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剑光掠过湖面,湖畔岸上,一道白色人影不停变换着身形,倏而凌厉似一鹤冲天,倏又轻柔如回风拂柳,剑光落定之时,四周响起一阵喝彩。
将长剑随手丢给下人,慕容音自得一笑。
她这七七四十九手飞鸿印雪剑还是子歌教的,当年她看子歌练剑,一招一式甚是潇洒,便也缠着子歌学了其中最花哨的几招,对敌时虽没什么用,但舞起来确实是风流惹眼,慕容音也不求威力,只要能在人前展示她的轻灵潇洒就是了。
好些年不练,想不到却也没怎么忘记。
宛儿笑着帮她将额头上的汗珠拭去,忽听院门外一声马嘶,清脆的蹄声由远及近,一匹枣红小马摇头晃脑便跑了进来。
马背上的鞍空着,马驹身后,子歌满脸笑意地跑来,向慕容音邀功道:“小王爷,这匹枣红小马可还使得?”
“使得使得,它有名字没?”慕容音伸手去拍马背,这小马却极为温顺,不停用头去摩挲她的肩膀,还在慕容音颈间喷薄出温热的鼻息,直惹得她咯咯轻笑。
“等着您赐名呢,”子歌一挑长眉,“但因它毛色偏红,马师们私底下都叫它赤兔。”
“不好不好!”慕容音眉心一蹙,捏着下巴思索道,“马师们惯会拣前人的牙慧,本王都还没赐名,他们就竟敢瞎叫?至于这匹马的名字嘛……”
慕容音眼珠一转,径自坏笑起来,子歌也不多说,一拱手便告退了,宛儿瞥见子歌离开,也随着悄悄出去。
……
华音阁外,一条幽径直通后园,阳光透过疏枝,碎银般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子歌快步走着,面上全然不见方才的轻松,唯剩沉重。
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子歌停足回身,只见宛儿朝他快步行来,面容隐隐含着愠怒。
“混账!”宛儿素手高高扬起,狠狠便甩在子歌脸上,子歌也不闪躲,就这样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略显狼狈地偏过头去,脸上已多出几道指痕。
“那天晚上送信给小王爷,让她出门去灵鹫寺的人是你!你知不知道她差些死在那?睿王和郡主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害她!?”
子歌垂下头,沉默着,他真的无话可说,当日皇后身边的人来告诉他,让他以怀王的名义约见慕容音,其他的却并未多说。子歌虽已决心与薛皇后和宁王之间断绝联系,但皇后待他一家人恩重如山,犹豫后,子歌还是答应下来,也暗自告诫自己,那将是他为皇后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可子歌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最后一件事情,竟差些让慕容音送命……
子歌自认罪无可赦,但那日睿王说的话还犹在耳边,他只能以守护来洗刷这件不可饶恕的罪孽。
“为什么不说话!”宛儿怒瞪一双杏眼,眸色灼如烈火,“你以为没有人知道是你干的是不是!华音阁中有这个身手的能有几人!?你既身在睿王府,为什么还要当宁王的走狗!”
“我……”第一个字刚刚出口,子歌却又将剩下的话咽回喉中。
他本想告诉宛儿,告诉她……自己早已不是皇后的人,他也不是有意去伤害慕容音,但子歌忽而想起,自己的话,宛儿或许一个字都不会信。
“你什么你!?”宛儿看他沉默,更以为他是无言可辩,素手一扬,又要给他一掌。
“宛儿住手!”语声从身后传来,宛儿回身一望,慕容音不知何时已到来,正定定地看着她和子歌。
“主子……”宛儿侧身垂眸,她虽恼恨子歌,却也不想毁了子歌在慕容音心中的地位,这么多年的守护和陪伴,宛儿也想再给子歌一次机会。
见慕容音朝着自己缓步行来,子歌猛然一跪,似乎他的膝盖骨,都要磕碎在青石板路上。
“主子,属下昏愦,险些酿成大祸,事到如今,已不敢求您原谅。您若不想让子歌活着,子歌这条命,便交由您处置。”
慕容音冷眼打量着他,气氛一时凝肃。
宛儿也提起裙裾,随着子歌并肩跪下:“主子,奴婢昨夜曾说,您若信奴婢,便将此事交给奴婢办。奴婢愿意再信子歌一次,您呢?”www.xiumb.com
慕容音轻轻勾勒出一抹笑容,眸中却含着冷冷的讽意,跪在她面前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怀王的影卫,一个是宁王的细作,这都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
纤手一指,慕容音朗声道:“你们两个,不管从前到底做过些什么勾当,卖过我多少次……但既入了华音阁,便是我的人,一颗忠心,独予我慕容音。”
“是!”
两人齐齐叩首在地,慕容音一转身,径自吩咐道:“起来,都起来吧。随本王去驯马,驯完马子歌再教我练剑,你那招飞鸿踏雪,我使出来就是不够好看……”
…………
枣红马是上好的良驹,不过三五天功夫,已十分听慕容音的话,只要慕容音轻轻一唤,它便会摇头晃脑地朝她跑来。
雍京繁华的街道上,两人并肩行着,最后驻足于千乐楼前。
时隔多日,慕容音还是不能忘却许慕宽当夜讽刺她轻信消息、不加辨别的事情,是以不等怀王和许慕宽联络,她便自作主张带着宛儿来到了千乐楼。
大剌剌进门坐下,楼中小厮见她衣着华贵,不敢怠慢分毫,忙不迭便要将她请到楼上雅间,慕容音却一摆手,坚持要坐在大堂,还占据着堂中最显眼的一桌。
小厮一脸恭敬地侍立在后,小心翼翼问:“姑娘想吃些什么,敝店今日所有师傅都在灶上,您可放心点!”
“那感情好!”慕容音一拊掌,轻飘飘道,“我呢也不费事,你就给我上四品菜,一品三丝驼峰,一品喜鹊登枝,一品如意乌龙,甜品嘛……就要棠花吐蕊好了。”
小厮面目一愣,除了这三丝驼峰隐约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其他的三样菜,可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哦对了,茶水也不能将就。”慕容音微露笑意,曼声吟道,“余寒雏雉鸣深林,新水游鱼趁落花。你就给我上一壶这个,办好了重重有赏。”
“是,是。”
宛儿见他站着不动,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
“这……是!”小厮见她实在不好招惹,只好一点头,转身却奔向楼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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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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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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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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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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