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云散尽,乍变春云,太阳照下来也暖和和的,但有些人的心境,还停留在过去。
当薛简骑着他那匹白马出门的时候,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本能地便拨转马头往城西而去。
城西有什么……
城西最大的那座府邸,自从去年腊月后,便没有了主人。
但薛简却忍不住要来看一看,因为这里,有那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自从慕容随登基后,原先的怀王府便空置了下来,门口也不见守门的护卫,估计是过年回家去了。
薛简骑在马上,看着这座冷清的府邸,舒了一口气后,还是跳下来,将马拴在门前。
里头早已没什么人住了,薛简一向清楚。
况且以新帝的脾性,他是不会将自己登基前住过的一座府邸让人当作福泽之地给贡起来的。
所以这座王府日后的命运,可能就是收归内廷司,再等着赏给哪个有功的大臣。
是该转身离开了……
薛简告诫自己,不能太痴,过去他总是笑话慕容音痴,可看看现在的自己,和她又有什么区别?
但他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苦笑一声,这世上的痴男怨女,何时有少的时候?
自己,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走过一重重回廊,薛简绕过从前总是会和慕容随议事的正堂,绕过书房,一直往里走,直到一道垂花门前才驻足。
缠绕在垂花拱门上的藤蔓已经抽出了新芽,过不了多久,这些空蔓便会攒出灼灼春花。
往里就是曾经怀王府的内闱,也是女眷们曾经居住的地方……
薛简是很能克制自己的人,虽然里头早已无人居住,但他还是没有再往前走。
整个府邸只有他一个人,自然没有什么男女大防。
但,薛简此刻的停步,不仅仅是觉得走进去是一种对那人的亵渎,更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更像是一种背叛。
一种对新帝的背叛。
薛简慢慢回身,准备离开,可他心中还是隐隐有一股躁动,久久不能平息。
真是……混账!
薛简捏紧了拳,将眼神投向那条整年都不会封冻的小溪。
“呼……”
似乎也只有如此。
薛简向着那条清溪走去,蹲下去,十指都伸进了冰冷的水中。
好像寒意浸透进骨髓,自己便能够平静下来。
薛简缓缓地闭上眼,冰水里的寒意甚至已经将手冻得发痛,但他仍旧坚持着,因为有些东西,容不得亵渎。
自己也不能够。
但薛简没有发现,假山的树丛之中,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勾人的眼睛弯了弯,眼珠子一转……
难道,他真的那么放不下么?
不曾细想,这道曼妙的人影便从假山后走了出去。
“是谁在溪边?”
出谷黄莺般的女声,却惊了薛简一跳。
羞愧地站起身转过去,薛简才看清楚,原来半倚假山,裹在一件大裘中的清丽女子是朱云容。
开春了,天气即将回暖,可朱云容脸上却泛着病态的苍白,在阳光照射下更是明显。
她怎么会在此?
薛简向她告了声唐突便要离开,毕竟自己主动闯入便是错处,她又曾经是废宁王侧妃的那样尴尬身份,若再不赶紧离开,被人撞见,那就不是简单的失礼了……
如果用厉鹞的话来说,那就是黄泥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薛公子……”
本来已经开始远去的薛简听到这呼唤,微微回身,朝着朱云容再度拱手:“是在下失礼,告辞。”xiumb.com
“等等,薛公子!”
薛简的冷淡和不理睬,倒是让朱云容追了上来,只是她小产后身子还未复原,追了几步便没有力气,粗声喘息着靠在廊柱下。
薛简向来是如玉君子,不会在一个女人如此柔弱的时候拂袖而去,只好站住身子,却也不往朱云容的方向去。
朱云容喘息了一阵,直到身上不那么难受,才扶着柱子一步一步朝薛简走来。
小产的摧残,让她的身子无比虚弱。
“薛公子,妾身有话想对您说。几句话……您等一等。”
面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任何一个君子都不会选择无视之离去。
薛简也不会,他自认是问心无愧的一个人,更何况此时站在面前的是朱云容,即使她长得再像她姐姐,但在薛简心中,两个人之间却有根本的区别。
一个……是云端雁,一个便是枝头雀;
长得再像,也只是徒有其表。
朱云容一步步蹒跚着靠近,就在距薛简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忽而软着靠了下来。
薛简躲无可躲,他若躲了,朱云容便只能砸在冰冷的砖石地面上。
所以朱云容倒在了薛简怀中……
薛简强忍着心头的厌恶,将朱云容从自己怀里拉起来,扶到廊下坐好。
薛简知道,朱云容的身子没有看起来那么虚弱,但将她扶着坐好,这也是君子会做的事情。
而后薛简便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未曾想,朱云容竟然自后忽而环住他的腰,温柔如水地贴了上去。
“薛公子……”
薛简怔愕地回过头来,他始终无法相信,朱惜华那么一个高洁似雪的人,竟然会有一个这样随便到将自己的身子当媚药的妹妹。
再看朱云容,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可薛简只觉得这副模样恶心至极。
冷冷地将朱云容交扣着的手从自己腰上掰开。
不妨朱云容却狠狠用力着不肯放手,薛简一扯自己的袍摆,腰间的荷包便被朱云容扯在了手中。
“还给我,”薛简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些,那是他视若珍宝的东西,此刻却被朱云容捏在手中。
“还给你?”朱云容怒然撕开荷包,几片已经干枯的花瓣顿时落在地上。
薛简心疼地将东西捡起来,朱云容却看清楚了,那是玉兰花的花瓣儿。
她也忽然想起,在朱惜华的一本小笺中,也夹着些玉兰花瓣……
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薛公子是在想着姐姐,所以不肯接纳云容?”朱云容胜券在握地站起身,一瞬间,她已窥破两人间最大的秘密。
一句话,将抬脚欲走的薛简又生生给定在了那里。
朱云容眸中含着冷冷的讥诮:“不过开年第一日,你便独身跑到这怀王府来,还不是因为我姐姐从前在这里住过!”
“若不是姐姐嫌我在宫里过年晦气,朱府又不肯接纳我,你以为我怎么会在这?我若不在这,还当真不知道原来你竟然对新帝的皇后存了这样的心思!”
“薛大人,薛公子……好痴情啊!”
朱云容猝然站起身来,凝眼望着薛简的背影,她感觉到了,这道渊停岳峙的身影之下,更多的却是被撞破心事的不忿。
有愤怒、
有排斥,
还有一丝丝动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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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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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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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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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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