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不忙着回答,停歇了半晌,看慕容音小脸吓得煞白,方缓缓清越道:“他倒是想治,只是若治了你的罪,丢的岂不是皇家的面子?”
慕容音长长舒出一口气,她刚刚只听睿王说了“只是”,看那话峰一转,马上便放下心来。
说到底,燕帝还是不舍得处置她的……
“但你也先别高兴,”看她眸中掠过得意之色,睿王马上就浇下一盆冷水,“治罪可以免,但一个罚是逃不了的,闹出这样大的一桩事情,你难道还想随意离府?”
“不离就不离嘛,”慕容音小声嘟哝着,“反正我也玩够了……天要冷了,谁还稀得往外跑?”
睿王面上划过一丝不豫,沉声道:“陛下说了,你若再闹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来,睿王府你也不用待了,直接送进宫去,交给皇后去管。三丈高的宫墙,看你还能不能翻出去。”
“我不闹就是了!”在慕容音看来,燕帝的那种行为简直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睿王府自由自在,她才不要去宫里被规矩拘束着,更何况是送到薛皇后那个老妖妇手上!
若真的让薛皇后管教,她岂非要被收拾得掉几层皮!
她钻到睿王怀中,小声恳求道:“爹爹,我不入宫,打死都不去……您可不许把我送进去。”
睿王轻抚过她的头发,慈和道:“不想去就要听话,若是让外人知道你消失两个月是逃婚,不是养病,你这脸,岂不是要丢到地上去?”
“原来你们是说我在养病啊……”慕容音愀然蹙眉,“这可烦了,如今我好端端回来,你们又要说我病好了,到时候免不得有许多人来探望,见生人什么的,我可最不喜欢。”
慕容音抿了抿嘴,随即也明白过来,怪不得这两个多月漂泊在外,找她的只有宫里和几个王府的少数护卫,也幸亏如此,若是燕帝真的发下诏书,贴出画像找她的话,恐怕她连京畿都出不了……
“烦又如何?”睿王拍拍她瓷白粉嫩的脸蛋,“少数几个人,该见的还是要见,再说这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事,如今怎的又嫌烦?当初怎就没想到这点?”
慕容音有些悻悻然,忽而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便装作不经意提起,随口道:“对了爹爹,我回来的时候见一路有不少军队撤回来,南境的仗打完了?”
睿王“嗯”了一声,有些忧心道:“只是打得不顺,堪堪守住边境,没让大魏将那两百里缓冲地夺去。”
“哦……”慕容音心中十分矛盾,既有些大燕打了败仗的失落,又有些对宁王统战不利的幸灾乐祸。
大魏和大燕一南一北,数十年来,两国边境都摩擦不断,是故大燕南境和大魏北境的近两百里山川、荒原,早就没有百姓居住,因为一旦起了战事,那里所有的村舍都会罹灭在战火中。
而这两百多里地,也就成了两国之间的缓冲地带,若是谁将这两百多里地拿在手中,那便可以以此为依托,充当攻战的前沿。Χiυmъ.cοΜ
忽而,她又抬起眼看着睿王,轻轻问:“那么……宁王打了败仗,要如何处置?”
睿王眉宇间顿时罩上一层烦忧,他也为上次宁王在宫中轻薄了慕容音而愤怒。慕容音为了此事,心中憋着愤懑,一心想找机会报复,莫说她,就连慕容泽自己,也因此十分疏远宁王。
可今日燕帝召睿王进宫时,也提了宁王战败这件事情,还将朝臣上的几份折子取出来给他看了,更是免不了问他的看法。
但睿王向来都是持正持中的姿态,今日也不例外,说了半日,都是劝燕帝要从大局上考虑……
燕帝一时也拿不出主意,只好暂时将此事搁下。
伸手揉揉眉心,睿王合起眸,缓缓道:“今日陛下问了,桌上还有一份朝臣上的奏折,他让我带回来瞧瞧,你可以拿起来看看。”
慕容音犹疑着,最终却还是抓过那本原先被睿王扔在一旁的奏折,打开,入目便是历数了宁王在此役中的罪状。
什么不擅用人,刚愎自用……导致大军粮草遭劫,又数次掉入大魏宣平王的陷阱里,将怀王好不容易夺来的土地转手又送回去,还让多少多少兵士埋骨他乡……
千言万语最后归结为一句话,那就是恳求燕帝重处宁王!
照理说,这份奏折写得很符合慕容音的心意,也是当前大多数朝臣们的想法,可不知何故,慕容音看完这份奏折后,竟隐隐然有些担忧起来……
便将目光移到睿王脸上:“那爹爹……是如何对皇上说的?”
睿王并未回答,而是先将问题抛给慕容音:“先别问我,看完折子后,你怎么想?”
慕容音凝着眉想了想,沉吟道:“这折子本该是很让我爽快的,可我看后,却觉得有些忧虑,替怀王兄忧虑!”
“哦?”睿王饶有兴趣地睁开眼,“说来我听听……”
“那我可就随便说了,若说得不对,您不许笑我。”慕容音温然巧笑,“照理说,这折子上写的也没什么不对,但怎么看,折子的语气都好像是在拉偏架一样,本来是宁王的错,可折子上偏偏要扯怀王。”
“尤其这一句,”慕容音纤手一指,“什么叫怀王征战不易,宁王却将千里江山拱手于人?首先宁王没丢我们原来的地,怀王打下来的,也只是大魏北边几个没人的山头,这几个山头,咱们要不要还是两说呢。他这个折子,分明就是在给怀王兄戴帽子嘛……”
睿王点着头,眼底流露出些许欣慰。
慕容音犹自侃侃道:“陛下这个人您是知道的,朝中有两个能干的皇子,他们势力相当,则朝局平稳,上次大魏犯边,派去了怀王,怀王兄打赢了,看起来他便在军功上压了宁王一头。所以第二次再打,陛下就派了宁王去,本想着让宁王也立次功,结果宁王怂,把事情给搞砸了,和怀王兄之间的差距便越拉越大。”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实力就要失衡……陛下现在想的恐怕不是如何处置宁王,而是如何让两人之间保持制衡吧?”
睿王轻轻颔首,既有些对女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地的骄傲,又有些担忧,她如此敏感于朝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机心,难道真的是一件好事?
慕容音见睿王点头,又接着说了下去:“所以我觉得,这份折子表面上说是要处置宁王,实际上却是让陛下忌惮怀王!”
慕容音这样一说,就相当于是给这份折子定了性。
她有些愠怒地努了努嘴:“这个节骨眼上,谁猜不出陛下的真实心意?又有几个大臣敢这样直截了当的上折?若是言官也便罢了,直言犯谏本就是他们职责所在,说要重处宁王也没什么不对。”
“可这个人,”慕容音指了指折子后的署名,“他是吏部的官,战事该归兵部管,打完仗的后续事宜,又归凤阁鸾台详议后再行处置,他插言这件事情,说白了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依我看啊,他就是想把陛下的注意引到怀王身上去,让陛下不处置宁王!”
慕容泽脸色渐渐郑重,她说得都对,自己本是抱着随便问问的想法,没想到她竟将真相全都说出来了!
言罢,慕容音有些忐忑地看向睿王:“所以爹爹是如何回禀陛下的?”
睿王顿了顿,道:“我的意见是,不处置。不仅不处置,还要安抚,胜败乃兵家常事,至于南境的战事,败就败了,战败的罪名,会有人把它背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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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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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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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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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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