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凯旋绝对不是喜欢在这种事情上面为难女人的人,他很自觉地松开她的手腕,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只说:“晚安。”
云雾来点点头:“晚安。”
她下车的动作稍有点慌乱。
下车后,她的手臂有一道反手想关车门的动作,但是又半路停下了。
她有点想跟他解释自己没有邀请他上楼的原因,但又碍于他没有明确说明目的,怕万一只是自己多想,犹豫一会,她用拉家常的口吻说:“我刚才叫了云霜过来跟我一起睡了……”
他只晚了一分钟。
“好。”祝凯旋似乎在憋笑,“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叫知道了。
云雾来有点后悔给他解释了,拒绝就拒绝呗,说什么理由,这下搞得她很在乎他的感受似的,还搞得她很想跟他那什么似的。
她是脑子被门挤了才巴巴解释给他听。
她的后悔全摆在了脸上。
这下祝凯旋直接笑了,但他还算绅士,没有继续让她恼羞成怒,而是再度道了一声“晚安”。
跟司机报了地址,车子载着他离去。
祝凯旋回头看了一眼酒店门口,云雾来还站在那边,他一时间啼笑皆非。
早知道就不让祖婉通知云霜的领导放人了。
云霜是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到的,云雾来已经洗漱完毕,睡裙外面裹了件大衣下到酒店大堂接的人。
一看到她,云霜就忍不住抱怨起来:“我已经连续加班五天了,前几天只到□□点,今天直接到半夜,而且还没做完,我还以为要通宵了呢,还好领导良心发现,放我们回家了。”
云雾来拍拍她的后脑勺:“行了,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带你去看秀。”
“真的?”云霜眼前一亮,很快又萎靡下去,“可我不一定能请得了假。”
“没事的,我帮你说一声。”云雾来摁亮电梯楼层。
云霜惊讶地重复:“你帮我说一声?跟谁说啊?”
云雾来云淡风轻:“你们公司是我们这次的合作伙伴,开口要个人应该不难。”
“哦,吓死我了。”云霜抚了一下胸口,调侃着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跟你前男友说。”
云雾来默。
她确实是打算跟前男友兼老公要人着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确实也想跟妹妹说明自己和祝凯旋的情况了,她心里有一个雀跃的小人,很想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快乐。
但是理智喊了停。
她和祝凯旋关系稍有所缓和,只是因为互为理想型的男女好了伤疤忘了疼,多巴胺和荷尔蒙作祟下看对方顺眼不少而已。
他们的关系依然前途未卜,一片迷雾。
所以她闭紧了嘴巴。
进到房间,云霜第一时间扑到了床上,滚了两圈,哀嚎道:“累死我了,好舒服。”
该场景让云雾来觉得自己浑身都爬满了蚂蚁,她嫌云霜脏,埋怨道:“你先去洗澡啊,干嘛不洗澡就上床?”
“你怎么还这么多规矩。”云霜嘀咕。
以前姐妹俩住到骆家以后,骆家不大,所以她们是住在同一个房间的,云雾来的床严禁别人穿着去过外头的衣服触碰,每次云霜要是不小心穿着外衣上了她的床,她就要发飙。
“我到死都这么多规矩。”云雾来嫌弃地去拽她,“你赶紧去洗澡,脏死了。”
云霜又赖了一会,才不情不愿地进了浴室。
云雾来掸了半天床,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会要不要叫酒店服务上来换床单,最终说服自己在外面不要那么讲究,将就一点得了。
她又重重拍了两下被子才罢休,忍着不适躺了进去,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手机进来一条新微信。
她抿了一下唇,点进去。
这个场景让她想到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刚刚和祝凯旋互换手机号码的那段日子,她似乎也是这样,明明不想在意,但怎么都没法控制自己看手机的频率,一旦手机有什么动静,她的心跳都会漏掉一拍。
不是他,怅然若失。
是他,心跳如擂鼓。
不是祝凯旋,是助理小安问一点工作上的问题。
两人交流片刻,小安说到一则八卦:「雾来姐,你知道吗,听说任银瑶今天宴会上被人喷了卸妆水。」
云雾来:「听说了。」
小安豌豆射手似的发来一大串:
「而且听说游轮那边还各种推脱,不让查监控。」
「Kerr也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准备追究。」
「我晕哦,你说谁下手这么狠?」
「什么仇什么怨啊。」
小安平时和任银瑶没什么交集,也从来没有听过任银瑶有什么苛待别人的经历,所以还蛮同情任银瑶的。
云雾来眼见名字一栏还在那「对方正在输入中…」,本来不想吓下属,但是小安实在没完没了,所以她一句话打断了小安:「我干的。」
「对方正在输入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安把所有吐槽肇事者的消息都撤回了,然后发来一个下跪的表情包,与之前的正义使者判若两人,夸道:「好手段!」
云雾来哭笑不得。
看来任银瑶因为理亏在先,没敢当众说怀疑的对象。
不过,祝凯旋居然还给游轮监控方打好了招呼。
还是那句话,他真的很会,只看他想不想会。
云霜洗好澡出来:“姐,你护肤品在哪?”
