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当时的情形。混乱中,她本来踢向对方腰间的那一脚,意在逼对方退避,按理来说,对方是完全可以躲开的,却莫名跪了。那一脚,最终阴差阳错地落在对方脖子上。
她知道自己的力道,对方可能当场就挂了的。
意识到自己杀了人的时候,她就整个人都懵了,脑里嗡嗡作响,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即使是误杀,它带来的后果也实在是太严重了。随之而来的代价,是她为之努力了近七年的目标,理想破灭,前路尽毁。
一子落错,满盘落索。
谢尔接到俞之瑶通讯的时候,正准备睡觉。
她出任这个区域的星防官近三年,最近才可以稍微喘口气,她容易吗?都觉得盛世美颜要打折了。
然后她的睡意就被俞之瑶的话统统打散了。
“你说什么?姬长青错手杀人?”她微瞪双眼,差点就要做出掏掏耳朵这种不够优雅的动作,看看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姬长青不是好好地在打联赛么?前几天刚搞定了就业问题,怎么一转脸就搞出大事来?
听俞之瑶讲了大致情况,她目光发沉。
俞之瑶能看出不对来,她又怎么会看不出?
只是她有点拿不准,这后面的推手到底有哪些,目的是什么?
不过没关系,查就是了。
“你是有什么打算?”种种念头在她脑中滑过,谢尔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俞之瑶想怎么样。
俞之瑶也没觉得麻烦她有什么不好,没什么欠人情的负担反正总是能还上的,她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谢尔的分寸。
“钱和贡献点我都不缺。”俞之瑶脸上平静得让人看不出来她的不安,淡淡地道:“我需要一个好的律师,将所有不合法的地方都起诉一遍。”
谢尔愕然看她。
她以为俞之瑶是找她是想借她的人手去查真相,或者翻案,万万没想到,俞之瑶最终提的却是这么一个要求。
“只是要一个律师?”
“精通法律,熟谙办案程序,能将事情办好的律师,或者律师团队。”
嘴上喊着要真相,要公平,要正义的大众,很多时候,他们都缺乏洞察真相的能力,也无从判断要怎么做才是公平正义。刻薄一点说,大众在乎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自己的情绪观点。
幕后推手们一步步推动,指向如此明显,俞之瑶也深谙此道,自然明白要如何拆解。
大家一起搅混水嘛!
谢尔喟叹道:“你们心好脏!”
俞之瑶默默看她。大哥莫笑二哥,大家差不多,就不要装纯洁无暇了。
迟疑了一下,她还是问了句:“我看了几遍现在放出来的东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你这边方便安排人去查一查么?”
谢尔眉毛一扬,其实她还真是不太方便安排人去查的,军校联赛决赛的星球,是比较忌讳插手的。
但是谁让姬长青刚刚被引荐了呢,自然有人去查,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可以。你想怎么查?”
“查一查最近有什么人在清扫痕迹吧,总觉得这一系列的反应跟她被牵连上的罪名不太匹配。”
谢尔应了。
事情爆发后,迅速采取行动的人也不止她们这一方。
四军的随行教官已经在警局,他在收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上面,军校的大部分高层都在另一个地方跟其他军校的人在商议划分资源,守在学校的最高管理人员,按照程序,给他指派了一个律师。
在校学生涉及杀人,校方出面按下去,以便维护学校声誉?
这种事情不存在的。
入学考核那么大的事情,牵涉之广,四军都没有说按下来,坦然承认自己工作错失,没有保护好考生安全。
声誉一落千丈人家也特别硬核地认了。
姬长青这个事情,发生的时机太巧了,不得不让阴谋论,但是学校最生猛的牛牛人们都去“分猪肉”大会了,他们也只能在现有的人手中尽量选一个能干的过去,看看里面到底是有什么文章。
说白了,他们对每一个学生,尤其是表现出色的学生,都有一份责任,但也仅限于此。
更多的,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小碧池要搞他们四军,有没有什么阴谋后手,能不能反手将对方脸抽肿。
如果真的是姬长青自己作死……
那可能就是让她死得更彻底一点吧?
与此同时,在集训基地,也有人强自按捺着不安,带着点惊惶与愤怒,低声质问:“怎么回事,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明明此前只是说让人身败名裂,可没有说要沾上人命的!
对方轻笑一下:“现在不是更好么?还跟我们完全扯不上关系。”
他转过脸,赫然就是当时盯着姬长青那群人的领头。
“那就通知他们收尾,后面的消息不要放出去,万一被查到我们身上……”
“蠢货!”现在去通知收尾,这是生怕别人查不到他们么?
那个当时笑着说“还不到时候”的人,眼神淬了寒意,声音听起来却轻柔温文:“我们干什么了吗?只不过是将姬长青的风流史翻了一下,跟她开一个玩笑罢了。你说是吗,嗯?”
