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气息瞬间从腿部伤口袭上全身,全身是如坠冰窟的寒冷僵硬。
几步远处,正与群鬼激烈厮杀、一身**西服的水鬼猛地发出一声极其尖利的啸叫,那还是它第一次发出声音,极其愤怒近乎是咆哮,震的在场活人闻声眼前发黑,痛苦地掩住耳朵,喉头涌血;而那些厉鬼露出惊惧的神情,七窍流血,还有身形虚渺没那么凝实的鬼魂,直接被震的粉碎!
电光火石间,唐恬反应也是迅速,原本为了方便拔铁钉,她顺手把匕首叼在嘴边,现下想也不想抽出刀,反手就要对着阿月的天灵盖刺下!
阿月狰狞的獠牙死死咬住她的小腿倏地仰头,唐恬就对上满头乱发之中一双充满怨忿的眼睛!
是阿月啊。
唐恬眼前瞬间闪现在通灵中,自己切身体会到的少女的感受。
活泼爱笑,喜欢和朋友们打打闹闹,在男朋友面前会露出女孩的娇羞撒娇,上班偶尔也会耍点小机灵偷偷懒……
努力的生活,积极地过着自己的人生。
曾经它也是那样鲜活生动的少女啊。
握着匕首的手迟迟悬停在女鬼头顶,就在这刹那,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撕裂空气迅猛袭来,唐恬只觉得腿部一松,浑身血淋淋的女鬼被面色铁青、眼神阴沉的西装男人掐着脖子拎在半空,后者喉咙里发出痛苦喑哑的哀嚎,腿脚胡乱挣扎,长长的尖利指甲抓挠着男人遒劲的胳膊,把西服划出道道裂痕。
而男人另一只手上青筋冒起,修长有力的指骨成爪,眼看着就要盖上女人头发散乱的头颅,只待用力一捏就能捏的粉碎!
“住手!”
唐恬几乎破音,她一手握着人偶,一手持匕首,再要换手已然来不及,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急急喊出声,低头一口咬住铁钉露在外面的部分,后槽牙咬的死紧,猛地用力甩头!
“噗”
极轻微的声响本来在这激烈厮杀的战场微不可闻,然而随着铁钉被彻底抽出人偶的瞬间,所有的鬼魂们都如按下暂停键,望着这个方向,一动不动宛如凝固的雕塑。
人偶心脏部位黑红色的血液汹涌而出,无数高亢的、尖利的、温柔的女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如旋风般盘旋而出,回荡在这黑暗死寂的地下室低低絮语,尔后徐徐散去。
血液围成的安全区内,在这些杂乱重合的声音里分辨出了熟悉的音,张宁萱呆呆的,泪流满面,“阿月!李姐!”
没有人回答她。
王强和陈朋错愕地看着那些女鬼如海水退潮般,匍匐着几乎在几秒之内,如来时一般从地板上、天花板、楼梯,从四面八方退开,直到彻底退出地下室。
偌大空旷的地下室,眨眼间只剩下他们几个人,和地上被蹭掉大半的两个血圈,安静的彼此呼吸可闻,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噩梦一样。
“走、走了?”陈朋腿软的一屁股坐地上,王强也是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擦着额上的汗,“老子真的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
张宁萱蓦然回神,“唐恬!”急匆匆地向之前唐恬离开的方向跑去,十分担忧着她的安危。
剩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得勒,走吧。
互相搀扶起彼此,紧跟上去,“唐恬,你没事吧!”
“我没事!”唐恬朝着她们要过来的方向回道,赶忙对陈煦使眼色,“哥你放手!”
陈煦那弯曲成爪的右手极具威胁地停在阿月脑袋上方,漆黑透不进半丝光亮的眼珠一格格转动到眼尾处,仿佛十分不满地斜睨着她,觉得她用了就扔。
唐恬唯恐其他人看见他再吓个半死,双手合十卖乖,眨巴下眼睛,“谢谢你,我真的没事。我们回去再说。”
死气沉沉的眼睛缓缓从眼角转到了下方,陈煦垂着眼,唐恬莫名觉得对方有点不开心,它像是丢垃圾一样随手把阿月往旁边一掷,颀长挺拔的身姿如冰山融化淅淅沥沥落到地上,重新汇聚成她身后的一汪影子。
唐恬松了口气,再看阿月,从拔出钉子后她就不再挣扎了,此刻委顿在地,抬起容貌尽毁的脸,看了眼她。
那一眼,充满无尽的感激,和深深的歉意。
尔后额头点地,她四肢着地如来时般窸窸窣窣隐入黑暗深处,再不可寻。
“唐恬!”张宁萱他们赶了过来,看唐恬安然无恙立着,如释重负。张宁萱眼尖,瞧见她腿上被咬的深深的带黑血的牙印,神情又是一紧,“你受伤了?”
