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苏缃又十分安详地把手机放下了。
其实从第一局之后,她和皆不顾就开始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尽管偶尔会在战局结束后进行短暂的打字交流,但是打起架来基本上都是全程眼神交流的,完全没有什么语言沟通。
这种感觉很微妙,会让苏缃认为是对方并不想和自己交流。
不过在传言里,皆不顾是个“三无”的神秘人,也就是“无声音,无长相,无喜好”的存在。
就连这个男性唯一比较确切的信息,也并不是皆不顾本人承认的。
从皆不顾在三区小有名气开始,到她在三区封神,再到获得十四届竞技大赛的总冠军,对于皆不顾是一个“男孩子”的论断似乎从一开始就毫无争议。
有的说是官方内部无意间暴露的,有的是从小道消息听说的,从来都没有过一个确切的定论。只是通过一传十,十传百的方式传开的。
久而久之,大家对皆不顾这个人的形象,就成了是个“人狠话不多的高冷大神”,或者是个“即使身边妹子众多依旧不沾身的男人”。
于是,这样固化的概念就此根深蒂固了下来。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在电子竞技到世界里,除了“没有爱情”以外,对于打游戏犀利的大神,大都会以惯性思维地认为是男性。
尽管这个可能性暂时想通了,苏缃还是忍不住地会去想另外一种可能,该不会是顾云彻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了吧?
可是这怎么可能?
完全没道理啊?
她又没在游戏里对她露过真声。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苏缃连忙挥开了这个后果可怕到无法想象的可能性。
如说果顾云彻真的知道了都得死就是她苏缃的话,从现实的刻意接近到游戏的护短暧昧……
种种行径看来,她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奇奇怪怪的人,然后和自己绝交的!一定会的!
一想到这个可怕后果,苏缃甚至已经神经紧张到完全忘记了从一开始,是她说自己麦坏了,所以对方觉得自己没必要一个人开麦自说自话的可能性了。
比赛仍在继续。
虽说她和顾云彻打梦隐桃源还是很厉害的,但是也还没有到了每个榜单排名都是前几的地步。
这倒不是说她们能力不够,毕竟对于一个上线除了打架就是蹲在雁雪湖挂机的自闭玩家,和另一个除了为喜欢的人打架就是为了喜欢的人蹲在雁雪湖挂机的恋爱脑来说,能聚在一起不打架,已经是比相约挂机要正常很多的事情了。
……已经十连胜了。苏缃在心里默默数着。
虽然和顾云彻一起打得确实很刺激也很有意思,但是她们已经在冲榜的边缘……不对,或者说已经在冲榜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根据梦隐桃源兰台战的连胜机制,她们的结算积分……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倍了。
虽然正常来说,连胜确实是件好事,只是不知道为啥,苏缃心里莫名总是觉得瘆得慌。
怎么说呢,感觉就像是下一把就要被什么人制裁了的感觉。
苏缃觉得内牛,不由分说地就牛了满面。
小兔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是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人家顾神究竟是怎么想的。
苏缃只能默不作声地一把连着一把陪顾云彻打下去,进行着无休无尽的车轮战。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直到电脑屏幕的荧光开始变得刺眼,顾云彻才注意到要开灯了。于是,在又一场的
皆不顾:“我开个灯。”
都得死:“诶?哥哥那里也天黑了嘛?”
好家伙,合着好姐姐根本就没意识到她们真的已经打了蛮久的了吗?
这段时间里苏缃一直在盯着电脑屏幕,别的什么事情都没做。她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她那几个进进出出的室友,绝对会以怪异的目光审视着她了。
众所周知,苏缃和她的室友关系并不好。
她们宿舍一共四个人,除了苏缃以外的三个人,都知道苏缃家境不错。
原本一开始她们四个人相处得也算和和睦睦,但是后来的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
从高中政治告诉我们的一个道理来说,经济基础会决定上层建筑。
尽管家境并不一定会是决定作用,但或多或少会成为重要的影响因素。这个道理在苏缃她们宿舍,尤其明显。
苏缃这个金鱼脑袋,过事就忘,不会想太多。
别人借了她钱,或者她帮别人垫钱了之后一般从来都不会主动去找别人要,也不会特别去记谁借了她多少钱,甚至往往更多时候她自己都忘了有借钱的这回事了。
有一次苏缃在外面搞社团团建,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那天刚好宿管阿姨要查宿舍卫生,要求所有宿舍必须开着门等待查验,苏缃由此听到了她那几个“好姐妹”室友的真心话。
“新的一个月了!富婆是不是生活费已经到账了,我们可以开动了呀?”其中有一个室友这样引起了话题。
其中一个说话直爽的室友就接话说,“不急,我上次刚让她帮我买了一支纪梵希的小羊皮,到现在都没换呢嘻嘻嘻……”
引起了话题的室友并不认同她的说法,而是以更加刻薄的语气说,“那怎么能说是让她帮你买的呢,是她送的好吗!应该是她孝敬你的才对!”
那个大大咧咧的室友听了之后像是十分受用地样子,又说,“还是你好宝贝。不过我们宿舍的电费,好几次也是她垫的吧,妍妍你根本没出钱吧哈哈哈…”
又有一个声音,声音稍小地说了一句,“哎哟这话说的好像你出钱了一样。还有,你们可真是打开大门说亮话,不怕富婆回来听到吗。”www.xiumb.com
性格大大咧咧的室友就说,“那有个啥!她是富婆,家里有钱,不会在乎送我们这点芝麻的。”
一开始说起这个话题的室友听了之后,就站出来指责那个柔声细语说话的室友,“妍妍你就别装圣母绿茶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好吗,你敢说自己就没欠过她钱没还吗?”
