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身处灯红酒绿的现代,被她爸和爷爷逼着学厨艺,转瞬她爸和她爷爷又神神叨叨地让她回她该去的地方,下一秒天旋地转,她又回到了熟悉的杏花村,变成那个嗫嚅的傻子,被一群大不点的熊孩子围着嘲笑,被她奶和大房二房的人打骂……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什么难闻的液体往她嘴里灌进来,苦不堪言的味道让她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喉咙便被呛住了。
“咳咳——”
江小梅见状,连忙把手中的碗放下,帮她擦拭嘴边溢出的药汁。
下一秒,守在床边的江小树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悠悠睁开了眼睛,不禁惊喜道:“大姐,你醒了?”
江小梅闻言动作一停,神情紧张地看向刚醒之人:“大姐,你感觉怎么样?”
江小茶睁眼看着周围用泥糊就的土坯房,目光落到眼前两个豆芽菜般瘦小黝黑的弟妹身上,对上记忆里的三妹江小梅和幺弟江小树,微摇了摇头。
“我没事。”
看向江小梅微红的眼眶,有了原身的记忆,江小茶知道这几个弟妹一直是很维护她的,心知自己这次出事,估计是把他们都吓坏了。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我睡了多久?”
江小梅:“快两天了。”
江小茶看着小丫头一开口眼泪就跟决了堤似的,无奈道:“你哭什么?我这不是醒了吗?”
小丫头抹了一把眼泪,“二姐、二姐她被阿奶关起来了,奶给她找了一门亲事,说是到镇上去给什么员外当姨娘,二姐不同意,就被关到柴房里了。”
她看着脑子变得正常起来的大姐,先是有些不太习惯,可到底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丫头,旋即就哭诉地说道,“大姐你又一直醒不过来,昨天还发了高烧,梦里断断续续地说些奇怪的话,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江小茶想到二妹江小柳,安慰地说了句:“没事。”她张了张嘴,口中传来的苦涩味道让她眉头都拧了起来。
咂巴了下嘴,用手指轻拭了下唇边的药汁,疑惑地问道:“这什么?这么苦!!”
“哦,这是退烧和安胎的药,阿娘说要全部喂你喝光……”江小梅连忙回答,说着,俯身下来探了探江小茶的额头,随即小大人似的松了口气,“唔,总算退烧了。”
“太好了,看来这药确实有效。”
江小梅欣喜地端起那碗墨汁一般的中药,“大姐,咱们赶快把它喝完,你的病就都全好啦。”她舀了一勺,语气间还把她当成原主,哄着她喝药。
“等等……”江小茶看着她的动作,满是抗拒地说,“我都醒了,烧也退了,这药就不喝了吧?”
这药味道实属难闻。
这一碗全喝下去,别说退烧,她都要苦死了。
江小梅一脸严肃地把药往她前面递了递,“不行,阿娘说了药要全部喝光,而且…而且就算退烧了,这药也是有安胎的作用。”
江小茶摸了摸有些鼓起的肚子。
江小树也在旁边点了点头。
“大姐,阿娘说喝了药再吃糖就不苦了,不过……”小家伙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地伸出小手,掌心里却是几枚果子,糖是精贵的,他没钱买,“这是我从田间摘的果子,你把药喝了,再吃了这果子就不苦啦!”
江小茶瞥向他手里青涩的果子,一看就酸得掉牙,不好说自己作为大姐还怕喝药,正想着怎么躲过这巨苦的中药。
外面就传来了尖锐的骂声。
“你这丧天良的下作东西,竟敢偷家里的钱给那小蹄子买药,她那个下贱的身子配吃药吗?”
“都说家贼难防,这小的在外面偷人,做娘的回家里偷钱,都是一样的货色,我呸!”
江家说大不大,却也有十几口人,李婆子生有三个儿子,虽然都各自成家十几年了,却一直未分家,除了他们三房的,大房和二房都不是省油的灯,为了鸡毛蒜皮吵起来的事情不计其数。
然而此时听这话音,矛头的指向却是她们三房?
