她也只能告辞。
临走前,老洪的老娘挣扎着起来,要去给舒然装粮食。
“你这姑娘好心肠。”
“这么金贵的药材,我们怎么能白要呢?”
舒然不许老太太起身,说,“柴胡原本就是这北地野生的东西。”
“我所得本也不多,就是存着自家用的。”
“您不必给我什么做交换。”
老洪把舒然送出去。
他突然说,“我老洪欠着舒大姑娘太多恩情了。”
“这一路走来,桩桩件件都没来的及偿还。”
“今日又多了这一笔。”
舒然正要说他不用这么客气。
老洪却接着道,“所以,还请舒大姑娘尽管放心。”
“我老洪知道好赖。”
“无论三毛的病能不能好。”
“我们一家子绝不会对你有半点的怨怪之心。”
“如有违誓,就叫我老洪天打雷劈,洪家绝子绝孙。”
舒然怔住。
老洪已经有三个儿子。
这样的誓言不可谓不毒。
她急忙道,“洪大哥,你不必如此。”
“我只是想预先说清楚,并没有逼迫你立誓的意思。”
老洪却朝舒然憨厚一笑,“我是真的感激舒大姑娘。”
“我老洪扪心自问,若是我遇到这样的情形。”
“我未必冒险担着干系,也要去救别人家的孩子。”
舒然没想到,老洪竟然能完全明白她心中所想。
也能站在她的角度看待这件事。
老洪却洒脱地摆了摆手,“好了,舒大姑娘快些回去吧。”
“等我家小幺见好,我一定让你嫂子去给你报喜讯!”www.xiumb.com
舒然心情复杂地往回走。
迎面遇见一群孩子狂奔而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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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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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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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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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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