唐恬扫了眼自己的腿,阿月咬的伤口怨气侵入,若是普通人早就动弹不得宛如凝固的石头,而她的血液跟怨鬼相克,起到了保护作用,因此不算严重。
看着没继续留学,她也暂时没管,这里还有两个普通人,担心还会发生什么,只想尽快把他们带出去。
“没事,我们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
唐恬把人偶和钉子都丢进铁盒里,再装入背包,带着其余三人走出地下室。
路上王强一直看她,间或瞟瞟她的背包,一副十分眼馋的样子。想找她要吧,看少女眉目冷淡,想想这一路上对方的彪悍行为……
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了讨要这东西的念头。
算了算了,惹不起。
而且就算真给自己,他也是有点心虚这玩意儿的。
把那么多鬼魂囚禁着,能是啥好东西吗。
这一次再没有诡谲的大雾,也没有突如其来的怪异声响。
他们一行人顺顺利利地来到了厂区门口,依次钻出锁门的铁链,站在路灯下,4人这才彻底地放松下来,不约而同吐了口长气。
“再见了。”唐恬挥挥手,就要跟张宁萱往另一个方向走。
王强忙叫道,“留个联系方式吧。万一下次……”
唐恬回头笑笑,“没有下次了。好好珍惜自己的命,别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王强讪讪,待两人走远后忍不住嘀咕,“这女人性子也太冷了。我就是想交个朋友而已。”
“走吧。”陈朋是把唐恬的告诫听到心里去了,今晚上几次死里逃生,现下累的直想回酒店。
他不经意回头,蓦然看到把自己整个人罩在长裙里的张宁萱,走在路灯下的她没有影子。
而与她并肩而行的另一个身形纤弱的少女,她投落在地上的影子却是个短头发!
陈朋眼睛睁的都快要脱框了,几乎怀疑自己眼花,他看到她人已经走到下一个路灯去了,可那道斜长的影子还停留在原地,那黑影鼻梁高挺、下颚线凌厉,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就像、就像影子在注视着他们!
周围的声音连同王强的抱怨一下远去,他眼前阵阵发黑,浑身脱力一样软倒在地,把王强吓了一大跳,“喂喂,你怎么了!”
眼疾手快把人扶住,两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半蹲着,陈朋几次冲击太大,神经到底还是锻炼出来了,想昏没昏过去,一把攥紧王强的胳膊,声音哆嗦着,几乎要哭出来,“她、她们不是人!”
“谁不是人了,你在说些什么。”王强以为他吓糊涂了说胡话,一手扶着人,迫不及待去摸手机想看看今晚上的直播到底赚了多少钱。
最后那时候为了保命,他直接把手机挂在了脖子上。
屏幕亮起,上面一片漆黑,最中间有一句话的提示“网络信号不佳,您的直播已中断。”
“中断?什么时候。”王强心急火燎地去看时间,屏幕上只有寥寥几个留言,最上方观看人数也不到一百人。
“不可能啊,明明之前都十多万观看量了!还有火箭炮、各种礼物加起来好多万的,都去哪儿了!”
把后台翻遍,零星几个打赏,还是以前的。
王强彻底懵逼了,他看到今天的页面上,最后一条评论有人说,“怎么黑屏了。”
他急急翻出回放,嘴里魔怔般念叨,“不可能啊、我明明都直播出来了的、不可能啊……”
直播最后的画面,显示是当时他们遇到两个女生的地方。
画外音是陈朋猝不及防的惊叫“鬼啊!”
他们在楼上,而楼下的白裙少女听到异响抬起头,黑发及腰,那张小脸面无血色,比厉鬼还恐怖。
然而,她旁边空荡荡的,并没有另一个本来该出现的人。
无意碰触间冰冷如死人般的体温、早就中断的直播画面显示的惊人观看量和丰厚打赏、没有影子的女人、她看见唐恬的血时往后躲着露出的神情……
自诩为神经粗壮的王强,脑子里的弦咯嘣一声,断了。
“喂--王强!你怎么晕过去了!快醒醒!”
