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唐恬和艾丽基本就在酒店等那边的消息。
艾丽无所事事,看唐恬每天怡然自得的按时早起锻炼,一日三餐,看书喝茶,无语,“你就这样等,都不准备着?”
阳台上,唐恬视线都没离开离开手里的书,抿了口茶,“需要准备什么?”
“黑狗血、鸡血、糯米之类的,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趴在床上晃悠着两条大白腿的艾丽说,“你不是驱鬼师么,就这样空着手去?”
唐恬说,“你都说了是演的。”
艾丽单手托腮盯着她,女生嘴巴紧的跟蚌壳似的,怎么也撬不开。
唐恬手机忽然响起来,一看陆侦探的名字,两人都敛起了笑意,唐恬接通,立刻传来男人迫不及待的声音,“她们两个果然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我在张月家,找到了她家人给她收起来的遗物。”听筒里传来沙沙纸张翻动的声响,“是张月的一个笔友,在18-19年间跟她写的信。笔友落款是‘雨霖霖’,我见过任霜笔记本的字迹,肯定对方是任霜。”
陆远也不废话,拍照把重要的片段发给唐恬。
越看唐恬越觉得奇怪。
单看前面大半年,也就是张月高一上学期,两人明明一个班级,但是在张月成绩下滑,开始遭受全班排斥的时候,任霜没有给对方有任何联系。
张月被全班默契地视为隐形人之后,张月性格越发孤僻,在一次图书馆借书的时候,那书拿回来,里面夹杂着半张纸,一个落款为雨霖霖的人,说想交笔友。
这种随机交友的方式在通讯不发达的过去很是流行,而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到如今交笔友的人越来越少了。
张月可能是太孤独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跟这个人联系了起来。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从信里看,女生和她同校。她们通信不用邮寄,而是每周一她写好之后放在三楼拐角处的消防箱,雨霖霖去取,然后周四再给她回信,放到消防箱中。
一周一封信,两个人很快熟悉起来。雨霖霖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她,张月的痛苦、难过、悲伤,所有的情绪她都能感知的到。看着纸上的字,唐恬都能想象张月的心情,她越来越依赖这个笔友,开始渴望在现实中也能跟对方继续这段友情。
她忍不住开始在投放信之后,经常去消防箱附近,寻觅可能是雨霖霖的那人。
费了一番功夫之后,她终于知道了对方的谁。
信里面,雨霖霖这样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再来取信。我想你一定很生气,很愤怒,觉得我在故意欺骗你。你觉得我在班级里从来不和你说话,跟他们一样把你当做隐形人……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愚弄你!”
“……你觉得我跟所有人相处的都很好。可是你不知道,我初中有着跟你一模一样的经历。甚至更惨。”
“我以前性格跟你一样……转了学,我好不容易摆脱以前那些人,到了新的班级,我开始学着假装开朗,跟大家玩成一片。其实我每天心里都很痛苦,看见你,我想我找到了同伴。我很想跟你亲近,成为最好的朋友,手拉手一起去食堂、去上厕所。可是我不敢。”wWW.ΧìǔΜЬ.CǒΜ
“我怕再回到噩梦里去。所以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我想走近你,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我懂你,你也懂我。”
……
“从文字里看,任霜虽然不敢当面表露善意,害怕自己也被排斥,也算是人之常情,不会过多苛责她。而且想通之后,还会心怀感激。”艾丽说,“人设也不算崩塌吧。”
事实上,在知道对方身份后,虽然刚开始张月有点生气,很快被安抚了,而且想着任霜在班里人见人爱的地位,却只对自己袒露心声,原来背地里是个跟自己一样自备内向的人,张月自然有种隐秘的快感。
两人继续通信,逐渐无话不谈。信里的任霜跟外人所见完全不同,字里行间透着灰败阴郁,更加让张月同病相怜。
两个人还时不时谈论到解脱、死亡之类的字眼。
唐恬又发现一件事,“张月退学,是任霜提议的?”
不知道前文是怎样,从雨霖霖的信来看,她表示理解张月的痛苦,也说这一年多帮她想了很多办法,张月那么努力,真的很辛苦。
“……实在不行的话,我想你可以选择休息一下,现在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不如重新看看自己的路,也许你会找到新的、适合自己的方向。”
艾丽吹出口烟圈,不以为然,“看着好友挣扎痛苦,无能为力,其实这个建议也算好心。”
电话里,陆远说,“我这边得到的线索就这么多。两个人的确是笔友,好朋友。通信截止到张月退学就没有了。”顿了顿,“你旁边有人?”
“一个朋友。”唐恬瞥了眼艾丽,后者垂着眼,自顾自玩着才做的闪瞎眼的指甲。
陆远不知为何沉默了会。
“两人联系就中断了?”唐恬还在想着这事,看着雨霖霖的信,她试想如果是自己,也舍不得这样一个知心好友。
“没有证据表明两人还联系着,除非你那边找到任霜手里的,张月的信。不过……”
“什么?”
“张月不是退学后天天宅在屋子里不出门么。有几回任母气到,冲到她屋子里骂她,有听见她哭着跟人打电话。”
“以为是她早恋交的男朋友,但她的手机便宜,漏音,能听出是女声,任母也就没有多问。”
张月离开学校,两人通信不便,换做手机联系很正常。
唐恬精神一振,“手机呢?”
