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薇把嫁衣上的褶皱抚平,“皇嫂,走吧。”
不是大婚,胜似大婚。
丞相夫人花甲之年,儿女双全子孙满堂,最有福气不过。
由她做全福人自然使得。
老夫人一头银发,眼角有几道笑纹,她道:“皇后娘娘,吉时到了,等拜别母亲,就该进宫了。”
顾妙点点头,原身不在,李氏就是她的母亲,李氏于她有生养之恩,又在最艰难的时候塞银子救济,救命之恩,不能忘怀。
李氏坐在前厅,她时不时看向门口,大喜之日,可看到女儿,心里还是忍不住酸涩。
顾妙朝着李氏跪下,“女儿拜别母亲。”
李氏声音哽咽,她把顾妙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阿妙在宫中要一个好妻子,也做一个好皇后,娘在宫外一切都好,不必惦念。”
顾妙点点头,“女儿会时时记挂您。”
李氏给她的东西,也都还了回去,靖远侯府已经封上了,就在将军府旁置办了一间院子,留李氏居住。
离得近,以后能时时见到。
李氏忍不住伸手抱住顾妙,她拍拍怀里的孩子,然后把眼泪擦掉,“好了,别误了吉时。”
李氏送顾妙出去,一直送到门口。
将军府外,徐燕舟站在台阶下,朝顾妙伸出手。
大红色的喜袍上绣着五爪金龙,徐燕舟头戴冠冕,上有十二旒玉藻,他一向面冷,现在脸上却满是喜意,徐燕舟眼里有惊艳之色,他朝顾妙伸出手,“阿妙。”
顾妙把手递了过去,两人整整三日未见,看见徐燕舟,顾妙恍惚间记起了流放路上在一间破庙里,没忍住盯着徐燕舟看了许久。
曾经好看,现在一样好看。
顾妙道:“皇上。”
徐燕舟喉结轻微地动了一下,顾妙喊过他名字,喊过他夫君,喊过他大将军,如今叫他皇上,没有夫君和大将军好听,等晚上要说给她听。
徐燕舟手上轻微用了点力,却感觉顾妙也在用力,两个人的手牢牢握在一起,徐燕舟觉得似乎没那么紧张了。
他这几日睡的不好,昨日一晚没睡,心里一直跳,尤其刚刚在门外等的时候。
徐燕舟道:“我们走。”
云舆上有纱帐,仪仗从将军府出发,绕长安街走一圈,然后再进皇宫。
百姓围在街道两边,云州初建,一切从简,没有华丽的吉服,只是正红色的红衣,却觉得分在好看,好似仙人。
盛京城内热闹非凡,禁卫军尽忠职守,维持秩序,“都往里站站,你们两个,往里站。”
顾玥看着云舆离开,她抿了抿唇,然后扯扯白氏的衣袖,道:“娘,走吧。”
白氏仍然心有不甘,怎么会甘心,明明触手可及的东西,现在在徐燕舟身边的人却是顾妙,她眼睛浑浊,使劲瞪了侍卫一眼,继续张着脖子往前看。
顾玥:“你若不走,我便走了。”
她本不想来,又忍不住过来了,她看一眼徐燕舟就知足,他身边的顾妙很好,比之从前,好看了,气质也不同了。
顾玥转头欲走,白氏虽不甘心,也只能挤开人群回去了,她现在对顾玥态度好了些许,“你若是听我的,现在坐在上面的就是你!”
周围人都回过头看白氏,顾玥脸煞的羞红,她别开眼,道:“不会的。”
定亲之前她见过徐燕舟,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袍,人像一块冷玉,眼中神色淡淡,不像刚刚,看顾妙的眼神。
顾玥不知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她摇了摇头,又说了一遍,“不会的。”
云舆到了宫门口,徐燕舟捏了捏顾妙的手。
大夏天,两人手一直握着,难免出汗,板正地坐了一路,一句话都没说过,徐燕舟问:“累吗?”
顾妙轻轻点了一下头,一直坐着,动也不能乱动,头上凤冠又重,明明背盐石还不觉得累,戴个冠子就感觉重了。
徐燕舟把手松开,然后扶住顾妙的腰,“你靠着点。”
徐燕舟:“靠着,没人看得见。”
进皇宫就没有百姓了,云舆两边有纱帐,侍卫更不敢看。
徐燕舟不像顾妙现在累到。
顾妙往后靠了一点,果然轻松许多,她小声问:“你累吗?”
