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弯腰驼背的老人杵着拐杖,鹤发鸡皮,语声低哑着说,”小姑娘,我问你一个问题。“
“您说。”唐恬做了请进的手势,老人摇头,“几句话。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有两个男孩,年长的不会游泳,年幼的是水鸭子。”这是当地形容人水性好的说辞,“两人一到去河边玩,大的哭着回来了,说小的被淹了。等到大人去河边的时候,小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唐恬原本以为是听个闲话,越听表情变得凝重,“然后呢?”
这事他之前提过,现在重复一遍必然是有目的。
“然后,”老人嗤笑了下,嗓子像是拉风箱一样沙哑,呵呵笑了,“没有然后。我就想问问你,那小的救了大的,大的怕被大人责罚,所以说小的自己被淹死了?为什么不会游泳的他没事,会水的反而死了?而且他明明年纪大,是可以救得了小的。”
唐恬斟酌了下说词,“有句话叫做会水的反而是被淹死的。越是水性好的人,越会仗着自己有本事而大意。河里边本来就情况莫辨。再说大的,就像我,不会游泳都很少去河边,即使去都不会下水,就在河边玩玩而已。如果小的溺着了,大的不会游泳也没有办法去救,有心无力。去叫大人是对的。”
老人没说话,浑浊的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她,表情没有丝毫改变。
唐恬心中一跳,直觉这是道送命题,“若是还心存疑虑,不妨想想,他跑回来的时候头顶有没有打湿?就知道他有没有下河游泳,既然他没下河,也不存在小的去救他而溺水的情况。这大的平日里会撒谎吗,是什么品行?”
“品行……”老人幽幽道,“日久见人心。我看着他长大的,是个好孩子。”
唐恬捏着的手心渗出的了汗,此刻在老人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压力比面对陈家父子还大,“其实,您心里也知道吧。只是不甘心,时间久了,就变成了怨念。”
为什么自己的亲人死了,别家孩子还活的好好的。好像找到一个可以埋怨的人,心里就会好过一点。
老人的面容松动了些许。
唐恬小心问,“你说的大的,是陈煦?”
陈老沉默。
唐恬心里一突,想到陈宝留下来的原因。
活人的执念……
要有多深的执念,才会十多年过去了,陈宝的鬼魂还待在这深宅大院?
冷意沿着背脊蹿上,唐恬嗓子发涩,“陈煦出事,您老有没有掺和?”
出乎意料的,老人回答的很快,“没有。”
陈老淡淡说,“他很少回老宅,我没来得及下手。”琇書蛧
“……”真想把陈煦叫出来,揪着他衣领问问他家养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亲人加害不说,连照顾自己长大的老仆也是包藏祸心!
唐恬莫名生气的很,“你有疑惑的话,当面问清楚不就行了。二十多年了,你也是忍得住。你就不怕冤枉了好人?!”
陈老摇摇头,满目悲凉,“我孙子死啦,媳妇儿也跑了。独生儿子受不了这个打击,整天喝烂酒,摔了个半身瘫痪,屎尿拉一□□,床都下不了。我和我老婆子照顾了他二十年,前些年老婆子累病了,也去了。就剩我们父子两个。”
他叹气,“我也活不长了。前些日,才送走我儿子。人老了,一个念头琢磨了二十年,想着想着都当了真。天煞孤星,果然给周围人带来灾祸。”
唐恬纵然知道自己是个外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在面前眼睁睁看着长大的孩子,比不过你心
中一点点怀疑。”
她嗓子发堵,声音渐渐放低,轻不可闻,“要是他知道了……”那就太让人心寒了。
老人浑浊的眼风掠过她的肩头,寂然地说,“他知道。”
“他知道?他知道!”唐恬蓦然变色,她想起日记本里,陈煦十六岁时的那碗汤。
送走了大黄,也送走了他以为的亲人。
原来,原来如此!
所以他小小年纪去了国外,尔后再没回过老宅。不是他不想,是不敢!
老人说,“大少爷十六岁的时候,我在给他的长寿面汤里下了老鼠药。他可能觉得味道不对,倒了。院里养的黄狗偷嘴吃了,死了。大少爷是好人,没有责问我,自己离开了。我那时还觉得,他是做贼心虚,怕了。”
“看了他的日记才晓得,是我错了。”
所以才会说那句,太迟了。
唐恬心里不知哪来的火苗一下蹿了起来,“太可笑了。什么天煞孤星,他才是最可怜的人!”
