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匹快马踏着尘土冲进城门,为首的一匹马上隐隐约约是两个人,但却只能看到一张脸,奔波了半个多月,一路避开城池关卡,总算是绕回了云中!
“阿音,到家了,出来。”
许慕宽拍拍躲藏在他斗篷里的人,又听她闷闷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不出来,等进了门到内院才出来。”
“阿音这是害羞了?”许慕宽调笑他的小娘子,“你放心,我家下人都极懂礼数,不会对你指指点点。”
一颗脑袋马上从他斗篷中钻出来,含羞带怯:“你家的下人,自然是听你的,却不一定听我一个外人的!”
“谁敢?”许慕宽伸指弹了一下她的鼻尖,“他们听我的,我听你的,所以他们也得听你的。若是咱俩意见不一,那还是听你的!”
“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宣平王府的门前,种了两行翠竹,春日里抽出些细嫩的青竹叶,随风扫在墙檐的瓦顶上,沙沙地响。
慕容音瞧着近在咫尺的这道大门,喜悦之余,有些紧张。
自己……真的和他在一块儿了?
瞧着“宣平王府”这几个字,她忽而觉得极不真实,身后拥着自己的这个人,他到底是大魏皇五子宣平王容成,还是陪伴了自己三年的许家五公子慕宽?
到底他是那个在谈笑间便将十余万人马葬送在两国边境的皇子?还是会给自己钓鱼吃,带自己漫山遍野去跑马,夏天带自己去捉萤火虫的小郎君?
可容不得多想,他已经打着马进门了。
肖素衣几乎在第一眼便看到了同乘而归的这对小儿女,唇角笑容一逸,正要过去,倏忽间眼前人影一闪,早有比她更快的人冲了过去。
“小王爷!”
“子歌!我的子歌啊!”慕容音翻身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也不顾差些就踹到他背后躲闪不及的许慕宽。
“你怎么样?没有人欺负你吧?”
慕容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子歌,三五个月不见,却觉得恍若隔世。
“好得很!属下如今在九畹阁中做事。您怎么样?”
“我好,我都好……”慕容音不住点着头,可脖颈上的伤疤还是没能逃过子歌的眼。
“您这里……?”
慕容音急忙抬手遮住,她也是爱美爱娇的,当着一众人的面,可不想让人知道她脖颈上有疤痕……
“没、没事……不小心弄的,过几日就好了。”
许慕宽适时将她拉到身边:“阿音奔波了好多日,先去沐浴休息的好,等晚饭……晚饭的时候,再好好聊。”
………………
入夜,云中郡已没有那么寒冷,可屋里还是点了薰笼,满屋都暖洋洋的。
许慕宽住的主院很大,他一早就让肖素衣把主屋给收拾出来,又收拾出书房,他自己搬进了书房,倒是让慕容音住进了他原本的房间。
在马上颠簸了半个多月,风餐露宿,就连洗澡都只能在荒山野岭的人家里借用一下。
今日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又换上被香熏过的寝衣,肖素衣不愧是和她相处过的,熟知她的性子,不仅准备了许多衣裙和男装锦袍,还备下各色点心,桌上更是摆了双陆、骨拐等耍货……
吃过晚饭,许慕宽便一头又扎进书房去了,说是云中郡事情太多,他走了近一月,已堆积了不知几许,他今夜必得处理完。
这样也好,他有事情做,就不会来缠着自己。
慕容音睡意沉沉,刚刚上床,门却忽而被推开,许慕宽竟然穿着寝衣,抱着一床被子,站在了门外。
“你来干什么?”慕容音顿时惊坐起来,抱着被子,“你不是睡书房么?”
“是啊,”他答应的坦然,却往门里一步迈了进来,“本该是这样的……”
“那你还来做什么?”
慕容音更是想不通了,如今和前几天都不一样了,前些天还在路上,他万事都不敢明着来。如今真真是到了狼窝,一不留神,自己就被吃干抹净了。
“我的床塌了。”
“啊?”
慕容音绝对不信,他这个人,瞎话张口就来,当初在康州他能骗自己三年,如今自然能找个借口。
于是套起绣鞋便冲了出去,到前头书房一看,那床正中间果然塌了一个大洞,根本睡不下去。Χiυmъ.cοΜ
又几步冲回来:“那你去前头另找屋子睡啊!你家这么大,去哪睡不是睡?”
“是啊,在哪睡不是睡,所以我就到这来了。”许慕宽大步走了进来,把被子往床上一扔,又转身走向她。
“你、你干嘛!”
他不说话,只是拦腰将她扛过肩,再丢到床上,看着已经吓得不会动的小丫头,他于她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吹灭灯烛,替她掖好被角,许慕宽于她身侧躺下,长臂一舒,轻轻搂她。
“不干嘛,睡觉。”
慕容音又睡不着了,那人瞌睡倒是极好,也或许是太累了,躺下没多久便发出匀和的呼吸声,可是她……满心都是些不该想的东西。
不能……不能想……一定不能想……
身边躺着个心尖尖上的人,能睡得着才怪了!
数羊吧……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可是一点儿都不重,他好像一下子就睡得很沉了,借着透窗洒进来的月光,慕容音翻了个身,凝眸瞧他的睡颜。
他的样貌本就极好,睡熟了眉心舒展着,轻轻地抿着唇。
前几天被自己用脑门砸过的鼻子也不红了,恐怕这就是小时候奶嬷说过圆润周正的鼻头,极是端正显贵,还好没砸扁,否则这么好看的鼻子就太可惜了。
还有眼睛,他睁眼的时候,总觉得里头欲叙未叙、欲语还休,潋滟如水……可有的时候,他眼中又像是有两柄利剑,明锐得不行。现在闭起来,不想却是这般温柔。
她悄悄去碰他的鼻尖,想要摸摸,看他还疼不疼,刚刚触到,他竟睁开了眼。
“你干什么呢?”
“我……”她又窘迫了,程度不亚于做羞羞的事被发现,“你装睡啊?”
“我睡不着,”他扯着她钻到自己被子里,“你好像也睡不着。”
“你不累吗?”
他笑了:“你总是动来动去的,越动……我越睡不着了。”
“我不动了。”慕容音赶紧保证,想回自己的被窝,却走不了了。
“那就给我抱着你,抱着你睡……夜里才能有好梦。”
有没有好梦不知道,但慕容音知道,被他抱着……自己一定更睡不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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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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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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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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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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