徐燕舟:“不累,一点都不累。”他一直盼着今天,怎么会累。
顾妙看着前面,宫墙层叠,红墙绿瓦,一片端正威严之景,以后便要住在这里了。
国初建,一切从简,大典亦是。
云舆很快到了金銮殿前,两人相携而下,殿前,暗红色的绒毯铺在汉白玉石阶上,百官站在两边,手持玉帛,皆低着头不敢直视天颜。
徐燕舟握紧顾妙的手,这条路很长,以后的路更长。
历朝历代登基大典,都不曾和封后大典同时举行,可徐燕舟自己打下来的江山,谁敢说不。
两人走到了金銮殿前,面向百官,礼部尚书站了出来,他身后是礼部侍郎,端着案,前面是两份圣旨,还有国玺凤印。
礼部尚书打开一份圣旨,念道:“永庆一年夏七月,皇帝臣舟,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只:云州天下,历数无疆。曩者周宁琛,于天下百姓不顾,构陷功臣,震怒致诛,社稷复享。
“舟惟否德,惧忝帝位,询于庶民,外及蛮夷君长,佥曰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率土式望,在舟一人。”
“谨择元日,与百官登坛,受皇帝玺绶。修燔瘗,告类于大神。惟大神尚飨!祚于云州,永绥四海。”
“顺应天命,既寿永昌。江山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礼部尚书宣读完,又取下另一份,“顾氏攸德,温婉淑德、娴静端庄,着,册封为后,为天下之母仪,内兴宗室,外辅朕躬,帝后同体同心,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
玉玺,凤印,还有册封圣旨,夏风炙热,远处旌旗随风飘动。
百官齐齐跪下,异口同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厚重,穿透云霄。
徐燕舟看了一眼顾妙,她的眼尾一抹赤红,好似凤凰展翅,徐燕舟道:“诸位爱卿平身。”
礼炮声在远处,苏柠雪望向远处宫闱,那边正是大殿,远远的,红色的旗子迎风飘荡,分外喜庆。
宫人道:“苏氏,时间不早了。”
苏柠雪咳了两声,然后低下头把衣襟拢了拢,“走吧。”
明明是七月的天,可她手脚却凉如冰雪。
苏柠雪那日吃了红花,把孩子流掉,她等的时间太长,失血过多,等太医到的时候,人已经晕了过去。.
她伤了根本,连起来都不行,皇上皇后仁心,许她在毓秀宫养身,就是今日,起身都费劲。
不过,能出宫,一切都值得。
苏柠雪向前走去,她再也不想回到这里,这里于她,是牢笼。
可能于徐幼薇她们而言,是另一片天地吧。
苏柠雪脸色苍白地厉害,她坐上马车,从宫殿侧门离开。
登基大典结束,顾妙就去了未央宫。
宫人各司其职,一等宫女名叫明景,脸圆眼大,十分讨喜,另一个温柔文静,名叫槿木。
明景行了一礼,“皇上吩咐过,娘娘若觉得累,可以先歇着。”
顾妙觉得还好,走动着不是那么累,她站起来看了看宫殿。
这还是顾妙第一次来,墙上贴着大红喜字,桌案上摆着摞得好好的桂圆莲子和花生。
一对龙凤呈祥的喜烛已经燃上了,烛光闪烁,烛泪从上滑落。
桌布是红的,纱帐是红的,榻上的垫子也是红的,到处都是红色。
顾妙见桌上有酒壶酒杯,案盘上还放着一杆秤和一块叠的整齐的红布,露出的一角有刺绣,是橙红色。
明景道:“娘娘,这是盖头。”
嫁衣,盖头,如意秤,都有。
顾妙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穿过纱帐内殿走去,暗红色的罗汉床上面铺着大红色的锦被,一对红枕摆的整齐,顾妙坐到床上,然后听见身下有动静。
顾妙站起来,把被子掀开,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她掀开垫子,却见垫子下面满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这些都是明景槿木布置的,明景道:“娘娘,这些也是皇上吩咐的,有早生贵子之意。”
顾妙把垫子放下,“明景,把盖头拿来。”
新娘都是坐在床上等的,她也该坐在床上。
红盖头盖在头上,眼前一片暗红,什么都看不见。
明景槿木放轻声音,让伺候的宫人都出去,不知过了多久,未央宫的门被推开。ωωω.χΙυΜЬ.Cǒm
徐燕舟忙完前朝的事,匆匆赶了回来。
徐燕舟把门阖上,殿内放着冰盆,并不觉得热,徐燕舟看外室无人,就直接往内殿走去。
拨开纱帐,他就看见了床上坐着的新娘子。
徐燕舟呼吸一滞。
明景槿木跪在地上,说了一大串吉祥话,明景举着如意秤,“请皇上挑开皇后娘娘的盖头!”
徐燕舟拿过如意秤,把盖头挑开,即便才见过顾妙,还是觉得不一样,美人低头,娇羞无限。
槿木端过来酒壶酒杯,“皇上和皇后娘娘该喝交杯酒了。”
徐燕舟坐到顾妙旁边,他拿过两杯酒,一杯递给了顾妙。
浅浅一口清酒,两人手臂相交,顾妙仰起头把酒喝完,嗓子里火辣辣的,杯口沾了一点艳红口脂,徐燕舟把杯子接过来放了回去。
喝过交杯酒,两人又吃了生饺,明景各剪下一缕青丝,结发放进盒子里,又为顾妙和徐燕舟系上袍角。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明景和槿木端着案盘退出去,徐燕舟攥了攥手心,然后拉过顾妙的手,“阿妙。”
顾妙喝过酒,脸有些红,她轻声道:“皇上。”
“别叫皇上。”徐燕舟声音发哑,“叫夫君。”
顾妙喊了一声夫君,乖得不行,徐燕舟心里痒的厉害,他道:“凤冠重不重,我帮你摘下来。”
“那夫君帮我摘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圣旨大部分来源于百度,是刘备登基的圣旨。
封后的也是百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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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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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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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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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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