还未等江小茶她们出去了解情况,‘哐啷’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大伯娘林氏径直进了她们的房里,看到在床上坐起来的江小茶,有些阴阳怪气地道:“哟,这小蹄子醒了?”
“大伯娘,您这是做什么?”
祖母把大姐嫁给那什么赖二麻子就是大伯娘林氏从中撺掇,江小梅心里记恨,又素来是个直脾气,一听她这话,便不客气地问道。
大房住在东屋,她们三房住在西屋,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更何况,一声不响地闯进别人屋里,这么没教养的事情,饶是她一小孩,也是做不出来的。
“做什么?”林氏在屋内环视了一周后,便兀自翻找起来,“你们的娘从祖母那里偷来的银子呢?藏哪儿了?”
偷银子?
姐妹俩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你胡说什么?谁偷钱了?”江小梅拦在大伯娘面前,不悦地呛道。
江小树见状也小男子汉般的站在江小梅身旁。ωωω.χΙυΜЬ.Cǒm
林氏低头睨了眼两个小兔崽子,仗着身形高大,一把将二人都掀开,冷哼一声:“偷没偷,待我把赃物找出来,看你们怎么否认!”
她动作大,江小梅个子小,一个不防,轻易便被她推倒在地,痛哼一声,看林氏要搜她们的房间,江小梅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衣服被弄脏,就要阻止,“你住手——”
“三妹!”江小茶拉了拉她。
江小梅气得鼓起腮帮子,却也只有作罢。
三姐弟看着林氏在屋子里到处翻找了个遍,最终却什么也没找到。
林氏横眉扫了一眼姐妹三人,冷哼一声便转身出去。
此时,江家院子里。
杨氏笔直地跪在青石板砖上,她性子软弱,从来都是李婆子说往东她不敢往西,偷钱的事情她是万万不敢的。
此时被冤枉,杨氏忙不迭地摇头:“娘,我真没偷银子。”
“没偷?”
站在旁边的周氏闻言,连瓜子都不嗑了。
不等李婆子说话,周氏开口便嚷道,“你没偷,娘的钱袋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你又哪来的银子给那傻子买药?”
“这个家里挣的钱都是统一上交给娘来保管,怎么,老三媳妇你藏私房钱啦?”
三房在这一大家子里一起生活十几年,妯娌之间难免生嫌隙,而周氏又是个擅长煽风点火的,此时便在旁边幸灾乐祸地添油加醋起来。
反正不管是偷钱还是藏私房钱,杨氏在李婆子这儿都没好果子吃,她自是乐见其成。
李婆子瞥了一眼看热闹的二房媳妇周氏,没心思与她计较。
林氏奉李婆子命去西屋搜找,这会儿两手空空地出来,先是瞪了一眼跪着的杨氏,就对着李婆子道:“娘,没找着……”
这银子,据李婆子说是打算用来给她儿子二郎娶媳妇用的,如今被杨氏偷了去,她自是恨不得让杨氏吐出来。
可惜她搜遍了整个西屋也找不到那被偷走的银子。
那些银子是李婆子一两碎银一个铜板攒下来的,每天都要拿出来数一遍,珍惜得很,如今被偷,她何尝不是割肉一样的疼。
看向杨氏,喷火的眼神仿佛要将她身上戳出一个洞,“杨氏,你把钱藏哪儿了?”
