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半妖”二字,元刹的目光微微沉了沉,他虽心知瞒不过长生真人,可听到那两个禁忌般的字眼,也不由得变了脸色,片刻,才笑着对长生真人说:“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真人法眼,”他反手抚了抚背上的怪缸,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晚辈能接住前辈的阵法,正是因为这口怪缸,是晚辈以所有的身家向钱老板换来的,此缸据说内纳乾坤,不在五行之内,可容大川江河,不仅可做盾御敌,也可藏形匿气,只要藏在里面,就算是三皇五帝,也找不到踪迹,”似乎觉得说得太多,他顿了顿,又说,“晚辈这次冒险前来打扰前辈,也是因为晚辈无银再向钱老板买一副棺材,所以,只得打些杂工,做个跑腿什么的。”
长生真人回身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他背上的巨缸上,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说道:“缸中人已是命不久矣,”随即抬眸,目光凌厉地盯着元刹,“若我未猜错,你患有鬼疰,应是以半妖之身长居阴邪之地所制,虽说是妖,却又有一半凡人之血,邪风入体,腐坏了呼吸根本,也不是长命之相。”
元刹浑身一僵,神情骤然一变,沉声略微急促地问道:“真人何以知晓缸中藏着的是一个人?”他确实患有鬼疰,但这口怪缸钱孝儿不是说过,这天地,除了他钱孝儿本人之外,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看破,眼前这个道骨仙风的冷峻男人是从何得知?
难道长生真人真如传说中这般厉害,竟然一眼,便能看破非人钱孝儿的障眼法?
长生真人漠然地收回目光,望着缭绕在山中沉沉的白色雾霭,淡淡地吐出一句话:“上界白帝寸步不离守着的人,一个半死不活的凡人,西沉。”缓缓一顿,未给元刹诧异的间隙,目光落回巨缸又接着道,“我并非能看破钱孝儿的障眼法,而是那缸缺了一角,能戴着白帝续命指环的人,据我所知,普天之下,唯有西沉一人。”
元刹闻言,连忙回身向后望去,见视野不及,立刻解开腰间的粗绳,将巨缸放在了地上,一找之下,果然看到巨缸底部被方才的阵法震裂了一道缺口,足有手掌大小,从缺口中露出了一只消瘦惨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拇指上戴着一枚墨绿的玉扳指,扳指上刻有白帝独有的印记,难怪长生真人能如此准确地道出缸中人的名字。
“原来是露了马脚,”莫名松了一口气,元刹闭目定了定心神,待冷静下来之后,一边从身上撕下一缕碎布将缸上的缺口缠封住,一边对身后的长生真人说,“真人,你当初寻来昆仑奇花天木玉兰,让钱老板必要时用于白蟾宫身上,可见前辈对这个已被逐出师门的徒弟,依旧耿耿于怀,念念不忘。他现下情况危急,钱老板让晚辈携着这枚黑帝五子的玉牌前来寻你,前辈就应该知道,白蟾宫已处存亡境地了。”
像是知道长生真人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元刹继续说:“晚辈因为有求于钱老板,常年混迹于‘义庄’,当初真人将天木玉兰交予钱老板,晚辈亲眼所见,只是真人对晚辈毫无印象罢了。想来前辈也实是用心良苦,钱老板虽非多话之人,却是个十足见钱眼开的钱奴儿,前辈临走之时还特意嘱托钱老板只要保白蟾宫平安便可,其余的事一概不予告知。恐怕到现在,白蟾宫都不知道天木玉兰是曾经将自己逐出师门的师尊交予钱老板的。”
这也是钱孝儿为何让他元刹前来蜀山找寻长生真人的原因之一,因为从另一方面而言,元刹是知道长生真人与白蟾宫的关系,和这些事情原由为数不多的一个人。
“虽然,晚辈不清楚为何钱老板要以黑帝五子的玉牌作为信物,不过,对真人而言,想必在见到那枚玉牌的时候,心中已是有数了。晚辈不敢对真人不敬,也不敢指点什么,真人听晚辈说了这么多,相信早已有所定论。”说着,元刹背起巨缸再次站起身来,转身面含微笑地看着长生真人,他此刻已完全镇定了下来,最初见到长生真人的那份慌张也减轻了不少。
“你知道的不少,”长生真人看着他,缓慢地向他走去,那双如同水墨氤氲着山河沉雾的眼眸,冰凉得没有一丝人气,语调毫无起伏地对元刹说,“钱孝儿让你送信物来,无非是想我下山,”顿了一下,凝视着元刹的目光突然变得更为幽深,连元刹心底也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只听他继续用那没有温度的语气说,“我会下山,不过,你留下,替我看管悬川孤峦。”www.xiumb.com
元刹一怔,旋即僵硬地笑道:“真人,钱老板只是让晚辈送来信物即可,可没有……”
“你以为入山之后能轻易下山?”
话音未落,就被那平静得几近冷冽的话语打断。
“恐怕,由不得你。”顿在元刹身前,长生真人那高大的身影几乎令元刹产生了被挡在阴影下的错觉,那强烈的压迫感即使元刹再如何淡定自如,也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他只感到自己喉间作响可就是发不出声响,说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高度的紧张令他的面上也开始轻微抽搐了起来。
心底思绪一转,元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着了钱孝儿的道了!难怪突然答应卖他一副棺材,原来钱孝儿是知道他来悬川孤峦之后必定会被长生真人扣下,所以才会那么爽快!
既请得了真人下山,又把他这个麻烦远远抛在了蜀山,一举两得,这个奸商还真是十足的奸诈狡猾!
思及此处,元刹不由气得咬牙切齿,手中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也不会苛刻你,你可以住进海市云殿,云殿四周所氤氲的天地灵气,对缸中人百利而无一害。”说到此处,就连正在发怒的元刹也明显愣了一愣,似是没料到长生真人有此安排,接着就又听到长生真人说,“当然你可以拒绝,但能否活着走出孤峦海市,你有几分把握?”
那最后一句问话,令元刹的心又凉了半截。
沉默了一会儿,元刹若有所思地看了长生真人几眼,又无声无息地抚了抚背上的巨缸,片刻才拱手对长生真人拜了拜,极为恭敬地说道:“那么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虽然被强行扣留了下来,但进入海市云殿是他从未想过的……想到缸中人,他忽而觉得这个性情古怪的长生真人,似乎并非传说中的那么不近人情。
只是不知道,钱孝儿以黑帝五子的玉牌请长生真人下山,到底所为何事?
只可惜他被扣在了悬川孤峦,是无从得知往后发生的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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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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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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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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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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