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音起身撑了个懒腰,随手将披帛挂在了身侧的芝兰绣屏上,开始在屋中来回踱步。
许慕宽点点头:“对啊,你手握南境军政大权,虽说之前送回大魏叛将的事情,宣平王答应会投桃报李,可他若是不守信用,真的率兵打过来了,你怎么办?”
“那你呢?”慕容音忽而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斜撑着头一眨眼,“你是会只身逃跑?还是……会和我一起留下来?”
“我会留下来的……”许慕宽伸手揉了一把她柔软的头发,“再怎么说,我也是替你做事的嘛。况且……我去云中的时候,曾耳闻那位宣平王也是个仁慈的人,不会轻易起战事的。”
“得了吧,你一直说那位宣平王怎么怎么样,不知道的……我还当真以为他是个大善人呢。可据我所知,去年的时候,宁王的十万大军,就是落在他的手里!”
“那怪不得他……”
许慕宽原本紧绷的肩膀一松:“阿音,你信我,他不会来的,即使真的兵临城下,我也会带着你逃出去。”
“为什么?”
慕容音极不信任地偏过头打量着他,他清冽的眸光一闪,侧颜映上和煦的秋光,极为温淳。
“因为我喜欢你。”
慕容音的脸忽而一红,从来都是她缠着人家说喜欢,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男子,当着她的面,如此大方地对她说……喜欢她……
“我……我招你惹你了,你要喜欢我?”
许慕宽掠过她有一丝慌乱的眼神,笑了笑:“不打紧,如今我喜欢你,那是我的事,我亦不想让你心中有包袱,更不想因此与你生疏了。”
“我知道的,”慕容音薄唇抿了抿,像是在暗下决心,稍顷,又抬头直视着他深邃的朗眸。
“可是,你一定也知道我从前的那些事情,更不会不清楚我是因为薛大人的事,才到了这康州来……”
许慕宽点点头,等她继续说下去。
慕容音淡笑着回望他脸上的清润之色,一双郑重的目下,却又暗掩着三分忐忑。
“对于薛简的事,我已经看开了,当初在天牢里,我曾答应过他……早脱苦海。可是……你这份心意来得太仓促,我不敢允你。”
“我不求你允我,”许慕宽轻轻牵起她一只衣袖,“只是我听宛儿说起,前些天夜里,你总是躲在被里偷偷的哭,你怨皇帝负了你的请求,怨睿王瞒了你……”
“可是我想说,他们不疼你,还有我疼你。”
慕容音一双眸子忽而湿红,却又恼怒宛儿将这些话都告诉了他,半轻不重地一拍桌子,带着鼻音道:“这该死的宛儿丫头,就知道她是个大嘴巴!”
“好了好了,她也是心疼你嘛……”
许慕宽轻轻拍着她的背:“等有朝一日,你心结解开,记得对我说,我等得起。”
慕容音用指尖抹去眼角的两颗清泪,敛去笑意,同他正色道:“你这么个人,前前后后又为我花了那么多心思,若说我一分都不动心,那是骗子才说的话。”
许慕宽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暗道她也不是那么决绝……
可须臾,慕容音却又启口,轻柔中含了一分淡漠:“可是动心……不代表可以将心随便许出去,况且薛简也就死在两个月前,我真的还没法子忘记……”
“好了,我知道……”许慕宽心中有一丝淡淡的醋意,却又马上消散了。
她重情,这是一件好事。
今日她看重与薛简的那一份情,往后……也同样会如在乎薛简般在乎自己。
“不过今日能与你把话说出来,我心中欢喜。”许慕宽眼中的仓惶渐渐褪去,有她那番话,便似是暗夜渡河之时,有了一盏风灯在前。
纵使往后要等许久,他心中也如甘饴。
………………
晓霜初化,门前两株树上残叶萧萧渐落,纷纷犹坠。
还不到卯时正刻,慕容音便从床上爬了起来,窗外几株松竹翻着乱影,碎碎的沙沙声扫着墙沿。
今日起这么早,倒不是因为她转了性子,而是在杜羡鱼前些天接二连三发来的信鸽中,提及今日一早,她与陶襄便会来到康州睿王府。
对于见杜羡鱼,慕容音心中含着几分期待……
但是对于和她一同到来的陶襄……慕容音心中便有些打鼓了。
说到底,还是有几分不放心……
若是陶襄见了自己,觉得自己这个宗主不靠谱,或是自己镇不住他,那该怎么办?
于是在床上拥着被子想了良久,慕容音赤着脚踩在地毯上,从衣箱中取出那件银白色的团龙锦袍,交予宛儿熨平,又找出一条镶珠革带,一丝不苟地系好,头上束一顶金冠……
许久不穿这样男儿的打扮了,对镜一瞧,倒又是从前那个丰神俊朗的小王爷。
出门时,迎面便撞上了许慕宽。
他虽不是头一次见她作男子打扮,但与她相处的大多数日子里,还是女子装扮见得多,于是惊讶之余,又多了几分欣赏。
“今日这样打扮,可是为了天宗?”
慕容音眉梢一动,目光突然一闪:“不愧是许家的五公子,就是比别人聪明。我怕陶襄见我是个女子不服气,所以才这般打扮……”
许慕宽又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她一通,唇角一勾:“不愧是睿王府的小王爷,外人见了,定要折服于你的风姿之下。”
“噫……”慕容音忽而抖了抖肩膀,“休得拍本王的马屁!”
两人相视朗笑,一同往正堂去,转过高墙粉壁,又越过一条蜿蜒的长廊,两侧尽是精心打整过的花园,一眼看过去,望不到尽头。
“站住!这是王府的后宅,住的都是女眷,你们两个男人是怎么进来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条尖厉的声音,慕容音和许慕宽齐首回望,一个脸生的婢女,正满脸怒容地站在十步开外。琇書網
“你不认得我?”
慕容音手指自己,挑了挑眉,很是奇怪……
看这个婢女的衣着打扮,也是王府里有些身份地位的奴婢,可是这些管事奴婢,自己在入主王府当日,都是一一接见过的。
没道理她会不认得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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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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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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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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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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