“今日要不把偷走的银子给我交出来,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顺手抄起立在水缸旁边的竹耙子。
杨氏看着震怒的李婆子,低声为自己辩解:“真不是我偷的,那药钱是我向村长叔借的……”
因为李婆子不肯给钱,小茶又发烧得厉害,无奈之下,她只能向跟村长借钱去镇上的药铺抓了一副退烧药。
本来是打算回来再跟李婆子说,万万没想到家里刚好丢了钱。
“还敢撒谎。”
李婆子怎么肯信,一听她这话,只当她是铁了心不把钱交出来,顿时火冒三丈。
二话不说就扬起耙子往杨氏单薄的身上打。
这耙子虽然是竹子制的,打在身上也是极疼,更何况李婆子也是狠了心使了全力。
只听‘啪’的一道声响——
杨氏闷哼了一声,身形微晃了晃,差点没往旁边的柴堆倒去,疼得她背上一阵火辣。
李婆子怒喝道:“我江家虽没出过什么读书人,却也是老实本分,容不得你这等手脚不干净的偷鸡摸狗之辈……”
说着,竟是再度扬起竹耙子。
“祖母且慢——”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那耙子落下之前响了起来。
只见两个瘦弱的身影从西屋的方向冒了出来,江小梅率先冲过来护住了挨打的杨氏,江小茶紧跟在后面,眼睛紧盯着李婆子手上扬起的耙子,生怕它落下来。
李婆子蔑视地看向姐妹二人,“两个赔钱货,也想挨打不成?好啊,当娘的偷钱,你这傻子出去偷人,都是给我江家丢尽了脸的,老婆子今日就好好教训教训你们娘几个!”
“偷钱?证据呢?”
江小茶走过来将杨氏扶了起来,目光直直看向李婆子,“我娘既然说这钱是她向村长叔借的,祖母何不去问问村长叔,却在这儿屈打成招?”
她说着,伸手握住那即将落下的耙子,力道不大不小,竟让另一头的李婆子不能动分毫。
三房向来在李婆子面前都是鹌鹑一般的存在,此时江小茶突然的反抗在李婆子看来就跟反了天似的,压根没管她说了什么,立刻嚎叫起来:“不孝孙女忤逆了,林氏,还不快把她给我拉住!”
原先江家院子里的动静就不小,农家院子不似城里,只围了篱笆墙,此时一闹,左邻右舍都扒着自家门缝看热闹呢。
杨氏担心此事被传出去,大女落得个忤逆长辈的名声,便拉了拉江小茶,示意她不要跟祖母对抗,“小茶……”
江小茶看了一眼对方,有点不太理解包子的脑回路。
被欺负到这种地步,自己当鹌鹑,还不让别人出头,要她说,原先的三房就是因为杨氏的软弱,才让原身和几个弟妹被大房二房欺压,被李婆子苛待。
江小茶是有些替原身委屈的,可这毕竟是原身的娘,她也不好说什么。
林氏身强体大,上来就把江小茶往旁边一拽。
江小茶正按住林氏的手,抬头就看到方才去找村长的江小树带着人回来了。
“住手!”村长钟元承,大约四十来岁,脸颊瘦长,留着一字胡,眉宇间与钟大爷颇有五六分相似。
他旁边提着一个农家汉子,像是提着一只落败的公鸡似的,看着此时江家院子里一团乱的景象,冷喝道,“这是在闹什么?”
“哎哟。”二房的周氏本在一旁看热闹,看到自家相公被村长这般提着,连热闹也不看了,连忙把手里的南瓜子一撒,迎了上去,“村长,这是干啥呢?”
村长重哼一声,把江老二往前一推,虎着一张脸道:“你家老二,被我看到在镇上进了赌坊跟人赌博。我还寻思着,如今村里各家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老实本分种地干活,昨儿你家小茶发高烧,都还没钱买药,怎地今日这老二就有那闲钱去跟人赌博?”
“结果一问才知,原来这厮竟瞒着家里偷钱去赌!江老二,这钱你若是拿去干别的事情,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你不知道这赌博害人啊?!你……”
“什么?”李婆子一听江二林拿钱去赌博,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竹耙子,几个健步过来,揪住了江老二的耳朵,“村长所说可是真的?”
村长似是担心被说冤枉人,拿出一个边角磨得发白的钱袋,“这是从他身上截下的!”
李婆子一看,这不正是她丢的那个钱袋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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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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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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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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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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