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蟾宫自然不会告诉他这是幻象,只叮嘱了大夫一声,让他该如何治他的伤便如何治,其他的就不用多想了。
好在这大夫虽然不积口德,医术却十分不错,白蟾宫能非常明显地感到受创颇重的身体,伤势有所好转。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起来,人面桃花守在一旁照顾白蟾宫,褚宁生问人面桃花借了些银子,出药铺买吃的去了,这一宿折腾,且不说他一个凡人,就连人面桃花这个半吊子修道人,也有些扛不住了。
或是两人鲜少单独相处,大夫到门前打点铺面时,人面桃花对着闭目养神,一言不发的白蟾宫,尴尬得紧,想和他说话,又想起个头说说自己这回见他的决意,可支支吾吾了半晌,半个字都没说清楚。
白蟾宫自然早就感到人面桃花坐立不安的紧张,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非常平静地和人面桃花说起话来,人面桃花稍稍有些诧异,倍感受宠若惊。
他以为之前自己的无心冒犯,会令白蟾宫对自己的印象大打折扣,更甚至敬而远之,却不想竟还有白蟾宫主动对他说话的一天。他稍稍忐忑了一下,更有些紧张地回答着白蟾宫,就这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然而,没聊几句,白蟾宫沉默下来,忽而竖起耳朵,似是在听窗外早市各种嘈杂的声音。
“寨主,可否有劳你替白某做一件事?”他突然问人面桃花。
“你说。”人面桃花毫不犹豫地点头。
“外面有一个鱼贩子正在宰鱼,可否请你将那条鱼从刀口买下来给我?”
闻言,人面桃花面露疑色,想问为什么,却终究闭嘴没有多言,点头答应,起身便向药铺外走去。
怎么突然想买鱼?是想吃鱼吗?
出来的人面桃花,一边在早市里找那个正在杀鱼的鱼贩子,一边又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地思索着。
他往前走了没几步,果然看到一个鱼贩子正在刮一条肥鱼的青鳞,连忙出声喝止,那猛然的一声太过突然,吓得鱼摊老板差点刮了自己的手。
人面桃花跑过去,好说歹说,挨了鱼摊老板几个白眼,又加了钱,才将已上砧板的肥鱼救了下来。Χiυmъ.cοΜ
这鱼的一身鳞几乎都快被刮尽了,人面桃花不知道白蟾宫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只上下左右打量了几眼,便提着鱼往回走去。
说来正巧,刚好碰上买了吃的回来的褚宁生,他唤了声书生,褚宁生循声找到他,见他提着一条鱼,好奇地问他是不是要给白蟾宫熬鱼汤,却又想起生鲜会发伤口,且眼下人面桃花也应该没有心情大鱼大肉,便问他买了条鱼难道是要感谢大夫?
人面桃花白了他一眼,叫他少多管闲事,拧着褚宁生一起回了药铺。
“咦,白蟾宫呢?”
两人一回到药铺,发现白蟾宫并没有在病榻上。
褚宁生将吃的放在桌子上,试探着问人面桃花:“他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人面桃花脸色微变,在屋里到处寻找白蟾宫,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找到。
他跑到前厅,问正忙碌的大夫,有没有见到白蟾宫。
大夫一边应付求医的病人,一边满嘴□□味地回道:“刚出去了,拖着一身伤还到处乱走,死了活该!”没有任何一个大夫喜欢这样任性,不拿伤病当一回事的病人,白蟾宫方才那样不听他的话,自顾自地出去了,大夫此刻正憋了一肚子气。
“他出去做什么?”人面桃花不解,若是买鱼,他不是已经将鱼买了回来吗?