算命的一句话,所有的事故都好像找到了债主,就能毫无愧疚地推到他头上。
她讥诮道,“他也死了,也是被淹死的。现在你痛快了!”
老人又深深叹了口气,“我刚知道的时候,第一反应在想这算不算报应,我孙子死在水里,他也是。”身形单薄的老人低咳了一阵,那副苍老的模样看的人又是怜悯,又是愤怒。
他低低道,满目悲戚,“可马上又感到了和当年我孙子溺死时候一样的难过。小煦是个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日记里,对死去的小宝也是诸多照拂……很多时候,我是真把他当自己孙儿的。”
陈老让开门,“你走吧。我给你叫了车,正在后门等着。”
唐恬当机立断,跟着陈老绕无人的小径,没几分钟就到了后门。
路边一辆黑色汽车正等着,她坐上车,从窗户望着静默伫立在门口的老人,“为什么要帮我?”
老人满是沟壑的面容露出很淡的笑来,挥了挥手,“走吧。”
汽车载着没有得到回答的唐恬驶离陈宅,她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背脊才彻底放松。她望着窗外,一栋栋房屋疾驰而过,很快行驶上车流繁多的省道。
她买了机票和好几个方向的火车票,之后拔掉手机卡,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陈家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找她,想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干脆回到来时的地方,只是不回去家乡那个小城,而是到省会去。
那里一千多万人口,找个人也是大海捞针。
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疯狂振动起来。她低头打开一看。
原本的任务显示已经完成100%,还有评价和奖励。
【小试身手,值得鼓励!基础奖励:480小时生命时长。
附加奖励:一次抽宝箱的机会。也许会抽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手机屏幕上出现三个宝箱,黑色的充满不详。
唐恬犹豫了下,点击了最右边的一个,“男左女右……看运气吧。”
【恭喜获得“血嫁衣”。
“那一天,我穿上它嫁给了我的丈夫。
血色在棺材里流淌。
你看见了吗?”】
唐恬,“啥玩意儿?!”
下意识看向自己放在一边的背包,好像鼓胀了不少。她瞥了眼前面开车的司机,打开包探手摸进去。
触感滑凉,是一片红色的布料。边角的绣纹几分眼熟。
--是冥婚的喜服!
唐恬:……
这事能过去了不。
“陈煦的愿望我已经帮它完成了,那它应该可以瞑目了吧。”
夙愿已了,就没她事了。
唐恬这样想着,不过包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她抽出来一看,满心满口的凉意。
一个红封,倒出来是写着陈家大少爷忌日的庚帖,还有一束捆扎在一起的长长短短的发。
长发是她的,而短发。
唐恬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瑟缩了下。
所谓的“喜封”。
她清清楚楚记得这玩意儿被她丢弃在柜子里,根本没有带走。
笔直的电线杆在眼前飞快掠过,她从车窗玻璃的反光上,看到自己身后影影绰绰坐着个人。
一扭头,座位上空空如也,只是黑色的皮面泅开一块儿,摸上去有点湿润。
喜庆的红包衬的握着的手指纤白如玉雕。唐恬懊恼地意识到一件事。
--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结阴亲,怕不是她以为的,死了葬一块儿这么简单了。
陈管家立在门口,望着搭载少女的汽车驶入茫茫夜色。不知是不是老眼昏花,他眯起眼,恍惚好像看到坐在后座的少女旁边,多了一个人。
白色衬衣,黑色短发,肩背挺直端坐。
即使只是个后脑勺,熟悉的轮廓映入眼里,老人眼眶一阵发热。而对方一直没有回头。
“……到底是怨的。”老人喃喃,有些欣慰地笑了。
还是好孩子。
做人的时候是,做鬼的时候也是。
“你下不去手,就让我来吧。”老人自言自语,声音低哑不清。
他悠悠锁了大门,往回走了一段。拐角处遇到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皮鞋铮亮,一派精英气度。
“陈管家,”秘书神色不愉,“你私自放跑了人,这要我怎么跟陈老板交代。”
“在堂厅的时候,大家都听到老板答应小唐了。我不过是遵照老板的话做事而已,怎么算是私放。再说了,”弯腰驼背的老人抬起头,目光清矍如鹰隼,“您是陈家三少爷,何须有什么交代。”
古宅惊魂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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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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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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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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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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