走开很远的唐恬跟张宁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闹剧,她们朝着张宁萱的宿舍走去。
走近就看到一辆警车和一辆殡仪馆的停在楼下,车灯闪着光,周围有一些人聚集,议论纷纷,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这栋楼恰好是张宁萱的住处,张宁萱停下脚步站在树荫里,遥望着灯火通明的4楼,有几个穿着防护衣的人抬着担架走过走廊,“有人去世了?怎么从我那一楼下来。我那里除了我没有别人居住了。”
她急着想回家,又有点担心这个时候上楼跟死者冲撞了,又不想上前跟那些人照面,犹犹豫豫。
唐恬目露不忍,“……等一下吧。”
两人站在离车子有一段的距离,片刻后,担架就被抬了下来。白色的床单蒙着脸,已经去世。
担架是一前一后两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抬着,走动间,逝者的身体没摆好,一只手臂忽然从担架上垂落,悬空晃了晃,那只手腕上有着触目惊心的伤口,血迹早已凝固发黑。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张宁萱的脸一下子煞白。
唐恬目送装载逝者的殡仪馆的车远去,警察排除他杀嫌疑后也很快离开。深夜了,群众也议论着回了家,仿佛压根没看到两个一直站在树荫下的人。
四周恢复寂静。
张宁萱没提上楼的事,唐恬也没说话。
过了会儿,张宁萱像是找到自己的声音,木着脸说,“你回去吧。明天我再来找你……之前你说的实习,我算是通过了吗?我还可以在你那里工作吗?”
唐恬眼里流露的流露出悲色,“我们电台发布的招募公告当然算数。你协助我完成了这次的任务,你的实习完成了,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你想留在我们电台工作,而不是去投胎吗?”
话音刚落,张宁萱像是被雷击中一样,脸色瞬间褪尽了血色,像是纸一样的惨白,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嘴唇颤抖,沙哑的嗓音,“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投胎,我?”ωωω.χΙυΜЬ.Cǒm
“看看你的影子,”唐恬轻声说,终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
这一栋筒子楼年久失修。只有1楼和4楼,在楼梯那儿有着微弱的灯光,此刻昏黄的光线,从右手边斜照过来,唐恬和张宁萱相对而立,唐恬的影子,斜斜的落在地上,被拉得老长,而张宁萱,扭头看着自己的身侧地面,浑身一阵,瞳孔瞬间增大,她没有影子。
“刚才那个人,是你。”唐恬知道这样很残忍,也知道张宁萱看到了,所以脸色大变,但她不想承认。她其实可以陪她演下去,只是不想她变成徘徊人间的厉鬼。
“不可能,”她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喃喃着,“我没有死。我没有……”她手指着左手边尽头的女厕所,嘶哑的喉咙说,“我是在那里割腕了,可是我听到了你的广播,我想起我还没有实现他们的愿望,我就挣扎着活了下来。那是别人!你看!我还有伤……”
她一把撕开自己长伤口的纱布,当看到手腕上的伤口时,整个人呆若木鸡。
唐恬看到她手腕上,有一道极深的刀痕,那那一片血肉模糊,甚至伤口泛着白。这么深的口子准确无误的划破了静脉。连伤口处的血都凝固发黑,皮肤上呈现尸斑,不知道死了多久。
--跟刚才担架上逝者落下的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她怔怔仰头看着4楼楼道间的昏黄灯光,抬不起腿走上去看一眼。万千记忆汹涌而来,在她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
“你说的对,我早就死了。我只是没意识到……”片刻后,张宁萱闭上眼,泪珠无声的滑落,从那一张不忍睹视的脸上,她声音发颤。
唐恬说,“抱歉,我不是有意瞒着你。”
其实直到她和对方一起吃完饭,她也没有发现,张宁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表现的实在太正常了,甚至都不畏光。
直到两人一起要跨越后门那铁链的时候,不经意回头,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死鬼藏在了她的影子里头。而张宁萱的身后并没有影子,那个时候她极为的震惊,可箭在弦上,张宁萱似乎也对自己的死毫无所觉,唐恬一来需要晓得里面情况的人领路,二来怕对方居心叵测另有阴谋,是以就这样带着她进去了厂房。
之后发生的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让她根本没时间来不及据实相告,而回到这里,对方恳求的望着她,说出自己的愿望是希望能够去电台工作,她才不得不郑重的提醒对方。
“去投胎吧,”唐恬诚恳劝解,“你下辈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安稳又幸福。”
很多人总是追求着更好的物质条件,更优渥富足的生活,却不知平凡的,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他们甚至开不出灿烂的花,便已经在半途夭折。
张宁萱是好人,她也不像之前的那些厉鬼,有着执着的心愿或者仇恨,是以唐恬衷心的希望,她能够获得新生。
挂在胸前的手机似乎不满的震动了一下,唐恬没搭理。就算知道这个任务完不成,大不了扣一些生命时长好了,她再做其他的任务补回来。她会尊重张宁萱的选择。
张宁萱的心理素质也比大部分的人要好很多,这一生短暂,什么坎坷都经历过了,最初的震惊,悲痛之后,她渐渐平静下来,想了一会儿,坚定的说,“我还是想留在人间。”
这回换唐恬讶异了,“为什么?”
