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下完了,他才起身告辞,“晚辈今日还有些事。”
“改日一定再来陪老夫人对弈。”
白姨娘也跟着玩笑道,“老太太这位棋友既已承诺了下次。”
“正好您老午睡的时间也到了。”
“还请高抬贵手,速速放凤三公子离去吧!”
舒老太太撑不住笑道,“你啊你!”
“说的倒像是老身拘束着他似的!”
凤凌唇角微微含笑,“棋如人生。”
“凤某与老夫人对弈获益良多。”
“同老夫人对弈,凤某乐意之至。”
舒老太太说,“凤三公子不愧是名门大家出身。”
“这气度谈吐,你们都学着点。”
四个儿孙辈都垂首应“是”。
最后还是由舒然送客人出去。
两人并肩走出院门,雪还在继续下着。
舒然忽而抬手指着前方的树梢。
“你看那树上有个长嘴鸟,花花羽毛。”
“我从未见过,看起来好奇怪啊。”
凤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却不防,她竟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刷地将他的衣袖直接捋了上去!
几片雪花落在光裸的手臂上,刺骨的凉意。
凤凌想要把胳膊缩回来,可是来不及了。
舒然已经看到了他皮肤上青黑色斑痕。
她知道,那是因为中毒造成的。
上一次她看见他的手臂,并没有这么多明显的痕迹。
很显然,他的毒伤最近又加重了很多。
凤凌默不作声地收回手臂,并且整理好衣袖。
“大侄女脾气还是没改。”
“这般连招呼都不打,就径自掀男子的衣裳。”
“委实是做的不妥当。”
舒然却狠狠瞪了他一眼。
“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你我本来说好了互不相欺。”
“可如果今日我没发现这个,你还打算隐瞒我到什么时候?”
凤凌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了不碍事。”
舒然心急道,“这怎么能不碍事呢?”
“你之前发作时什么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
“这情况分明是更严重了。”
“你跟我说不碍事,你以为我会蠢到相信?”
凤凌终于流露出一丝无奈,“舒然,这就是命。”
“我一直没有放弃,命人寻访解药。”
“但是至今遍寻不得。”
“就连我所中奇毒的配方我都无从得知。”
他朝她笑了一下,眼神中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舒然,如果真是天命不可违。”
“你总不会想让我躺在床上,哭哭啼啼地等死吧?”
舒然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明白凤凌说得对。
如果知道了死亡即将到来,却又无力阻挡自己死亡的进程。
除了坦然面对,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远处风雪席卷,昏蒙一片。
凤凌抬眸眺望远方,说,“如今,不过是我还活着一日,”
“就继续做一日自己应做的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
舒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许久,闷闷地说:
“对不住,我说了要帮你。”
“我却没办法真的做到……”
凤凌洒脱一笑,“怎么没做到?”
“你忘了,我第一次用蓝萤虫疗伤,就是你救了我。”
舒然心如乱麻,“可是、可是你都这样了,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凤凌面对她,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舒然,冷静,舒然。”
“这不能怪你,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多的压力。”
舒然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
指尖扣着掌心,刺痛的感觉让她清醒过来。
对啊,面前这个人,他才是最需要宽慰的。
作为盟友,如果她都慌了,又要如何给他更多的支持?ωωω.χΙυΜЬ.Cǒm
舒然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抬头望着凤凌。
“你说的对,既然还活着一日,那就要好好过一日。”
凤凌抬手,掌心终于忍不住落在她发顶上。
不过,也只是轻轻拂去了她发上的雪。
“嗯,我答应了,要还给你真正的自由。”
舒然莫名地眼眶发酸。
她扭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说,“没错!”
“姓凤的,你可不能太早就死了。”
“你不是还要搅乱这个可恶的世道,对那些混蛋还以颜色么?”
两人对面站着,过了会儿,视线再次碰在一起。
他们忍不住都“噗嗤”笑了。
凤凌跟舒然说起宋襄那边盯梢的进展。
舒然沉吟道,“你是怀疑,宋襄早已找到了矿脉。”
“就藏在秦浩他家那一带?”
凤凌说,“目前也只是猜测。”
舒然皱着眉头说,“你觉得这事儿,秦浩知情么?”
凤凌唇角勾了勾,“不好说。”
舒然若有所思道,“我也觉得,他那个人复杂得很。”
“能同意跟你合谋,也难保他会答应跟别人搭上线。”
她紧接着问,“你打算怎么做?”
“去秦浩他家试探么?”
凤凌如实说,“我准备这就过去。”
舒然说,“你这么专门冒着大雪去他家,难保他不会起疑。”
“倒不如让我去,”
“正好我答应了要去给他送坊间读本。”
“流放村那边我时不时总去。”
“就算被宋襄撞见,有个由头,他也不会想太多。”
凤凌本想拒绝,但他看见舒然已经朝他瞪眼了。
他咽下了嘴边的话,“好。”
凤凌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递给舒然。
“流放村里东边第二家,第三家,都是新盖的房子。”
“住的都是我的人。”
“你若发现了有什么不妥,尽管找他们求助。”
舒然接过那东西,入手沉甸甸的,尤带着物主的体温。
她看清楚那东西的样子。
竟然是凤凌的玄铁令?!
舒然慌忙将其藏在手心里,“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她犹如抱着个烫手的山芋。
忙不迭地就要塞回给凤凌。
“这不是你们凤家最重要的令牌吗?”
“我可不能拿,你赶紧拿走,拿走!”
凤凌却淡定得很,“就是借你一用而已,又不是给你了。”
“等你回来再还给我便是。”
舒然还是态度坚决,“不不不,这个太重要。”
“万一我不小心给你弄丢了可怎么办?”
凤凌拧着眉,脱口道,“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危要紧。”
此话一出,僵持不下的两人都愣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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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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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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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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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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