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音探身一看,原来是方才凭栏私语的那对男女,看那女子一脸鄙夷刻薄,慕容音螓首轻摇,这女子嘴快得很,看打扮倒还未出阁,却这样不知礼。
却转念又想,我不也是如此么?未出阁的小小女子,却一个人到处乱跑……
起身款款整衣,蓝衫却将她拦下:“姑娘您这是……?”
“这都没看头了,回客栈。”
蓝衫赶紧笑着将她扶坐下:“谁说没看头,马上便有现成的新衣抬上来,您横竖来了,若不挑拣两件,岂非太可惜?”
“也……罢,”慕容音悠悠坐下,她倒要瞧瞧,这还有什么好花样,竟让一干人还舍不得走?谁知这一瞧,竟瞧出个大乱子来!
层云渐染上一抹金色,浮台上浓淡相间,上上下下皆是如蛱蝶般的女子,身着各色云锦,转旋于浮台之上。
慕容音意兴萧索地逐一看过去,眼神最后定格在面前不知距离的某处,此时还在画舫中下层的人,多是成双结对,丈夫为妻子挑上一件衣裙,两人再相携离开,而位于上席的人,却几乎一个没走。
慕容音把玩着腰间一块玉珏,珏如明月,明月亦如珏。
月影上,恍然倒映出薛简的脸,慕容音掌心一润,竟是一大颗泪珠。将手紧紧攥起,慕容音暗暗懊恼,“我可真是没用,竟想他想的掉眼泪!”
心寸尚在缭乱,慕容音忽而察觉,四周的说话声整齐地静止下去。
一名年约三十多岁的妇人款步走上浮台,她年纪虽已不轻,一举一动却是极有风范,仪态更是端华,一眼看上去,绝不是风尘中人。
“诸位,接下来便是每年的惯例节目。”此女子眼波流转一周,巧笑道,“众所周知,郁江畔三大绸缎庄的锦缎举世无双,身着绸衣,便如九天香云裹身。不知诸位,可有兴趣一观?”
“有!”下席和岸边的众人齐齐高呼,上席倒是安安静静。
“诸位谁若是瞧上了眼,便能将衣裳……还有衣裳下的美人,一并请回家。诸位放心,这些衣裳,都是孤品,每一件,都是举世无双!”
慕容音慵自往后靠去:“请回家?想必又是用银子请罢?”
“是,”蓝衫倒是答应得干脆,“但您是姑娘,若只想要衣裳,衣裳下的女子大可不必请,婢子给您通禀一声便是。”
“有什么规矩?”
“每件衣裳……和美人,最低都要一千两,价高者得。一会儿看上了您出价,婢子替您喊。”
“一千两?”慕容音暗暗摇头,这价格实在有些贵了,她虽身为郡主,却仍觉得花大价钱买一件穿完就扔的衣服太过铺张。
“无妨,您若觉得不合适,亦是有商量余地的。”
“……”
两人窃窃私语间,已有鲜亮的衣裙由美人穿着登场,画舫上更是马上便有人报价。
“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李老板腆着累累赘赘的肚子,显然十分急迫,他可对这衣裳没兴趣,不过衣裳底下的小美人……倒真是他喜欢的。
“……”
“真是阔绰。”慕容音轻抿一口茶,心道这一刻值千金,也有人真肯为度而一掷千金。
不过片刻工夫,一件衣裳竟以三千两银子的价格成交出去,慕容音几乎惊掉了下巴,三千两雪花纹银,若是泡在青楼了,也足够泡一个月了吧!
只是这时她还不懂,有些男人在看见美艳女子时,是不大用大头来思考的。越是昂贵,便越觉得稀有,也越是想要,世人心念大抵如此……
思绪怔忪间,又是几个“美衣裳”花落主家,慕容音大抵看了看,这些样式都不是她喜欢的,不是太过艳丽,就是太过素淡,她虽喜欢清雅些的颜色,却也不想穿得像出殡一样。
不过当中还真有几个面容清俊的男子,也是刚刚登上浮台,便被人出价买走,不知买主是红帘深帐后的小姐?还是有龙阳之好的男人?
但想来二者可能性都差不多吧……
“浣纱弄碧水,自与清波闲……”台上那女子悠悠曼吟,一名身着天水碧的美人婷婷袅袅登上浮台,慕容音眼眸一亮,这淡淡的碧色衣裙,裙裾并不繁复,借着华灯的光亮,隐约可见裙摆和袖口处绣着月白色的芍药。
“一千两!”根本不等知会蓝衫,慕容音便扬声报价。瞧见心仪的衣衫首饰便忘了俭省,这也是世间女子的通病……
“一千两,薛姑娘报价一千两。”慕容音在登画舫时,在迎客处登的名字便是薛盈歌,薛简的姓,她自己的小字……反正迟早要随薛简姓,嘿嘿嘿,慕容音在心中默默念了几遍,越念越觉得这名字好听。
“三千两!”
慕容音转头循声看去,另一画舫上的纱帘后,一名高挑女子抱手而望,正是那对年轻男女中的女子,她自以为出价很高,衣裙和美人都已是囊中之物,更是挑衅般朝慕容音冷冷一笑。
“蓝衫,加码!”
慕容音本就是好事之人,这又是她极为中意之物,从前养成的纨绔脾气,马上便要发作。
“三千五百两!”
“多了多了!”慕容音小声对蓝衫吼着,她的本意乃是加个一百两便收手,谁知蓝衫一加就是五百两,当真不是她的银子,喊起来就是不心疼!
“四千两!”那名高挑女子再次加码,她每年都会提前得知云锦盛会的内情,今日来之前,便有当地知悉内情的人对她说过,这件衣裳工艺天下无双,最衬她的身姿。以她家在郁江封州、会安城一带的跋扈,自然决不肯放过。
在座众人都惊异地向她两人所在的隔间看去,浮台上的那名女子更是激动万分,向来少有这样高的报价,而且竞价双方还都是女子!
“四千两……夏小姐出价四千两!还有更高的么?”
“五千两。”
众人的脑袋都如被牵了根丝线般,慕容音和夏小姐每喊一声,所有人便齐齐转向加价的那方,都想看看出手如此豪阔的两位女子究竟都是何方神圣?
“薛姑娘出五千两……”不只是那女子,就是身着衣裙的那位清倌,都已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这两人完全是为了买衣裳,尤其是那个喊价喊得飞起的薛姑娘,对她这个衣裳底下的人完全不感兴趣!
那位夏小姐脸色一黑,她旁边的少年更是面寒如水,他们本是姐弟二人,两人一个看上衣裳,一个则是看上衣裳下的美人,本以为今日要花两份工夫,直到来到台上一看,两件宝贝竟是同时登台,两人都是大喜。琇書蛧
尤其是夏公子,他倾心这位清倌已经小半年,本想着这回在云锦盛会上连人带衣一举拿下,今日来更是势在必得,谁知半路杀出个不识好歹的慕容音!
“阿姊,怎么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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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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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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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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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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