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事物,平常都做些什么,她们会不会有同样的喜好,或是喜欢做同样的事情之类的。
抱着这样一种小心翼翼却又激动暗喜的小心思,苏缃点开了顾云彻的QQ个人信息页面。
色调干净得简直就像是穿着白衬衫的顾云彻本人一样。
苏缃一条一条地扫着个人名片里的信息,“网名waiting,生日2月16,水瓶座……”
网名waiting?
……她会是在等什么呢?
苏缃一边心道,一边继续往下看,“日日花前常……”
!!
这句!这个签名!
这句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是冯延巳的《鹊踏枝》!
一股莫名的激动涌上苏缃心头。
她不由暗暗心想,该说不愧是她还是毕竟是她呢,才会用这么独特而不落俗的诗句做签名!
话又说回来了,顾云彻本身就是古琴社的社长,要说她不喜欢古典文化,肯定也说不过去的吧。
忽然感觉自己发现的秘密宝藏好像不那么有价值了,不由让苏缃有些泄气。
说起来,苏缃从点开顾云彻个人名片的第一眼,就觉得背景图片有些眼熟了,却一直迟迟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眼熟。
心底有一个想法却一直在告诉她——
“那么这个问题,就请苏缃同学来回答一下。”
苏缃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猛地抬起了头。
果不其然,一对眼就迎上了温和多雨的地中海秃头老师的那两道不怎么亲切温和的莎普爱思目光。
而后,那两道针扎一样的目光就如胶似漆地粘在了苏缃身上。
苏缃:“……”
苏缃只能一面极其缓慢地挪动着身体站起来,一面却用余光瞟到了一旁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甚至还戴着耳机正在横屏看视频的辣妹。
辣妹感觉到旁边的人有动静,转过头来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大着嘴巴说道,“苏独秀同学你怎么起来了?快快请坐!……还是说现在已经下课啦?”
没有了老师讲课的噪音打掩护,辣妹的这句话简直就像晴空炸雷。
苏缃:“……”
苏缃捂住了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就连朝他挤眉弄眼的功夫都可以免了。
难顶。
苏缃心底里所有的mmp与问候语,都已经被360安全卫士净化成了这两个字了。
于是,班里少了一个苏独秀,走廊上多了两个站岗人。
尽管是在上课,但偶尔还会有一两个同学路过。
再被一阵偶然经过的异样目光从头到脚地审视了一遍之后,苏缃握紧了手机,再也忍不住了。
“都怪你,原本我们能在教室里睡着,现在只能在教室外站着!”
辣妹不以为然,“这还不是因为今年梦隐的宣传曲做得太好听了!”
说完之后,辣妹更是深情入戏,甚至还加上了肢体动作,“全体起立!唱《思狂》!”
苏缃白了他一眼,又道,“有一说一,我真的觉得一个你就够离谱的了,没想到还有比你更离谱的,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大学老师会让学生在教室门口罚站的吧?”
苏缃不愧是老网络喷子了,阴阳怪气起来是真的丝毫不含糊。
辣妹像是已经沉浸在梦隐桃源今年竞技赛的宣传曲里出不来了,朝苏缃比了个手势,“走呗,跟哥哥打梦隐去?”
苏缃上上下下地审视了辣妹一圈,又白了他一眼,“得了吧,跟你打游戏,我还不如在这被罚站呢。”
梦隐桃源?
“等下等下。”
苏缃伸手朝辣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赶快闭嘴不要讲话,因为自己似乎真的有点想起来那张图拍的是什么了。
辣妹却像是更来劲了,甚至还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一脸的得意洋洋,“哈?该不会是你这小丫头总算回心转意,要和哥哥打梦隐去了吧?然后现在又拉不下来脸来跟……”
“……闭嘴闭嘴!”苏缃又把胳膊在辣妹面前划拉了两下。
心中的那个呼声,从苏缃看到那张图片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暗暗告诉着她,那个她想要的答案。m.χIùmЬ.CǒM
究竟是什么呢?
辣妹愈发聒噪了起来,还不怀好意地支棱起了下巴,“哎哟我的大小姐,该不会是被我说对了吧?你真的情怀回来了,终于想回来打梦隐桃源了吧?”
因为辣妹实在是吵到了她的眼睛,苏缃只好闭了闭眼,好让自己的思路稍微清晰那么一点。
究竟是哪里呢?