陆远的声音充满遗憾,“她跳楼的时候带着手机,所以手机摔的稀烂,被环卫工人打扫了,大半年前的事,没有办法再找到。”
“那她的号码能找回来吗,肯定有通话记录。”
陆远语带赞赏,“我也想到这个。去问了下,她的号码已经被移动公司收回,给别人用了。以前的记录都清空了。”
“任霜的呢?”
“我恢复过她的手机,微信里没有张月这个人。通讯记录我没查,需要的话我想点办法。她的号家里人一直在给充钱没有停机,应该可以查得到。不过需要几天时间,我现在还在这边。”
唐恬想了想,“算了,不用了。”
陆远决定留在张月家,看看能不能再挖出点线索。
艾丽问唐恬,“不用查任霜通讯记录?”
“没有意义,就算确认两人真的有联系,也没有语音通话的内容,”唐恬说,“我刚才一直在想,任霜想要和张月做朋友的话,直接加手机好友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用通信的形式。”
“这样比较特别,有意义吧。”
“若是追求意义,张月退学后,两人应该继续维持写信才对。但任霜没有这样做,而是用起了手机,又没有用微信QQ这类更方便的通讯软件,而是选择打电话。”
艾丽来了兴趣,随手把没抽完的烟在烟灰缸里杵灭,“为什么?”
唐恬思索着道,“文字之类容易留下证据。不在一个地方必须要邮寄信件,会容易泄露真实地址。打电话的话,不录音就不会被其他人知晓。”
艾丽挑眉,“你怀疑张月的死,跟任霜有关。”
“只是猜测,”唐恬站起身,“我去任家一趟。”
“要我一起吗?”
“不用。”她没告诉任家这件事还有其他人涉入。
跟任家打了个电话,任父同意了她的要求,还派了司机过来接她。
唐恬在任霜屋里搜了一圈,任家人不肯接受她离去的结果,她的屋都原样保存着。
找了一圈,果然没有书信之类的东西,但唐恬发现任霜的书柜摆了很多心理学相关书籍,甚至还有英文原版的。
“她这么喜欢研究心理学。”
唐恬每一本都翻过,发现任霜在上面密密麻麻注了笔记,重要的地方还用不同颜色的水彩笔勾画,简直像是在对待日常的教科书。
若是普通人看了也就看了,放在堪称“完美”的任霜身上,想必她在其中收获颇丰。
唐恬退出书房,找了在任家待了十多年的保姆,对方正在厨房准备任家一家人的晚饭,想了一会儿,确定地告诉她,“小姐有一段时间是有跟人写信,厚厚的一沓放在一个盒子里,我打扫卫生的时候见到过。有印象是觉得奇怪,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小姐居然会跟人通信。我们这些普通人都用手机了。她也不是没手机,一年换好几个。”
“装信的盒子呢?”
“没有了,”保姆摇头,“今年年前在院子里,我看小姐把信全部烧了。当时还觉得有点奇怪。平时她可宝贝这些东西了,打扫卫生的时候都不让我碰这个盒子的,放在柜子最里面。怎么忽然就全烧了。”
“年前?具体是什么时间你还记得吗。”
保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掏出手机翻看日历,“我记得是个周五,因为周六就要过年了。对,一月29日,大年29。”
唐恬眼皮一跳,这个时间……任霜烧掉跟张月来往的信件之后,没几天,大年初五,张月就自杀了。
“谢谢你,”唐恬道谢,看见保姆欲言又止,立刻问,“她那个时候,有什么跟寻常不太一样的行为吗。”
保姆迟疑道,“那天下雪,是今年第一场雪,下的很大。我在前院熏腊肉,她抱着盒子来烧信。一边把信纸丢到火堆里,一边笑的很开心。”
“她在笑?”
“是的,”保姆肯定的点头,“小姐平时不那么外向,像任先生,不太表露心情的,那天却笑的格外开心。”
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围着毛茸茸狐狸毛围脖的少女毫不留恋地把厚厚的一沓信纸全部丢入火焰里,在熊熊火光的映衬下,红光满面,透着心满意足。
“是那种,怎么说呢,我嘴笨,在这里呆了十多年吧,看着小姐长大的,所以稍微有点了解她。是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时候的笑容。我觉得对她来说应该是件好事吧,后来也就没多想……”她觎着唐恬的脸色,小心翼翼问,“这事,是不是跟小姐的死有关?”
“没有,你别多想。”唐恬笑笑,心里已经有了思量,谢过保姆,她准备去找任父再问点事。
门吱呀一声打开,任父扯着领带走出来,看到面朝这方的唐恬,微微诧异,“唐大师,有什么事找我吗。”
“是的,”唐恬说,“我刚刚在您女儿房间找了下,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所以想来问问您一些事。”
“这边说。”任父衣冠楚楚,带她去客厅。
唐恬佯问了几个任霜日常的事,然后切入重点,“她一直人缘都这么好?小学,或者初中的时候,有没有遭受过校园霸凌呢。”
任父摆摆手,一口笃定,“不可能。霜儿小时候性格就好,跟谁都能玩成一块儿。再加上我们家家境还算不错,我每次都会跟她班上的班主任打招呼,让人格外关注着。要是她被欺负,老师早告诉我了。”
他也是谦虚了,这样的家庭环境岂止是不错。
唐恬想想任家给岚山中学捐的教学楼,怕是老师都会把任霜当眼珠子似的盯着,绝对不会出现被霸凌的事。她也不是信里那种自卑委屈的性子。
--任霜在信里撒谎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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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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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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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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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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