那个被叫做“妍妍”的室友不说话了,剩下的两个室友却依旧还在兀自说着,“我们的大富婆也不知道去哪里快活了,留下我们几个在这里辛苦打扫卫生!她的良心不会痛吗?”
“这还用说,去和她那个娘娘腔社长蹦迪去了呗。”
“真不知道那种人是怎么当上社长的,靠着母仪天下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宿舍里笑成了一团,苏缃僵在楼梯口,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自己为了早点回来和她们一起打扫卫生,特意推掉了团建的后续活动,只是吃了个饭就赶回来了。
苏缃甚至担心她们几个在打扫完卫生之后会饿,或者害怕她们已经先开始打扫了会比自己打扫得多,还特意带了夜宵回来。
在听到了这番言论之后,苏缃一言不发地把还留有余热的夜宵丢进了公共垃圾桶。
苏缃自认为自己是个十分随和友善的人,并不是喜欢找事,平常也不怎么会记仇的样子。
所以对于因为殴打室友,并且最终闹到了辅导员那里的时候,苏缃也一直都十分腼腆地说自己其实是个单纯的受害者。
打架嘛,从小就是她最擅长的体育项目了。尤其是多人运动,从来都没有她吃过亏的时候。
苏缃甚至还觉得莫名其妙的勋章增加了,入戏地像是真的得到了奖赏一样,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嗨呀,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些事了。”
至于这段时间里,因为陪好姐姐打游戏,大有有重色轻友嫌疑地没有回辣妹消息,后者说不定已经不知道挖苦了她多少个回合了吧。
苏缃注视着游戏里皆不顾的人物模型,身体充分感受着高强度集中精力之后的疲惫,就像是透支了余后的生命一样。
苏缃曾经还妄想过,只有在这透支感出现的时候,她才会感觉得到子己的生命是真实存在的,而不仅仅是一个虚妄的壳子。
尽管累,却十分开心。
“唉,这就是最高级的打工人的现状了吗。”苏缃有些头疼地摸了摸自己逐渐变秃的小脑壳。
虽然只是玩笑话,但是说实在的,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能有这么合得来的队友。
也许是之前和渣男剑修处过cp,多少和观山这个职业有了些默契吧。
一提到渣男,苏缃气得简直能徒手撕一整头手撕肉牛。所以,她更愿意相信会是因为有某种奇妙的引力,始终会牵着她们像这样一起并肩向前走。
“既然左右相逢都是缘,那么再多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苏缃用手托着腮,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等着顾云彻回来。
顾云彻起身开灯后,正打算坐回椅子上,忽然察觉到了一阵凉意。抬头一看,发现是自己忘记关阳台的窗户了。
正打算走过去关,却与一阵湿暖的风不期而遇。
那是青城独有的夜风,饱含着躲藏在白天炎热里的湿漉漉的味道。尽管它只是不可捉摸地窜进了鼻尖,却也不由分说地打湿了顾云彻的心境。
顾云彻不由打了个机灵,就连混沌的大脑像是也因为震颤而变得清醒了起来。
而后像是有一种陌生熟悉却又酸涩无比的情绪,随着夜晚的水汽,浓上了心头。
顾云彻有些茫然地望向了或许和她同样迷茫的夜空。
而那股始终充斥在鼻尖,像是沾染了点点如天上星轨般的气味,像是在昭示着那份情绪读作“喜悦”一样,让顾云彻感到始料未及。
星尘之重或是心绪之轻,一时也让她有些分辨不清。
或许,就像这样开着窗户好了。
顾云彻这样想着,随后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像是终于注意到了游戏里左上角的游戏时间后,她发了一条消息。
皆不顾:“我们是不是打了很久了?”
苏缃握了握拳,“好耶!顾神终于发现时间它也会动了!”
不过,苏缃并不是不想一直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因为自己很累想休息或是别的,相反,她很乐意奉陪到底。
她只是不想被那几个天天不是追星就是集赞免单的名媛室友们,指着脊梁骨说,“没想到苏缃也会在游戏里砸钱包养小白脸”之类的话,或是是一些更龌龊之极的话。
都得死:“打了这么久哥哥是不是也打累了呀~”
皆不顾:“那我们再打最后一局吧。”
果然打游戏这种东西,就根本没法立flag。
以苏缃打了这么多年游戏的经验来说,这种立flag的极度不理智行为,简直就和“赢一局就睡”这种对苏缃来说就是噩梦的发言,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什么虽然话说是赢一局就睡,但实际上却因为一直连跪而被迫通宵的例子,简直比苏缃自认为可悲的发量还要多得多。
苏缃表面上乖巧点头说好,实际上却在想着照这么不适度不理智地玩下去,她们迟早得被制裁,然后快乐翻车。
比较不幸的是,苏缃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毒奶,会让人觉得这么难过地准。
该怎么说呢,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纵狂老狗还是这么玩不起,非要来掺一脚才开心?
看着对面两个十分金光闪闪却辣眼睛的id,其中一个还叫“纵狂”,苏缃久久地陷入了沉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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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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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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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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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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