虽然辣妹现在是真的很吵,但是他说得没错,那张背景图,一定是截自梦隐桃源的。
梦隐桃源这个游戏对于苏缃来说,总是会带着一些复杂而难以言喻的情绪的。
因为这个游戏总是会触动她一些不那么好的回忆,和一些蒙上了黑暗的日子。
那是她深深刺入了钝铁的时代,是在赫西俄德预言中,那个最坏的黑铁时代。
苏缃深吸了一口气。
想起来了。
细说起来,或许倒也不是什么罪无可恕的事情。只是对于那个时期的自己来说,却足以将整片沟壑填平。
那个地方,是梦隐桃源中,雁北城的雁雪湖。
传说每年冬去的大雁,从应天南山出发,一直飞到雁城北关。
它们最终会在雁北关的最北停息,而它们落下的雪羽,一点一点积成了一片冰凉的湖泊,雁雪湖因此而得名。
尽管这里并不是什么日常任务点,也暂时还没有被开发成什么网红拍照景点,所以人流量少得可怜。
甚至可以说,平常在雁雪湖能够看到的玩家数量,甚至还不如地图上随意经过的野怪多。
但是苏缃却很喜欢这个地方,经常到这里挂机。
包括雁雪湖的地图bgm也很好听,是那种苏缃觉得听着很舒服,清亮又不突兀的调子。
至于再往北,是大雁也飞不去的地方。
苏缃曾经因为好奇,曾经试图走到地图之外,看看在雁雪湖以北,更远的地方会是什么样的。
尽管苏缃作为一个北方人,对于雪已然是司空见惯。可是或许正因为她是一个北国人,才会分外对雪,有一种绕不开的特殊情结。
那里常年漫雪,荒无人迹。
狂雪卷着乱沙,会像细石一样地拍在脸上,而即便是从小在北国长大的苏缃,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雪。
它就那么一直下着,下着,对世间对一切不闻不问,只是自顾自地下着,就这样,生生下成了一汪望不穿的雪海。
苏缃像往常一样沉浸在bgm里,在雁雪湖旁,雪海听涛。
“小灵修,在这个地方做什么呀?”
有一个温暖而又明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游戏里,苏缃的角色抬了抬头。
那人缓带轻裘,着一袭雪衣,绝尘而来。
其实苏缃心底一直都藏着一个像雁雪湖旁,仙鹤一样的剑修。仗着青锋三尺,踏着剑来找到自己,与自己共话九州。
眼前的这一切,都像极了偶像剧里的万般风华正好的初遇。
她的角色拍了拍自己的裙摆站了起来,反问说,“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还有,我的角色是个成女,已经不小啦。”
“小灵修。”
他似笑非笑地抱着双臂,刻意把那几个字咬得很轻,显得既含混却又十分暧昧。
一句“小灵修”他叫了很久,她也应了很久。只是这句环绕在苏缃耳畔的亲昵,却并不是真正属于她的。
在梦隐桃源中流传着一句话,灵修出富婆,剑修渣男多;阵修爱打坐,药修黑一窝。
苏缃一直把这句话当成是一句戏说的段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段子的牺牲品。
毕竟苏缃并不乐意成为任何牺牲品。
游戏里所有人只知道她是个喜欢买时装,性格十分好相处的姑娘,却忘记了她曾经因为年纪太小,和家里不支持而没法入围职业选手的事情。
苏缃连着追杀了那个渣男一周,让他即使上线,都不敢出安全区半步。
只不过,渣男倒也没有就此善罢甘休。
他似乎不仅不是是一区一大帮会尽欢的普通帮众,听说还和帮主纵狂有点道不清的关系,因此后来纵狂也开始找她的麻烦。
不过在苏缃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怕”这个字,最多有的也只是“爬”。毕竟所有让她看不顺眼的人,所有让她不顺心的人,统统都得爬。
于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苏缃,高价雇了臭名昭著的镇天山杀手团来摆平这件事。
不过苏缃所理解的“摆平”,是连带着纵狂,一并埋了一个月的复活点。甚至因为这件事情,一度引起一区“帮会联盟”的血雨腥风。
可是即便如此,依旧难泄她心中的愤火与悲痛。
在充分感受到这个游戏的索然无味之后,苏缃在世界频道留下一句“沽北,我/操/你妈”之后,一言不发地删了号。
要说后来不心疼是假的。
尽管苏缃对于玩游戏这件事上,一向提倡节俭。可是粗略算起来,也砸了不少钱进去,少说也得有几万块了。
从发饰到发型,从眉眼到唇鼻,从前襟到袍角,从绣花再到云纹……都是全服务器独独的一个她。
即使所有的光鲜亮丽都不过是后台的一堆数据,那苏缃的数据也应该是镶了金才对的。
她实在是为了这个游戏付出了太多,可是到最后,她依旧是个没人疼的孩子。
所有她得到的,都是假的。
……不过,确实是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愿意到这么偏的地方来。
即使真的有少部分人会到这里来,但是应该不会有哪个傻子会像自己一样,甚至还做了这里的支线任务吧。苏缃这样想着。
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看来顾云彻也玩梦隐桃源啊。
苏缃说不上来是喜是悲,像是有几分欣喜也有几分惆怅。
欣喜的是,没想到会遇到一个像她一样有小资情调的小众玩家;惆怅的是,她终究还是要学着面对那段不堪入目的回忆了。
自己会是顾云彻等待的那个人吗?
苏缃低着头,点开了顾云彻的对话框,并发送了一条消息。而顾云彻像是还在上课,并没有很快回消息。
苏缃靠在了冰凉的墙上,抬头望向了天花板,有些愣神。
她最终下定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好,我跟你去打梦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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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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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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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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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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