大夫脸色不佳地回道:“我怎么知道?!要问你问他去!”对人面桃花说话的语气也稍微有些过重。
人面桃花不再自讨没趣,走出药铺,随后跟来的褚宁生听见了他和大夫的对话,从放下的那堆吃的里拿了一个烧饼,边啃边跟着人面桃花出了药铺,走得太急,差点没噎着。
人面桃花提着鱼找到白蟾宫时,他正站在一家面馆外,一动不动地看着里面,也没有进去,不知道在看什么。
人面桃花放慢脚步走近他,顺着白蟾宫的目光看去,见他正注视的人是一个蓬头垢面,一身破破烂烂的老乞丐。
“你在看什么?”人面桃花站在白蟾宫身边,轻声问他,那个老乞丐正嬉皮笑脸向一桌客人讨要饭菜,人面桃花觉得只是一个普通的要饭的,不明白白蟾宫为何紧盯着他不放。
“你将鱼买下来了?”白蟾宫没有回答人面桃花,转头看向他,垂下头,目光落到他手上还提着的鱼身上,他抬手轻轻碰了碰鱼,那遍体鳞伤的肥鱼还在一张一合地张着鱼嘴努力呼吸,并没有死去。
人面桃花点头,感到白蟾宫好似还有话要说,也就没有多嘴问什么。
白蟾宫俯身,他凑近肥鱼的头,嘴唇嚅动,仿佛在肥鱼耳边低语了什么,而后冲着肥鱼吹了一口气,那原本垂死挣扎的肥鱼竟突然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白蟾宫直起身,抬头对人面桃花说:“可否劳烦寨主将它放归江海?”
人面桃花微怔,更是不解,问:“你这是……想做什么?”
白蟾宫很轻地扬了扬嘴角,道:“寨主放心,我没有恶意。”他白蟾宫在他们眼里,恐怕早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了,若非这张脸太具蛊惑力,人面桃花也不见得会在他潦倒落魄时对他伸出援手,自然,他若想托人面桃花做什么事,首先也得表明自己的立场。
人面桃花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随口问问,你别想太多。”他不希望他和白蟾宫之间的芥蒂越来越深,虽然他确实不太赞同白蟾宫许多的做法。
正巧这时褚宁生追了上来,他见白蟾宫和人面桃花之间弥漫着一股略微尴尬的气氛,便小声问人面桃花出了什么事。
人面桃花摇了摇头,干脆将鱼丢进了褚宁生手里:“把这条鱼拿到江边放生了。”他想看着白蟾宫,不想他再出什么意外。
褚宁生摸了摸脑袋,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怎么了,人面桃花又不像跟他开玩笑,好在江边离城里不是太远,他加快脚步,来回大概半个时辰绰绰有余,想来不是太麻烦,也就没怎么纠结,提着鱼就往城外去了。
人面桃花寸步不离守在白蟾宫身边,虽然不知道他目不转睛看着面馆里那个老乞丐做什么,始终这么站着不是办法,便扶着他走到面馆对面的茶摊坐了下来,又能歇脚,又能随了白蟾宫清楚地看到面馆内的情况。
两人半晌没有说话,人面桃花总不能老是盯着白蟾宫看,移开目光,也去看面馆里那个老乞丐。
那老乞丐似是在向一桌客人讨要吃的,奈何那桌三个年轻的客人,颇为刁难,又不让小二赶老乞丐出去,又不给老乞丐一口白饭,几个人嘻嘻哈哈消遣着老乞丐。
好在老乞丐也是个人精,三言两语难不倒他,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扯到了吴州的一些旧闻上。
那些旧闻,除了吴州府衙内尘封的卷宗稍有记载,亲身经历的那一代人都差不多死光了,七七八八流传在坊间的,并不完整,有些甚至完全脱离了原型。
这老乞丐头发灰白,身材干瘦,背部略有些佝偻,但声如洪钟,面色红润,眼露精光,看起来最多不过耳顺古稀之年,他却说自己经历过那些几乎作古的事,面馆内,众人都大呼他浑水摸鱼,大言不惭。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吹牛,在一帮人的煽动下,老乞丐竟像模像样地讲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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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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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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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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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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