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楚山后的镜湖,波光粼粼。凉风丝丝赋入层云,山间偶有鹤唳,与前山不同,此处人迹罕至,难得清净。
路虽有些坎坷,可朱惜华姐妹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赶过来了。
朱惜华深知薛简的心性,每年中秋过后一天,他都必会独身一人来此闲坐,或烹一瓯茶,或读一卷书。
而就在昨日,朱惜华从怀王处得知薛简从封州回了雍京,便立即定下带朱云容到此偶遇薛简的计划。
两人到镜湖时,薛简还没来。
“王妃姐姐?”
朱云容有些失落:时间早过了正午,听说那位薛大人每次都是打马来,怎么今日……还没来,他是不是不来了?Χiυmъ.cοΜ
朱惜华却是气定神闲:“别急,他定会来的,多少年的习惯了,又不是有人绊住了脚步,况且才过正午,说不定是来得稍晚些也未可知。”
朱惜华一劝,朱云容马上敛去焦急之色,转为一脸安淡平和。
“云容,清歌一曲吧。”
朱惜华淡淡吩咐,朱云容却有些心惊,她本以为自己只需在待会儿见到薛简时,表现出应有的礼仪便是了。
可怎知,王妃姐姐的意思,似乎是要让她像一个商女般,着意去卖弄自己的歌喉。
“姐姐……?”
“唱……”
朱惜华丝毫不顾惜朱云容的尊严,她要的,只是薛简接受她这个妹妹,至于朱云容是如何的低姿态,她不在乎。甚至在朱惜华看来,朱云容越是卑微,那薛简对她的爱怜之心便会越甚。
退无可退。
朱云容默默忖道:“开口唱吧……这是你自找的,想要荣华富贵,有些东西,便不能有了……”
她清清嗓子,款举纨扇,浅浅的唱词随即从唇中逸出:
“秋雨,秋雨,无昼无夜,滴滴霏霏。
暗灯凉簟怨分离,妖姬,不胜悲。”
朱惜华暗暗点头,不愧是最像她的妹妹,此情此景,一曲秋雨,既是婉转了情思,却也不似城中歌女般,秋日唱春愁求爱,朱云容这曲,陡然让人听去,定会觉得她只是触景生情。
歌声犹在继续
“西风稍急喧窗竹,停又续,腻脸悬双玉。
几回邀约雁来时,违期,雁归,人不归。”
曲落,人还是没来。
朱惜华又淡淡吩咐:“接着唱……”
朱云容不敢违抗,稍歇了一口气,便又开始清歌:“秋雨,秋雨……不胜悲……西风稍急喧窗竹……人不归。”
………………………………
一曲将终,身后传来踩踏枯草的声音,朱惜华轻扯朱云容的袖口,朱云容会意转身,两丈外的浅草中,薛简静静而立。
“是谁?怎的没声?”
薛简一时未回话,而是凝注着朱惜华的背影,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回雍京最想见也最不敢见的人,竟然就这样见了。
朱惜华缓缓回身,正好对上薛简的眼眸。
片刻,温婉而笑:“薛大人啊……真是巧,今日秋景甚好,我想着出来赏秋,不想却与大人遇见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呢?”
薛简垂下头对朱惜华行礼,才又转向她身旁的朱云容:“在下薛简,不知姑娘在此,唐突了。”
朱惜华稍稍偏向朱云容,适时而笑:“这是我娘家妹云容,还不快来见过薛公子?”
明知他就是薛简,可朱云容在听姐姐说面前这个人就是薛公子时,心中还是动了动。
微微上前,福身道:“见过薛公子。”
“不必多礼。”薛简只是很平淡的一句,朱云容本期待着他会青睐于自己的歌声,可薛简,好像丝毫不为所动。
可朱云容也不是没眼色的人,一看朱惜华的容色,以她女儿家的细腻,多少也能猜出几分。
这两人之间还有情……
“那我算什么?”朱云容默默想了一会儿,其间也有悲哀,可最后还是沉溺于对荣华富贵的幻想中。
朱惜华抚了抚鬓角,忽而道:“薛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明知不该,可薛简还是忍不住说“好”。
朱惜华早早便以要寻清净为由,支开了所有护卫,薛简也是只身一人前来,本是再无可能私会的二人,就比肩立在湖畔。
相顾无话。
身份到底还是一重桎梏,朱惜华忽而有满腹的话语,却又消弭于一腔惆怅中。
最终,还是薛简先开了口:“王妃……可还好?”
朱惜华眼角低垂,柔声道:“大人以前是如何称呼妾身,那此刻便如何称呼……王妃这样的话从大人口中说出,妾身实在惶恐。”
薛简从来没有忘过,他们从前亲昵的甚至有些逾矩,可如今隔得再近,都感觉有一道无形的铁壁,使两人再不能靠近。
“阿环……”
朱惜华眼底浮出一丝眷恋,环儿是她的乳名,而只有薛简,才会叫她阿环。
“大人还记得。”朱惜华刻意放柔了声音,她就是要把薛简的心抓住,就是要让薛简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你都没忘记,我又怎会忘?”果然,薛简又动心了,甚至他的嗓音都开始迷离。
朱惜华就是他最大的掣肘,也是他毕生最大的劫数。
朱惜华抿嘴一笑,抬头看看天色,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如今怀王在雍京,时间不比从前宽松,还是说正事要紧。
“大人这些日子,被睿小王爷缠得不轻吧?”
慕容音对薛简的心思,朱惜华自然是知道的,嫁入王府后又断断续续地从怀王口中听了些话,使她更加肯定慕容音对薛简的情,但她更明白,薛简对慕容音没有那样的心思。
“她是玩心太重,未必就存了那样的心思。”薛简不想多提此事,一笔带过。
朱惜华眸光中微露柔情,浅笑道:“既是如此,那环儿有一宝,想献予大人,请大人莫要推辞。”
“云容!”朱惜华扬声唤道。
薛简愕然:“你这是?”
不等朱惜华回话,朱云容已到两人面前,朱惜华牵住她一只手,望向薛简道:“薛大人,舍妹云容,可算至宝?”
薛简震愕,但目光自朱云容面庞上转过时,却陡然发现,她与朱惜华竟有六分相像。
世间女子,谁能得朱惜华的六分才情,六分容貌?想必也只有朱云容……
朱惜华又逼近薛简一步:“大人,环儿知道,云容于别人来说或许算不得什么,但于你来说,她就是至宝!”
朱云容轻敛裙裾,款款上前,低垂着眼角眉梢:“薛公子,妾身愿替姐姐伴您左右,算是了姐姐一桩心愿……”
她朱云容今日豁出去了,颜面扫地都顾不上了,尽可能卑微再卑微,将这一切说成是朱惜华的心愿,薛简一定会心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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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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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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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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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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