过来质问的人犹如冰水浇头,原本的那点怒气,都被冻结了。
他当然知道这个跟自己无关,可是有些人,他们是不需要事实如何的,只要知道他曾经有过设计姬长青的举动就足够了。虽说他不怕,但总归是个麻烦。
可是眼前这个人,他实在不敢惹了,不然总觉下一个遭殃的就会是自己了。
和平与发展特别稽查部的动作很快,调查收集情报,抽丝剥茧分析,最后牵出幕后黑手,是他们的日常工作。
干这个活,他们可比警局专业多了。
第二天下午,跟姬长青联系过的那位将相关的资料汇总,提交给了将姬长青勾选入观察名单的星辰大佬。
相比原来类似政审一样的资料,这一份资料就劲爆多了。
星辰挑挑眉,含义不明地轻笑:“还挺能干的啊。”
也不知道他是在说姬长青,还是在幕后暗搓搓地搞姬长青的人。
在姬长青面前阴郁寡言的帅哥难得地接了句:“是我们的疏漏,此前调查没有清扫干净。”
“不怪你们。”毕竟他们调查姬长青,侧重在于进化前后,基于星网所搜集的资料一一核实,再调查一下联系紧密的家人朋友。
谁闲着没事去查她风流史啊!
况且,这一位的感情史,他们查到的,其实只有在科学院的那一位。
谁让她们当时其实是处于半公开状态呢。
他低头看了看资料,不由得又笑了,抬眼看着自家俊美阴柔的得力下属:“你说他们有没有查到科学院那一位?”
“那一位的资料保密权限,哪有这么容易查?”俊美阴柔的下属非常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出来的话却跟他的表情严重不符:“毕竟那可是你都得不到的女人!”
星辰轻“哼”了声,却没有反驳。三年前他们就试图挖角,不仅被当事人拒绝了,还收到了来自权力顶端的那几位的“关照”,让他们少打科学院新宠的主意,然后,那一位的资料权限机密等级就提升了。
提升到他们的权限也无法调取查阅的级别。
他们也是在调查姬长青的过程中,愕然发现这位猛士居然曾经跟那一位他们注定得不到的女人曾经有过这么一段高调的恋情。
还感叹了一下这到底是那位是当时眼瞎了,还是应该说优秀的人总是跟优秀的人在一起。
现在再去查,发现现在的年轻人啊,可真是干大事的料啊,为了一个军校联赛,就能巧妙地利用人性的恶,打个时间差,包装一下,就是截然不同的故事。
这些资料当然不可能打包给谢尔,星辰只是给谢尔打了个通讯,简洁有力地总结了一下整件事情。
谢尔听了不由得抚额。
专心致志盯着姬长青搞事的一拨人,混水摸鱼想要顺势踩得她翻不了身的有两拨人,中间还有一些搅混水的,目标不是姬长青,但是并不介意推波助澜隔山打牛。
只是一下子听了许多八卦的谢尔少将,有点拿不准,俞之瑶听了这些故事后,到底还愿不愿意当冤大头,掏钱给姬长青请名律师。
于是,在姬长青被捕的第三天深夜,薛虹接到了俞之瑶的通讯。
只是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将想要开口问问姬长青这事要怎么办的薛虹吓到了。
“乔南笙跟她是怎么回事?”
薛虹大惊失色,在俞总颇有压迫力的眼神下,吞吞吐吐地道:“她跟你分手三年后才跟那谁开始的啊。”
绝对没有辜负你的啊!
俞之瑶看她的眼神顿时有些微妙起来。她也没说姬长青劈腿啊,这都什么脑回路啊?!
还用“那谁”来指代,难道这还是连名字不能提起的女人?
她只是想要了解一下情况,好在后面人家扔出来这个雷的时候作好应对。姬长青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啊?
以为她是只关心情情爱爱不顾正事的恋爱脑么?
她有点不耐烦地问:“姬长青跟她交往的时候,她是在婚姻中?”
这题她会!薛虹飞快地回答了这个限定范围的问题:“准备离婚分居中。”
俞之瑶“嗯”了一声,心里有点不痛快,那可真是真爱了,居然都能为对方打破原则践踏自己的底线!
纵使已经知道这个事情已经一天了,再次从薛虹这里得到确认,她以为自己调适得很好的情绪仍然不甘寂寞地不停翻涌。
她微微别开眼,语气缓和得不可思议,给薛虹报了一个号码:“这是谢尔少将帮忙请到的律师,你们几个看谁有空,过去跟律师一起见见她,处理一下吧。”
薛虹怔怔地问:“你不出面?”
“不了。”俞之瑶掩下所有的情绪,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你们也不要跟她提我,她那么骄傲的人。”m.xiumb.com
恐怕会骄傲到宁死也不愿意接受她的帮助。
薛虹神奇地听懂了她未尽之言。
但竟然无法反驳。
有时候她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在俞之瑶面前的姬长青,和在乔南笙面前的姬长青,是截然不同的。
在俞之瑶面前的姬长青,眼里有光,骄傲肆意如少年,总带着一股“劳资终将加冕为王让你成为最幸福的人”的劲头。
但是乔南笙面前的姬长青,温和且纵容,克制而体贴,千依百顺中却总带着那么一丝漫不经心的意味。
她们当时都以为是她经历了俞之瑶之后,学会怎么样去爱一个人。
但现在回过头去想,可能是她最激烈炽热的爱恋,最真挚投入的感情,在俞之瑶身上尽数耗尽了。
只是学会了如何去当一个大家眼中的标准情人。
薛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她能说什么呢?说姬长青只是因为太爱,所以才会万分在意自己是否能给她带来幸福?
说姬长青最爱的是俞之瑶?说姬长青一直对俞之瑶念念不忘?
还是说俞之瑶一直霸榜姬长青最想复合前任?并且是唯一有意复合的前任?
在这种时候,所有的话,一旦出口,都像是狡辩,哄骗着不明真相的少女,飞蛾扑火般地为她付出一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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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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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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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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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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