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蛇祸(原名宝钞)>第 41 章 第四十一回
  那晚褚宁生被木鱼骗进达多塔,曾遇到一个白衣僧人在塔内雕凿壁画,之后出来,因为所遇的事太多,寺庙坍塌,自己生病,他几乎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若不是现在看到树上那个妖怪变成了大师的模样,不会突然记起来。

  可褚宁生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遇僧人,而这个僧人,像是莫名其妙从那树上的男人身上长出来似的,完全将刚才那个半脸男人替代了,当初看着褚宁生平和宁静的目光,此刻凌厉得如同一把封在千丈寒冰中的宝剑,冷得人锥心刺骨,仅仅望一眼,就犹如千万根细小的银针无孔不入扎着自己每一寸皮肤,光看看就觉得浑身发疼。

  黑衣僧人闭了闭双目,好似刚从一个禁锢许久的地方逃出来,他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片刻,才睁开眼望向众人,轻轻咧嘴一笑:“贫僧很久没见到这么多活人来此宝塔了,你们……都留下来陪贫僧吧……”那冷冽的目光与邪恶阴险的笑容,在始终缭绕不散的黑气和闪烁不停的红光里,若隐若现,如同一尊充满诅咒的古怪石像。

  “恩公,他就是上次我说的那位大师!”褚宁生拍着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树上的黑衣僧人大声说道。

  阖桑望了褚宁生一眼,又很轻地扫了扫树枝上,那个半脸男人变作的黑衣僧人,收回目光凝在白蟾宫毫无瑕疵的脸上:“看来,你还瞒了我不少事。”深沉的声音犹如一杯醇厚的香茗,即使不去细品,淡淡感受着,就已经令人醉倒三分,只可惜他用在了一个冷漠的男人身上,否则任是何种女子美人,都无法逃脱这张越织越紧的网。

  “五公子,我看你还是想办法带褚宁生离开宝塔吧。”白蟾宫向前走出一步,执着伞飞身落到褚宁生身边,吓得褚宁生原地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褚宁生胡乱比划着一招半式挡在胸前,满是戒备地看着白蟾宫。

  白蟾宫对他柔和一笑,钳住他的手臂提到自己面前,问:“你不想出去吗,褚兄?”

  “我……”褚宁生心有余悸地看着面前这曾被自己认为绝色美卿的男子,原本觉得友好和善的笑,顿时在眼里变了味儿,看着看着就莫名打了一个寒战,他将目光投向还站在不远处的阖桑,心惊胆战地低低唤了声,“恩公……”又不敢表现出太过害怕白蟾宫的样子,一脸欲哭无泪。wWW.ΧìǔΜЬ.CǒΜ

  “叫我做什么,蟾宫可是好意。”阖桑对褚宁生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话刚说完,整个地面就震动了起来。

  “你们谁都不能走!”那挂在树上的黑衣僧人高声尖叫,猛然向前倾身,他身后的桃树上,那些结满无数人头的枝桠突然之间如同数不清的手,四面八方朝着站在空地上的三人快速飞射而来,每一张腐烂的人脸都张大嘴巴凄厉地惨叫着,褚宁生被那一声声恐怖嘈杂的叫声吓得心慌意乱,一身冷汗,耳膜也刺得生痛,就好似要破了一般。

  与此同时,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开始落下大大小小的碎石瓦片。

  “他暴走了,快离开这里!”白蟾宫提起吓得哇哇直叫的褚宁生,丢给了正欲向他走来的阖桑,随之凌空翻身躲过人头与树枝的袭击。

  桃枝的力道十分巨大,白蟾宫灵敏躲过,几十根粗状的桃枝因太过笨拙来不及收势,连带着枝头的腐烂人头,将地面击碎得四分五裂。

  飞沙走石间,白蟾宫于空中就势一挥白鳞剑,光影闪动下,瞬息将面前陷于地面的桃枝齐齐斩断。

  这时,阖桑一挥手中的折扇,将褚宁生推了回去,接着又是一挥展开折扇,扇峰划出一道看不见轨迹的剑气,迅速切断袭上面门的无数桃枝与人头:“人不是我带进来的,我没有责任带出去,既然是蟾宫你救了他,救人救到底,又何苦丢给我这个已经失了神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呢?”

  白蟾宫接住被丢回来的书生,紧拽着书生的衣领,几度飞升闪跳,眼前愈发紧迫的局面,他冷笑道:“五公子,您说笑了,若您是手无缚鸡之力,那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留下来……全部都得留下来!”

  暴走的黑衣僧人,面目突然变得更加狰狞恐怖,他龇牙咧嘴,难受地不停扭动脖子,就好似脸很痒很疼,片刻,嘴里竟倏地钻出两颗手指长的獠牙,惨白的脸色也瞬息变成了青色。

  塔内的震动开始愈发猛烈,头顶几乎到处都是滚落的石块,好似这千百年的宝塔支撑了这么久,终于快要坍塌了。

  为了尽快脱离险境,白蟾宫不能分心太多,他曲指从袖中勾出红色的生死线,一挥缠住褚宁生的腰,提线木偶般将褚宁生掉挂在中指之上,拉,扯,缠,提,手指灵活曲摆折弄,坠在下面的褚宁生,晃来晃去竟全然避开了如猛兽般袭向他的人头桃枝。

  褚宁生被晃得头晕眼花,这飞上蹿下的架势,也差点将他活生生吓昏过去,尖叫声此起彼伏,直赶上了那些人头的鬼叫。

  “蟾宫,其实你不必这么辛苦,要么放开书生,要么同归于尽。”看着身姿飞舞转动的白蟾宫,阖桑一边斩断不断袭来的桃枝,一边笑着说。

  一个人不可能有三只手,何况白蟾宫一手握剑,一手撑伞,还要用一根指头提着尖叫不断,拼命挣扎的褚宁生,偶尔情况危急时,只能用脚尖接住招魂伞,一手抓住生死线用力扯回褚宁生,险险避过那些从四面八方啃咬而来的桃枝,说不吃力,谁都不信。

  只可惜,虽然他舍不得那副至美的皮囊,也有想过出手帮帮白蟾宫,但那个争强好胜的男人,是不会轻易接受他的好意的。

  想到这里,阖桑扬唇轻笑了一下。

  “主子!”

