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冬了,可是越冬的粮草和被服还尚未到位,这可急坏了云中郡的太守和银曹大人。
两人整天里一得空便往宣平王府跑,说是要求见宣平王殿下,这样的大事,若是没有殿下用印,他们是万万不敢擅作主张的……
可是每次来,都必然会吃上黎昀的闭门羹,若碰不见黎昀,便是其他人。
二位大人本想着求一求日日都跟在宣平王身边的那位肖姑娘,可是肖素衣也不见踪影,问黎昀,黎昀只说宣平王病了不见人,问别的人,得到的消息却不尽相同……
有说是出去游山玩水的;
也有说是出去围猎的……
更有甚者,竟然还说殿下只身去了大燕!
这可气坏了两位大臣,宣平王虽说洒脱不羁了些,却也不是在这种时候会抛下军士独自去享乐的人,可若殿下真的在府中,却又为何一个人都不见?
难道说……殿下真的私自离开了云中?
擅离汛地可是大罪!
更何况宣平王现在还是一军主帅,若是他真的擅离云中,一旦边关突然起了战事,群龙无首,那或许是可以让他直接被废黜的大罪!
一连三天找不着宣平王的人,让大家心中都有些担心起来。
莫非,传言是真的?
他竟有胆子去大燕!
……………………
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些暗属祈南王的官员,已经谋划着要给朝中皇帝去函,让魏皇派人来查察此事!
可是许慕宽本人,却躲在王府一座小院之中,闲坐廊下,安逸地喂着几只画眉鸟。
祈南王在云中郡有人,他早就知道……
而那人到底是谁,他心中也有七八分清楚。
军中有一个姓马的牙将,当初还在洛都的时候,许慕宽就怀疑过他。
倒不是因为马将军做了什么事情手脚不干净,反而是因为他太干净了……
自从他两年前投入宣平王府,便一直心甘情愿地做一个最不起眼的牙将。
这样看似毫无所求的人,许慕宽可是一点儿都放不下心来,别人追随他,不是为了加官晋爵,便是为了金银财帛。
可是这个马将军,许慕宽有些看不透……
尤其是他这次来北境戍边,马将军竟然也不辞辛劳地跟着来,这世上哪有这么纯粹无畏的人?
况且许慕宽让九畹阁暗暗查过马将军家中的开销,仅凭他赏赐的那些,可是万万不够……
只有一种结论,马将军……是祈南王容渊派来的细作!
他容渊也没什么别的伎俩,从前在洛都的时候就是如此,如今到了云中郡,还是如此。
好像出了安插眼线,他就真的再也拿不出别的法子来。
安插眼线的本事,他许慕宽也会……而且比祈南王高明得多,起码他埋在祈南王府的几条眼线,至今都还没被挖出来。
只是……知道了奸细是谁不够,还要想办法将人给彻底拿下才是,不仅如此,还必须得牵扯到祈南王府去,要不然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喂完画眉鸟,许慕宽又转至园中,亲操银剪,修剪起一盆兰草。
他不喜欢被供养在盆中的兰花,总觉得有股子矫情气,都说空谷幽兰,兰草……本该是无非脚下浮云闹,来不相知去不留的出尘之物,便要强留在园中,反而大煞风景……
许慕宽胡乱剪下几片泛黄的叶子,便随手将银剪一扔,又坐了回去。
回来云中郡做的事正事不错,可是闲暇之时,他总是会想起康州睿王府中,慕容音和他两人拿着画稿,不厌其烦地修改。
许慕宽眉心凝起,不停抚着下颌,嗯……等到这次回去的时候,不妨将暖室中那盆素心蜡梅带回去,这里的天气不够寒,想来若是往北几百里去到康州,冬日时蜡梅开起来,定然是极美的……
给了小丫头,说不定她会高兴。
可惜了自己与她都是这样的身份,若没那么多血脉牵扯,如此秋日,与她隐于一间,也可不负篱下菊蕊……
许慕宽轻笑着摇了摇头,就算身份是一重隔阂又怎么样?该是他的,迟早都是他的……
浮云归晚,落日泛秋,风吹着墙下的芭蕉叶,吹得哗哗声响。
回廊尽头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着衣裙摩挲的声响,不用抬头看,一定是肖素衣来了。
也只有她,会在这个时候悄悄地进来。
夕阳余晖给许慕宽的眉目间染上迷离的颜色,肖素衣稍稍侧着头,瞧他侧身倚着柱子而坐,一只脚不安分地蹬在栏杆上,只留一个侧影,衬着秋声,显得几分寒凉。
肖素衣踌蹰着没有过去,一顿步的时间,他却启声问:“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
肖素衣恍然一回身,端着托盘才走了过去。
托盘上尽是些写满了字的信纸,都是这几天外头传来的消息……
他的人虽然不现身,却不可不闻墙外事,这些天的桩桩件件,几乎都如他所料那般,有的人着急,有的人不安分,甚至有个别的……已经酝酿着要如何向祈南王表一表忠心了。
“爷,您看这一张,若是真的有大臣向皇上请旨,派钦差来云中郡查察,这样……可对咱们不利啊……”
肖素衣拣出一张信纸,格外郑重地交了出去。
许慕宽却没有瞧一眼,轻轻将肖素衣的手拨开:“不会,死老二不会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魄力。他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就认定本王现在不在云中郡。再说,等钦差来的这段时间,本王就是在大燕雍京,都有足够时间赶回,他若是这样做了,风险太大,得不偿失……”
肖素衣一只手还滞在半空,手腕上一只绞丝金镯在夕阳下闪出熠熠的光。
她不断想着许慕宽方才说的话,若是祈南王不在乎会不会败……铁了心要让魏皇派钦差来瞧一瞧呢?
这回虽然是及时赶回了……
可他到底还是要再度离开云中郡的,他就真的不怕会出事么?
“现在要想的,是死老二会如何做。”
许慕宽转眸瞧着肖素衣:“素衣,若你是他……既不想错过这个能打压本王的机会,又不想冒险,你会如何做?”
肖素衣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蹙眉思索着。
若她是祈南王……必然会让这件事情,变得十拿九稳之后,再向魏皇上奏不迟。
可是……怎样才能抓到证据呢?
许慕宽瞧她认真的样子,不禁一笑:“你瞧着吧,想不出来不打紧,不超过三日,只等死老二的信一到,那个奸细,必然就会采取行动。到时候,咱们反过来设他一局,也好让他知道,这云中郡,不是那么好窥视的……”
“您这样说,奴婢就放心了。”
肖素衣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却欲言又止地看过去,目光落在许慕宽安淡的面容上。
“爷……那这件事情过后,咱们……还去康州么?”
许慕宽平淡地回望着她:“为什么不去?”wWW.ΧìǔΜЬ.CǒΜ
“奴婢怕出事。”
肖素衣直言不讳,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她都不希望许慕宽再去康州,那里……到底是敌国的地方。
“不会,本王也不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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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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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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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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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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