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这话过了……你想打到洛都,把大魏想简单了。”燕帝是登基数十年的君主,知道南边大魏的斤两,但他却不是没有开疆辟土的雄心。
“是,”宁王适时垂下头,作出谦虚样子。
“不过,若是能再占他几个州府,倒也不是不可。”
宁王见燕帝松口,眉间乍露喜色,怀王也凝了神听去,燕帝起身转向身后那幅巨大的地图,若有所思道,“大燕骑兵最强,大魏稍弱,但他们的阵法却是精妙之极,若能以骑兵之利横扫他北面这几个州府,他日我大燕再想往南,就容易得多。”
言毕转身看向怀王,慕容随即刻会意,行礼后道:“儿臣此番是料定祈南王会往涿阳道运粮草,所以先袭击了他的运粮队。如今云中郡已在我们手中,若再想出兵,也可走涿阳道。”
“嗯……要的就是这句话。”燕帝转向宁王,“于南境形势,你可有分寸?”
慕容昭大喜,立刻便接口道:“儿臣曾在府中细细推演过,南境形势,儿臣已了然于胸!”其实他在府中禁足那段时间,整日几乎都在寻欢作乐,此时为抢表现机会,宁王早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好!”燕帝眼底浮出一丝欣赏,“我大燕培养皇子向来以文成武德为懿范,你能有此心,实在再好不过!趁胜追击的法子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这回就换你去,怀王留下来!”
燕帝想着的是制衡之策,怀王做事他向来放心,头一次去南境是抗击外敌,这一次再去,更是容易顺然得胜……两次汗马功劳,不能全落在让慕容随一个亲王头上。
“儿臣遵旨!”
宁王丝毫不掩面上喜色,怀王却是坦然之极,两人各怀心思,一个想着立下军功,将怀王踩下去一头;一个则想着里通外敌,将宁王坑个大跟头。
燕帝面目有些疲惫,宁王忙不迭便出言关怀:“父皇想必是乏了,儿臣等还是退下,给父皇午睡吧。”
“唉……”燕帝短叹一声,“倒是也不乏,南境已然胜券在握,西境氐族也传来了好消息,睿王此番出使,倒也让氐族愿意每年向我大燕进贡。”
“太好了!想不到睿王叔此番出使,竟还能有如此结果!”
发出此番感慨的是怀王,西境安稳,意味着能投入南境的兵力会更多,宁王若是战败,所担的罪名也会更大!
燕帝压低手掌,苦笑着道:“说起你们睿王叔,他人虽还在回来的路上,请安折子,嘿,说是请安折子,其实就是问罪书。听说郡主一丢,他早就急得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回来……”
慕容随也早知道慕容音逃跑的事情,还在班师途中,便吩咐听雪率人赶紧去找,他知道宁王的手段,这个斩草除根的机会,宁王怎么可能白白放过!
宁王冷哼一声,自作体贴道:“这个琅月郡主,丝毫不体察父皇心意,光天化日之下竟从行宫逃跑!儿臣听说父皇为此连御膳都少用了两餐,若是于龙体有损,郡主她该当何罪!”
“四弟何必动怒?”慕容随温和自若地抬手劝阻,“父皇精神矍铄,龙体谈何损伤?况且连父皇都并未生大气,你也不必太过愤怒。当下还是应急着寻回郡主,省得父皇和睿王叔担忧。”
看燕帝微微颔首,怀王又道:“儿臣马上也吩咐府中护卫拿郡主画像去密寻,郡主早一日回来,父皇和睿王叔也早日少桩心事。”
燕帝闭目往后倚去,嘴唇微动:“怀王甚是有心,你们都退下吧,宁王去见见皇后,有日子没去请安了;怀王也去看看王妃,王妃早日有喜,也是我大燕之福。”
御书房再度沉入安静,燕帝心中暗暗懊悔:若是当日不逼着音儿嫁入柳国公府,想必她也不会逃了吧……小东西,你哪里又懂朕的苦心呢?你只一心想嫁给薛简,岂知薛氏一族如此强悍,若是再联上睿王府,朕该如何难做?你若是玩够了,也就回来罢,朕不逼你了……
可慕容音哪里知道燕帝这番心思,此时的她,正冒着烈日和杜羡鱼趴在草丛里。
“咱们要在这趴到什么时候嘛?”
