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睿王府灯火最亮的地方,定然是慕容泽的书房。收藏本站
此处距华音阁并不远,可杜羡鱼却走得很慢,老九不得不数次停下来等她。
杜羡鱼不知道在见到睿王后,自己这条命还保不保得住?
穿过曲径回廊,书房终究是到了。
门被推开。
老九当先迈入书房通禀,只听见屋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好”,杜羡鱼便被带了进去。
纱灯泛出柔和的光,老九很规矩地留在了门外,杜羡鱼踏着干净得能映出人影的砖地,一步步走进慕容泽的书房。
像是鬼使神差般,杜羡鱼忽而抬起头,一看到慕容泽的面容,顿时僵立原地。
………………………………………………
二十三年前,大寒夜。
大燕西境,向来是苦寒之地,官道上来往的,除了贩卖药材的商旅,便大多是被流放的罪臣。
而处在几条官道交汇处的承和驿馆,更是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休憩的地方。
驿馆不大,却还是单独僻出了一座小院,与外界隔绝开来。并非是住宿之人金贵,而是因为他们都是从雍京发配往西境的流放犯。
为首的老者面容衰颓,他实在想不到,杜家传承四代的门楣,竟然会毁在自己手上……
他本是朝中御史,在雍京,御史虽不是什么高官,却也能保一家人衣食无忧,本想着过两年便可乞骸骨回乡,可千算万算,唯独疏漏了一点……
皇帝身体渐渐衰弱,与之相随的,便是几位皇子夺嫡越来越激烈,越来越不择手段。
而杜御史,不幸成为几位皇子争权夺利的筹码,终于,他被抛了出去,他身后的杜家,也被全族流放。
杜御史身后跟着他的儿女族人,一路来之坎坎,风霜雨雪中,妻子病死,小女儿病倒,四岁的小孙女也面黄肌瘦,终日只能由儿媳抱着……
晚餐仍是一顿稀粥,自杜家人进入这座小院后,外门便被紧紧锁住,若无特殊情况,这道门要到明晨上路时才会被打开了。
夜色黑得如墨般化不开,院外忽然传来几句喝骂,然后便是开锁的声音,所有杜家人都平静地等待着,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会被秘密处死在流放的路上,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突然。
门开了。
一个身披墨色大氅的英挺男子直接策马冲进了院中,样貌还很年轻。
蹄声踏碎了黑夜,片刻后,他的几名侍从才抬着一只木箱跟随进来,而那些负责押送看守的兵丁,竟是一个都不敢阻拦。
那件事情发生时,杜羡鱼四岁,她便是那个面黄肌瘦的杜家小孙女。
当夜,借着火把光亮,杜羡鱼记住了那张英挺的面庞,她还记得,那个男人闯进小院后,与她的祖父在屋中单独待了半个多时辰,他再离开时,那些随从仍然抬着一只木箱,只是第二天,祖父便说小姑姑当夜病逝了……
流放途中死个人算不得什么事,第二天一早,小姑姑便被兵丁们拿草席一卷,拖出去葬了。
说是葬,其实也就是找个乱坟岗随便一扔,杜羡鱼还记得,小姑姑的尸身被拖走时,祖父连泪都未落一滴。
后来,杜羡鱼才从母亲口中知道,小姑姑没有死,那个男人当夜带走了小姑姑,而那只木箱来的时候装的是一具女尸,走的时候,女尸变成了小姑姑。
二十多年,她早已忘记小姑姑的模样,也时常会记不清楚那个男子的面庞,但方才一见到睿王,杜羡鱼的记忆便如被霖泉涤养的焦土,瞬时鲜活。
…………
“你似乎在打量本王?”慕容泽神色不动,缓声问道。
杜羡鱼骤然回神,垂首跪下:“民女拜见王爷。”
“起来吧,”慕容泽指了指书案旁的一张椅子,示意她可以坐下。
“谢王爷。”杜羡鱼有些忐忑,这位睿王爷并没有认出她,兴许是因为二十多年过去,她样貌大改,也或许是因为她长相随母,同那位小姑姑更是一点儿不像。
“不知王爷召见民女,有何要事?”
“你今年几岁了?”慕容泽语声平稳无波,“方才在郡主屋前,你曾问过郡主母亲的名讳?”xiumb.com
“是,民女今年二十有七。”
杜羡鱼想本以为是千衣楼的事情要瞒不住了,想不到,睿王开口便是提这件事,原来在睿王府,郡主的母亲真的是个禁忌,自己只是随口问了句,便被暗卫老七第一时间告诉了睿王。
“二十七……婚配了未曾?”
杜羡鱼摇摇头:“民女家里贫苦,未能适龄婚配。”
慕容泽久久没有说话,静默压抑的感觉遍及杜羡鱼每一寸皮肤,终于,慕容泽再次开口:“你是郡主的朋友,本王也该见见你,只是你今日在郡主阁中的问话,让本王有些起疑。你为何要问音儿母亲的名讳?”
有关睿王妃的一切,都是禁忌,不仅睿王府,就连其他王府甚至宫里的人,都不敢提起。
杜羡鱼默默垂下头去,睿王这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不过也对,她一介草民,睿王对她根本用不着拐弯抹角。
杜羡鱼微微张口,又随即闭起,低垂的眸中闪过丝丝挣扎,良久,艰涩道:“敢问王爷,郡主的母亲……姓什么?”
慕容泽看着面前这个有些局促的女子,似是有些不明白,她为何执着于这桩禁忌?
“姓华。”
杜羡鱼喉头一滚,低声问:“不是姓杜么?”
“何以见得?”慕容泽语声依旧淡而沉稳,“你姓杜,便臆测王妃也是姓杜么?”
杜羡鱼的眉目笼罩丝丝寂寥,吸了吸有些酸涩的鼻尖,忽而起身跪地,强忍久违的泪水,道:“王爷,民女记得您,杜华音……是我的小姑姑。”
“你,是杜家的后人?”
并没有杜羡鱼预想中的震惊,慕容泽只是稍稍抬高了语调,多年来的修养,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苦追千里去抢人的意气少年。
在外人面前,稍稍抬高语调,已经是他最大的震惊。
杜羡鱼强忍着将泪咽下,轻轻点头:“民女是杜家长房嫡女,二十三年前的那个大寒夜,您带走小姑姑时,民女看见了。这些年您的相貌未曾大改,是故民女认得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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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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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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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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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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