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然而止。
陈鹏脸色刷地变白,未尽话语卡在喉咙里,睁大眼不可置信。他们的身后是两把太师椅并一个茶桌,茶桌上有个盛茶杯的白瓷碟子,孤零零落在那儿,十分古怪。那里本来空无一人,此刻其中一把椅子上仿佛有人刚坐过,椅背椅面一大片水迹,湿淋淋地正往下滴水。
“滴答”
“滴答”
水滴声重重砸在每个人心里。
陈云志脸色微变又迅速压住,冷静道,“早上是谁打扫的,帕子都没拧干就在擦。碟子也不收拾。”
听到这解释,几人不约而同想松口气。唐恬不置可否。
那死鬼挺早就坐那儿看热闹了。灰蒙蒙的一个影子,斜斜倚着靠背,手上把玩着碟子。一直在暗示她。
“我就说这些老家伙!”陈鹏吐了口气,觉得刚才被她看了笑话,拳头握紧,恶狠狠道,“好啊,你知道尸体在哪儿,你现在就说!要说不出来,这次我绝不放过你。”
唐恬眼眸闪了闪,“现在还不行,要等到晚上。”
“你就是个骗子!”陈鹏拍案而起。
“嘘,别急,”众目睽睽之下,少女纤细食指抵住自己的唇,手指苍白嘴唇带着一点没擦干净的嫣红,笑的又诡异又开心,“知道碟仙吗?等入了夜,陈煦会来亲自告诉你们,他的尸体到底在哪儿。”
“哐当”陈鹏失手打翻了茶盖,不可置信瞪圆了眼。
女人绞紧的手僵住。
唐恬笑问陈云志,“陈老板,所以你敢不敢答应我刚才的条件呢。”
这是在逼陈云志,如果他不答应,就侧面证实了心中有鬼,陈煦的死的确不是意外,今天的对话传出去流言更盛;若是答应,晚上要真问出了尸体所在的地方,势必会找人去捞,要真捞上来了,不巧尸体上又发现点什么……
陈鹏脸色忽青忽白,要是平时他是不信这些的,但之前住在老宅里亲眼目睹过怪事,唐恬又这般诡异。
“老陈,”林落雁忽然抓着陈云志的胳膊,指甲用力地都在他皮肤上留下印记,“公司那边还一堆事等着你,哪里有功夫听这女人瞎编!她就是跟风水先生联合起来想讹我们!这鬼地方阴森森的,待着不舒服,我们还是早点启程回去吧?”
面对女人的央求,“落雁,既然话都到这儿了,也不妨试一试。到底我是个做父亲,儿子的心愿我肯定要为他实现。”陈云志脸上看不出表情,轻拍了下对方的手示意松开,一双黑眼珠冷冷盯着唐恬,吐字低沉有力,“好。”
“不过我话说在前头,看你是小姑娘机会给你了,你偏要坚持着,那晚上要是没个结果,到时也别觉得我陈云志不好说话。”
放下狠话,约好晚上碰头的时间,陈云志就带着妻子儿子离开了唐恬住的这间屋子,外面搭的丧仪棚子还没拆,陈老按照主人吩咐把丧葬队一干人都赶走了,只留下了风水先生和鬼媒王丽他
们夫妻二人。
王丽偷偷摸进来想询问情况,唐恬敷衍打发了她,趁着下午没人打扰,用中午吃饭的餐盘倒扣着,在挂历纸大小的白纸上,按碟子的大小画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同心圆,围绕圆圈在里面写上“是”“否”、0-9数字、以及26个拼音字母。ωωω.χΙυΜЬ.Cǒm
时间有限,她也不是专业的,简单做了个占卜板,基本上能涵盖可能的答案。
做好之后她放在一边,有点奇怪,“既然可以控制我的身体,陈煦为什么不直接附身在陈老板身上说出他尸体的所在?”
后来想想,陈煦的力量应该是有限制的。陈云志是男人,年富力强,生命力旺盛,不好操控。
而她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又是女人,阴气重。
她说的话让人将信将疑,就算再操控她,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打了折扣,不如通过请碟仙的方式,让陈家人亲自“聆听”感受一番,增加可信度。
在碟子上画线当做箭头,还需要参与仪式的人的鲜血。唐恬把指尖上刚出炉还散着热气的血抹到瓷碟上,盯着清晰的红线喃喃,“随便抹了血,这东西不会成精吧。”
见鬼之后,原有的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完全颠覆,她都有点草木皆兵了,还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夜色已至,等到快12点的时候,陈老板三人绷着脸来了。
老宅的厅堂里,唐恬锁门关灯,点燃蜡烛,给他们介绍了下规则,“……总之,注意事项就这几条,请务必遵守。”
陈老板点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女人站着没动,“碟仙的话你们两个人不行吗。”
唐恬指了指他们,“一、二、三、四,我们四个人,两男两女,这个配置是最低要求。刚刚好。”
陈鹏皱着眉,忍耐着拔腿就走的冲动,在陈老板的要求下,不情不愿坐下。
三人坐好了都望着女人,她没办法,也只能落座。
“人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唐恬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差半分钟到午夜12点。此时四人围着圆桌而坐,桌子上一张摊开的占卜板,正中间是白日里莫名出现的白色瓷碟,桌子边立着根蜡烛,烛火轻轻摇曳,散发着昏黄的光芒,照的每个人脸上像蒙了层黄纱,影影绰绰看不清表情。
室内鸦雀无声,静的诡异。
每人将一根食指放在倒扣的碟子边缘,闭上眼齐齐低声念道:“碟仙,碟仙请您出来。”
“碟仙,碟仙请您出来。”
念到第三遍的时候,在场四人都感觉到一阵冷风掠过,开始前他们特意把所有窗户都关严实了,这屋里又没空调风扇,哪里来的风?空气中还带着一丝水腥气。
陈家三人背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唐恬嘴角弧度上扬了一点。
烛影剧烈晃动,四人紧紧闭着眼,屏住呼吸,因此也没有看到,他们中间多了一个人--
模糊的黑影坐在唐恬和陈云志中间,一身西服水淋淋的,他伸出去按在碟子上的手白的泛青,像是在水里泡久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室内的温度蓦然下降,宛如冰窟。
除了唐恬,其余三人心里极力压抑住想要撒手逃跑的本能,开始之前她告诫过他们,在送碟仙走之前都不能有任何一个人把手拿开,否则它会永远跟在活人身边。
就在这时,被他们按着的碟子,在桌子上轻轻的移动起来。
它以打着圈的方式在走,碟子缓慢划过纸张发出细碎声响,陈老板面沉如水,陈鹏十分惊恐似地喘着粗气,女人更是低低叫出来。
一圈、两圈……
陈家人没一个敢在这个时候说话的,死一般寂静的屋内,响起了少女的声音。
“碟仙碟仙,你是陈煦吗。”
比平时说话腔调更低沉喑哑一些,声音幽幽在空气中透着凉薄,语速也慢,急的人心慌,恨不得让她赶紧闭嘴。
话音刚落,碟子转动的幅度更大了点,一圈又一圈,尔后缓缓停了下来。
众人被牵扯提着的心这才放缓,几秒之后见碟子再无动静,四人或抢先、或慢慢睁开眼,四双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碟子上刻的红线对应的字上。
“是”--碟仙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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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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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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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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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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