慕容音小声嘟囔一句,她和杜羡鱼趴在这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从小溪边喝完水后,杜羡鱼便带着她直插官道,一直隐蔽在群草中,慕容音想不通,按理说她们早已逃出祝二娘的魔掌,为何还要东躲西藏?
但好几次询问,都只换来杜羡鱼一句:“你还走得动?”
想想也是,与其累死累活地往前走,还不如先躺会儿,可夏日间蚊虫颇多,更何况是这近水的草丛中。只是一会儿工夫,慕容音便拍死了好几只蚊子,她还一直奇怪:为何这蚊子只咬我,不咬杜羡鱼呢?
闲极无聊,她又假模假样打听起杜羡鱼来历,杜羡鱼一字没说,倒是问了问她的名字,慕容音眨了眨眼,道:“我呀,我姓穆,叫结网!”
说着,她自己便忍不住扑哧一笑: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羡鱼不如结网!她为了作弄杜羡鱼,暗讽她不如自己,干脆改名叫穆结网!
谁知杜羡鱼根本不理睬,轻哼一声,不屑脱口两个字:“无聊!”
慕容音自讨了个没趣,撇撇嘴不再说话,杜羡鱼却忽道:“我听那老道姑喊你穆姑娘,你姓穆?”
“我、我……”慕容音想了想,最终下定决心,既然要让杜羡鱼替自己向宛儿和怀王传递消息,那便不能瞒她,杜老大这个人,最恨别人骗她……
慕容音眼帘一垂,双腮一鼓:“其实吧……我也不姓穆,我、我姓慕容……”
慕容!
这个复姓顿时戳中杜羡鱼一根敏感的神经,在大燕国,复姓慕容的人,她几乎已经猜到,慕容音乃是皇族中人!
虽十分震惊,但杜羡鱼还是敛了心绪,用万年不变的神情道:“慕容?你是皇姓?你叫什么?”
慕容音暗暗撇嘴:得,和上辈子听见她名字时是一样的冷漠。看来杜羡鱼这心性确实是修炼的差不多了。
“我……我的小字是盈歌。”慕容音不好说什么,也不敢将她的本名说出来,毕竟天下知道睿小王爷的人太多了,但是她的小字,除了亲近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外人知道。琇書網
“但我只是最不起眼的小小郡主,杜姐姐你不知道,老慕容家亲戚可多了,个个皇帝都能生!像我这种郡主,随便一抓就是一把!爹不疼娘不爱,要不然怎会沦落至此……”
慕容音竟委屈地快要垂下泪来,杜羡鱼象征性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安慰,继续问:“你为什么要跑出来?待在家不好么?”
本想安慰,谁知越安慰越糟!
慕容音方才还打着转的泪珠竟扑簌扑簌落了下来,小嘴一瘪,抽噎道:“我哪里还有家呀?我爹爹不要我,逼着我嫁给个废物点心,我迫不得已才逃出来。本想着去道观里求一卦,谁知差点儿还被糟蹋……身上的所有银两都被坏人拿走了。”
说着竟小声啜泣起来,抬着一双泪眼盈望杜羡鱼,言下之意就是,我没钱了,要跟定你!你可不许耍赖……反正我沦落贼窝也全是为了你。
看杜羡鱼一脸慎重开始思索,慕容音顿知有戏,心中已暗暗窃喜:反正你甩不脱我了,若是你肯反过来跟着我,嘿嘿……那我就有的是法子搞到银两。打小学画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刻章?只要给我个萝卜,我马上就能给你刻出个睿王府的大印来!保证一模一样,连我爹爹都看不出真假!
到时候……嘿嘿,银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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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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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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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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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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