  头顶忽而传来熟悉的呼喊声,阖桑趁空抬眸瞥了眼头顶。

  一片黑暗中,有三个人影正快速靠近他们。

  仔细看,不是别人,正是小山神木鱼,还有倌兴哥和苏小慈。

  阖桑默默摇了摇头,宝塔的震动惊动了他们,一个个,居然都这么急着跑来送死。

  苏小慈四处寻找牵挂之人的影子,焦急地冲下面闪烁不定的红光喊道:“宁生,白官人,你们在哪里?”

  桃枝深处的黑衣僧人,看到从天而降的木鱼三人,兴奋地低笑起来,整个宝塔内部,除了那些震耳发聩的鬼叫,就是黑衣僧人疯狂古怪的尖利笑声:“好……好!又有人来陪我了!!”延伸出的桃枝在一瞬间变得更多,就好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永远都斩杀不尽。

  “小心!”苏小慈身边的倌兴哥大吼一声,挥袖为她挡开从塔底猛然窜上的树枝。

  被晃得七荤八素的褚宁生隐约听到苏小慈的声音,回过神来,他抬头看到苏小慈几人就在头顶前方,连忙四肢乱舞,高声求救:“小慈我在这里!”

  “主子你没事吧!”木鱼飞身至阖桑身旁,关切地问。阖桑却只顾解决人头桃枝,没理会他。

  “宁生!白官人!”苏小慈面露喜色,终于看到最下面的褚白二人,可当看清两人的处境时,不由脸色煞白。

  白蟾宫看向苏小慈和倌兴哥的方向,目光闪烁了一下,趁人头桃枝还未再袭来的空隙,抬起招魂伞,使其悬空头顶,伸出两指一侧,一张符纸出现在指缝之间,他将符纸以红线穿起,挂在褚宁生脖子上,对褚宁生说:“这张符纸可以压制你身上的阳火不会太过旺盛。”说完,曲折中指往上一提,生死线顿时将褚宁生抛了上去。

  “苏姑娘,带书生离开这里!”白蟾宫朝苏小慈喊道,手腕往回一收细微一震。

  苏小慈正准备上前接住惨叫连连的褚宁生,却见那些紧随褚宁生飞起的人头桃枝,几乎已经碰到书生的衣角,苏小慈心中一紧,慌张喊道:“白官人!”

  就在一瞬间,她身边的倌兴哥不知怎的身子突然歪斜了一下,在所有人措不及防间,倌兴哥直直跌落进了褚宁生背后穷追不舍的人头桃枝内,褚宁生又好似被人推了一把,迅速飞至了苏小慈身边。

  “啊——!!!”一阵惨叫响彻塔内,倌兴哥眨眼便被无数的人头桃枝掩埋殆尽,再也寻不见踪影。

  “兴哥!”

  苏小慈大叫,脸上血色尽失,脚步不受控制往下踏出一步,却被随后赶到的白蟾宫拉了回去。

  “快走!没时间救他了!”

  “兴哥……”苏小慈凝愁蕴水的眸子一片怔愣,似乎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事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低低喃呢着倌兴哥的名字。

  “走!”白蟾宫未再给她出神的时间,收起白鳞剑抓住她,甚至不管下面的阖桑和模样,提身带着苏褚二人朝塔门飞去。

  可就当三人想要破开大门出去时,白蟾宫带着另外两人,被墙上突然闪现的红光弹了回来,好在他转动身形,攀着墙壁,几个侧身躲开喷涌而来的人头。

  千钧一发之际,白蟾宫瞥到旁边有一处裂开的山缝,足以两人通行,便带着褚宁生和苏小慈飞身钻了进去,奈何山缝太狭窄,头顶的红伞刚自行收拢想要钻进山缝,却被随之赶上的人头树枝咬住拖了下去,白蟾宫想要抓住已经来不及了。

  白蟾宫心底一沉,收紧手,正想击落洞口的石头挡住外面的人头树枝,忽而见逼至洞口的人头树枝被人从外全部击溃,下一刻,阖桑与木鱼跳了进来。

  阖桑回身,在下面那群恶心的东西再次窜上来前,展扇切落头顶的山石,将洞口堵住了,尖锐的鬼叫声全被隔绝在了山石的另一边。

  落地的褚宁生,扶着墙狂吐起来。

  白蟾宫注视着最后跳入山缝的两人,眼底一抹失望一闪而逝。

  阖桑回身,目光深沉地远远看着白蟾宫,一步步走过去,立在白蟾宫身边,面无表情的,低低说了一句:“好狠的心呐……”

  白蟾宫抬起眼帘,平静地看着阖桑,随之沉默地转身,撑着红色艳伞,往山缝的深处走去。

  目光随着那一抹绝色冷漠的背影拉远,阖桑眯起眼眸,低喃:“毒蛇……”

  或许方才那般混乱的情况里,别人不会注意到倌兴哥为何会突然失足掉进满是人头的桃枝堆里,但是阖桑清清楚楚看到……

  倌兴哥是被脚上突然缠上的红线,生生扯进了人头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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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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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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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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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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