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此刻才悠悠拂过朝露,慕容音抬头仰望苍穹,朝阳熹微肆无忌惮地向她照射,慕容音觉得眩目,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来遮光,动作温然典雅,几个毛头属下看了,眼神都是一亮。
“看什么看!”厉鹞替她撑起一把伞,这是小灰狼和老头子特意吩咐的,对于这位姑奶奶,全顾宅的人都要上心伺候!
厉鹞和慕容音相继上车,带着那个麻袋回到顾宅,小灰狼听他们凯旋而归,早就忍不住从床上爬下来,执意要看一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敢在会安城中跟踪铁手帮供奉着的姑奶奶!
顾宅的柴房很大,那个黑影人被绑牢了扔在角落,柴堆前的空旷处立了两把圈椅,为了小灰狼,又多加了一条软榻。
小灰狼趴在软榻上,以手支头,他在养病中,难以找乐子,三人当中,也数他的兴致最高。
“行了,弄醒他。”小灰狼兴致勃勃地吩咐,厉鹞马上一盆凉水泼过去,那个魁梧的黑衣男子受到刺激,马上就睁开了眼。
“盈歌,你来问。”
刚刚醒来的黑衣人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去找说话的人,只见一个趴在软榻上的家伙,屁股高高翘起,看起来就是个二世祖模样,再将眼神移往一边,端坐在圈椅上的,赫然正是自己原本想抓的那个女子!
“我问……?”慕容音意甚怏怏,斜支着头想了想,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语声轻软,全然不像在逼问,而是和陌生人打招呼……小灰狼和厉鹞都是一阵无奈,厉鹞更是双手一摊,“姑奶奶,问他为什么要跟踪你啊!”琇書蛧
“哦,对!”慕容音这才又严肃了语声,“你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跟着我?”
那个在墙角的黑衣人轻蔑地看了慕容音一眼,心道审人审到这份上,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要是换了我们千衣楼的手段,保证几句话就问出来了!看来……这几个人肯定都是没审过人逼过供的。
黑衣人不说话,慕容音和小灰狼均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两人对视一眼,小灰狼大手一挥:“厉鹞,打他!”
厉鹞挽挽袖口,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他奶奶的,老子不信就治不了你了!”
说着就伸手去扯黑衣人的衣领,慕容音和小灰狼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黑衣人高大魁梧,厉鹞动作又十分粗莽,三两下撕扯,便将黑衣人的外衫扯得七零八落。
“等等!”慕容音突然出声叫停。
“又怎么了?”厉鹞本憋着一口气,抡圆了棍子要给黑衣人一下,谁知慕容音突兀地开口,差点没害得他闪了腰。
慕容音却无心同厉鹞说笑,原本温润的眸子瞬间淡漠冰寒,语声也如冷夜中吹来的寒风:“你不是燕国人,你是谁?”
慕容音不得不慎重,她知道自己身为大燕郡主,在一些敌国眼中,她的小命还是十分值钱的。这人若是敌国派来的,又偏是针对她,那她这条小命,可就难说了……
小灰狼和厉鹞见她突然转变态度,神色也渐渐凝重。方才厉鹞在撕扯那人衣襟时,慕容音发现,那人外衫虽是右衽,可中衣却是左衽……左衽者,异族也!
“我是不是燕人,和你有什么干系?”那人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带着严重的异族口音,慕容音更加肯定,这个人绝不是燕国人。
慕容音凝眸想了想,觉得此人肯定都是和自己为难的那些人派来的,可和自己有仇的人,左右也就那么几个,于是一面问,一面观察他的神情。
“宁王给了你什么好处?”
那人神色不动。
“为什么要做夏家的走狗!”
那人还是无动于衷,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丝丝不屑,夏家?一个小小的封州刺史,也配使唤千衣楼的人?
“你和祝二娘什么关系!”
那人甚至有些想发笑,像她这样问,问到明天早上也问不出来。此时慕容音还不知道,栖真观出了事后,刑部发下海捕文书,不多时间便将栖真观里的恶道一网打尽,祝二娘此时,正关在刑部天牢中等候秋决。
“真是的……!”慕容音也有些不耐了,和她有仇的所有人都问了一遍,可这人丝毫没有反应,于是咬着牙狠狠低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跟着我?”
那人懒散睁开一丝眼,虽是倒在柴房一角,却仍散发出一种傲视一切的气息,慕容音无奈地向小灰狼求助:“他就像个铜豌豆一样……软硬不吃,我没办法了。”
小灰狼和厉鹞也束手无策,他们是水匪,干的都是劫财的行当,可从来没有绑过票,更别说审过人了……虽然他们时常会有将夏家那两个废物点心绑来撕票的冲动,但终归是心黑而无胆……
小灰狼无奈地耸耸肩:“我也没法子,要不饿他个两三天?说不定饿到家了,他就肯说了……”
三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墙角的黑衣人便忍不住先冷笑了一声:“不必多费工夫……我跟着那个丫头,只是想问她几句话。你们不用紧张……”
“什么话?”三人异口同声。
黑衣人冷冷看向慕容音,目光如寒刺,看得她后背发凉。一开口,仿佛被捆着的人不是他,反倒他才是审问的哪个人。
“我问你,飞鱼在哪?”
慕容音听的懵了,没好气道:“什么飞鱼什么走狗?我哪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黑衣人眼见是急了,若不是双手被绳子捆着,说不定当即就要指向慕容音。“小丫头,你最好跟我说实话,飞鱼到底在哪!”
“我不认识飞鱼!”慕容音当然不认识千衣楼的飞鱼,她认识的乃是杜羡鱼,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杜羡鱼可都没有告诉过慕容音她叫飞鱼。
两人就这样将对话重复了好几遍,次次都陷入死循环,小灰狼和厉鹞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小灰狼皱着眉喝道:“行了行了!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呀?慢慢把话说清楚不行吗?”
厉鹞也连连点头,一到这种时候,他才会觉得,狼头就是狼头,不愧是铁手帮的少帮主!还是隐隐有上位者风范的!
虽然他现在像一头死狼似的趴在软榻上,十分影响这个少帮主形象。
这回换了小灰狼颐气指使:“我问你,你说那个飞鱼,是人还是畜生?”
“是个女子!你才是畜生!”黑衣人一听他的飞鱼妹妹受到侮辱,马上就激动起来。
小灰狼脸一黑,他不过是问了句想问的话,飞鱼飞鱼……鱼,不是畜生是什么?不过是在水里游的畜生罢了。
“你说谁是畜生?”小灰狼强撑着直起半个身子,脸红脖子粗地吼道,“你再骂一句试试!信不信我、我让你想坐老虎凳就坐老虎凳,想喝辣椒水就喝辣椒水!”
”慕容音本以为他有什么高招,谁知刚审两句,他就和人家吵了起来,要这狼还有何用!
“够了!”
慕容音一声吼,柴房里才又安静下来,趴着的、绑着的、站着的三人都抬眼看向她。
慕容音无奈而叹,脑中渐渐有些明白,终于又转向黑衣人:“你说的飞鱼,是不是一个叫杜羡鱼的女子?你问了我这半天,我也问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刚刚小灰狼和他争吵之时,慕容音忽然想到杜羡鱼的名字中嵌着个“鱼”字,她又向来会飞檐走壁,想来与飞鱼这个名号还是配得上的,只是问题又来了,这个神秘的男子,到底是杜羡鱼的什么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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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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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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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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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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