张宁萱笑了笑,眼睛泛着泪光,依稀看得出当年清秀貌美的模样,“要是投胎了的话,就没有记忆了吧。我现在暂时还不想去,这些年我一直过住在筒子楼里,走过的最远的地方,是家附近的菜市场。我看着电视里,那么多美丽的风景,那么多好吃的东西,都没有机会品尝,让我留下来吧。我想到处看看,而且,你也需要有人帮你。”
她看着她,目光温柔而坚定,用着被烟熏撩过的嘶哑嗓子,慢慢说,“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做这些也太危险了。”
唐恬年纪虽轻经历的多,一颗心也被磋磨的坚硬冷漠了,饶是如此,闻言也是深深动容。
有的人在泥潭里,便恨不得伸手把所有路人拉下来;而有的人纵使自己落难,也不忘提醒着路过的人小心。
一直震动不已闹腾的手机终于消停了,唐恬看着她,“你怕吗,以后也许会遇到很多今天晚上类似的事。”
张宁萱破涕为笑,“我也是鬼啊,不怕它们了。其实它们也挺可怜的,像今天晚上一样去帮助它们,我觉得是有意义的。”
“哪怕,或许某一天你真的会消失?没有转世投胎的机会?”唐恬也搞不懂手机的尿性。
“没关系。”张宁萱说,神情坚定。一晚上的相处,足以让唐恬知道她心性的坚韧和执着。
“那么我尊重你的决定。”她点开,翻到午夜诡话APP的员工信息那里,录入张宁萱的信息。
“在这里按下你的指纹,以后就是我们午夜电台的员工了。”唐恬递过手机,张宁萱毫不迟疑用大拇指摁上指纹锁。
“录入成功。”
唐恬收回手机,没去这次完成任务的情况和奖励。
张宁萱说,“这还是我这辈子签的第2份劳动合同。以后还请多关照了。”
“彼此彼此。”
张宁萱的屋子不能住人,唐恬带着人回到自己的住处。两个人都很疲惫了,就此歇下。
两人睡着之后,月光下的影子如流水潺潺而起,青面冷厉的鬼魂阴恻恻盯着另一张床上的张宁萱,遒劲的五指弯曲又伸展,来来回回好几次,似乎在克制着把胆敢占了它床位的家伙给撕的粉碎。
过了一会,晓得暂时拿对方没办法,不然妹妹要生气。它沉着脸,索性扭头不再看那女人,眼不见心不烦。
它悄无声息地坐到熟睡的少女的床脚,掀开薄薄的被单,捞起她的腿。
莹润如白瓷的腿上,两个深深的獠牙印触目惊心,虽上了药,这些普通的药对怨毒没有任何作用,伤口还是发黑,散发着属于逝者的阴冷气息。
如果防着不管,怨气入心,轻则性情大变,重则疯魔,彻底失去理智。
它附身,冰冷的唇吻上带着热度的温软肌肤,喉头滚动。
睡梦中的唐恬觉得自己被蚊子咬了,腿上一阵细微的酥痒,仿佛被吮吸着血液。迷迷糊糊想去抓挠,拍死那只扰人的蚊虫。
手被什么东西握住,冷冰沁凉,在这个夏末的天气摸着像是一块上好的玉石,十分舒服。
那东西反手把她的手笼在掌心,摩挲着手背,时而轻拍几下,仿佛哄孩子,很是熨帖。
唐恬睡意朦胧中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在对方的安抚下再次沉入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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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恬在天光大亮中醒来,一看那边的床铺空空荡荡的,张宁萱不见了。
她摸出手机,午夜诡话APP的后台果然增加了一位员工。
姓名:张宁萱
级别:三星
特殊能力:隐藏。能不惧阳光在白日下行走的厉鬼,世所罕见。也许是因为她的执念?虽然战斗力不怎么样,可是在人群里,无人能察觉自己身边的人,不是活人哦。
“太厉害了吧!”唐恬惊叹,没想到张宁萱的能力这么牛。
不惧日光,能在白天行走,想想在工厂里她的表现,完全像是活人一样,陈朋跟王强都没看出半点端倪。
唐恬顿时觉得自己多了左膀右臂,心中更加踏实。
起身下床,瞟到自己的腿,“咦?”昨天的伤痕淡的像是洗过的纹身,而且摸着一点都不冷不痛,“自己就好了吗。”
她还以为是阿月她们得到了解脱,残留的怨气也跟着消散了。
她起来收拾了下,出去吃了饭,等到了晚上快十二点,把张宁萱召唤了出来。
“今晚上跟我去解决后续的事宜吧。”
“好的。”面前的女人腼腆地朝她笑笑,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
两人再次回到工厂。
寂静的深夜,黑洞洞的厂房空无一人。唐恬看着时间,准时打开了午夜诡话APP。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收听猛鬼夜话栏目。我是你们亲爱的主播,糖糖。我们栏目的宗旨是,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的,绝无虚假。您的痛苦,悲伤,遗憾,都请告诉我,我们倾听你的痛苦,解决你的执念,消除你的怨忿。”
“今天,我要为大家讲述一个带着时代变迁、极具悲□□.彩的故事。发生在曾经以钢铁冶炼闻名遐迩,如今却落魄了的东北工业之城……”
清冷凉薄的声线幽幽回荡在空旷黑暗的厂区,张宁萱在旁边安静听着。
“主播是第二次发现这个铁盒了,被封印在此地无法解脱的鬼魂,都跟这铁盒有着密切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人放置的,又是为了什么目的,主播觉得有太多的未解之谜了。因此在此征集线索,欢迎热心观众踊跃提供跟铁盒或者秘术相关的信息。”
为免暴露太多情况,她把关键信息隐藏了,只说了模糊的大概。
“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徘徊在此处的无辜冤魂终于得到解脱,它们即将去往该去的地方。主播相信,善恶终有报。那幕后之人,有一天定会成为我讲述的故事的主角,得到该得的结局。”
“接下来是我们的热线时间--您好,这位听众想跟我们分享怎样的故事呢。”
为了让张宁萱听到,她开了公放,此刻手机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自言自语般的低声吟唱。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去看樱花
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娃娃啊,娃娃为什么哭呢
是不是想起了妈妈的话
娃娃啊,娃娃不要再哭啦
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吧
从前我也有个家
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
稚气的嗓音天真又无邪地唱着童谣,分不清男女。
唱了两断,对方突兀地挂了电话。
这可以说是史上最短的热线了。
除了童谣,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唐恬和张宁萱四目相对,张宁萱摇摇头。
“那么,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咱们下期再见。”
她播放代表结束的《安魂曲》。安宁祥和的乐曲在寂静深夜流淌。
面前黑黢黢的出过事故的厂房随着动人的旋律蓦然变了样。
阳光灿烂明媚,天空蔚蓝,无数身着蓝色厂服的女工们,你挽着我,我拉着你,说说笑笑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进入到厂房大门里。
“总算能离开这儿了,我都快被关出毛病了。”
“希望我下辈子投个有钱人家。”
“我就一个要求,长得漂亮哈。”
她们欢喜笑闹着,就像她们上工的那一天。
在这片蓝色的洋流里,张宁萱伸着脖子张望着,终于看到了念念不忘的身影,“阿月!”
她呼唤出声,对方正挽着朋友的胳膊说笑嘻嘻地说话,闻声遥遥望过来。
隔着那么多身影,她们相视一笑。
阿月伸长了胳膊,踮起脚,用力地朝着她挥手,她那张年轻好看的脸,笑起来一如往昔青春活泼。
“阿月!”
张宁萱笑着,两行眼泪流进了遮脸的口罩里,也使劲地挥手示意。
“走了阿月。”旁边的女工催促,阿月视线落到唐恬身上,弯腰鞠了很深的一躬,尔后站起来,跟她们一起头也不回地走入了生产车间。
唐恬和张宁萱目送她们离开。
安魂曲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唐恬眨眨眼,刚才的一切仿佛幻觉,面前还是在黑暗中矗立的厂房。
只是这一次,那股经久不散的冤魂气息荡然无存,厂房也再也不会害人了。
张宁萱抹了下眼睛,朝着唐恬弯腰,“谢谢你。”
唐恬扶住她,“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好像也慢慢理解了这个电台存在的意义,和给予她的使命。
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徘徊在时间的亡灵们,似乎也不错?
手机忽然一阵震动,唐恬还以为是黑手机又发布任务了,结果一看是自己的手机,存着名为“节目组”的号码来了一条短信。
【恭喜你成功进入复赛,四强赛比赛地点--】
【欢乐游乐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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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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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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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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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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