云雾来看着手机,没抬头:“可能在柜子上。”
云霜找了一圈,发现了新大陆:“姐,你这怎么有条男人的领带?”
云雾来从手机里面抬起头来,看到云霜拎着一条领带,满脸八卦。
是刚才祝凯旋落在这里的。
云霜把领带来回看了几遍,促狭地笑起来:“你交男朋友了?”
“没有。”云雾来矢口否认。
“骗谁?”云霜才不信她,胡乱抹了点护肤品赖上床来,扒拉住云雾来的手臂,“你快给我看看照片。”
“诶,没有。”云雾来躲开。
“那那条领带怎么回事?你别说是你自己的。”云霜可没那么好打发,“那绝对是条男士领带。”
云雾来抬手熄灭床头灯,拒绝谈论这个话题:“很晚了,睡觉吧,我明天还要早起。”
是时装秀在下午,但是上午要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和彩排,明天她将首次以Lai的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需要与模特一起谢幕。
云霜不依:“你告诉我嘛,告诉我我就睡。”
“把你那边的灯熄掉。”云雾来指示妹妹。
云霜照办,回来继续缠着问打探姐夫的情况:“他是外国人吗?哪国的,几岁了?”
云雾来装死,拒绝搭理。
两人僵持一会,云雾来烦了,撒了谎:“没有男朋友,明天时装秀上的领带,有点问题要修改一下,就带回来了。”
云霜半信半疑,实在探听不出来什么,只得作罢,嘟囔了一句“小气”,就翻过身开始玩手机。
“还不睡。”撒谎让人有负罪感,云雾来主动给台阶。
云霜别扭一会,还是理她了:“反正我明天又不上班,可以起晚点。”
“时装秀在下午,跟你上午起床上班有什么关系?”云雾来就奇了怪了。
“既然下午不去,上午还去干吗啊。”云霜开始撒娇,“姐姐,我真的好累,你就帮我多请一上午的假嘛!”
“累怎么不早点睡还玩手机。”云雾来嘀咕。
是同意的意思。
云霜一听,高兴了,二话不说把手机锁屏放到了枕边:“姐姐晚安。”
房间里安静下来,云雾来闭了一会眼睛,始终没有睡意,睁眼看着天花板,酒店的窗帘装得很密实,外头的光亮一点也没照进来,房间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她翻了个身,在床头柜上摸索片刻,拿过手机。
解锁。
点开微信。
这是她第三次打开祝凯旋的微信了。
其实他的微信完全没有什么看头,昵称是姓名首字母缩写,头像是近几年很火的一个韩国小女孩,朋友圈仅展示一年内的动态,唯一的一条就是傅行此结婚那天发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傅行此的独照,一张是他和新婚夫妻俩的合照:「傅行此今天地表最帅。」xǐυmь.℃òm
傅行此给他点了个赞。
宴随在底下评论:「那地表最美是谁?」
祝凯旋回复:「你你你。」
唯有微信号留着他们相爱过的证明,以凯旋归来的首字母和确定恋爱关系那天的日期组合。
当时,他设定微信号的时候,她非常认真地阻止过他:“微信号不能改,别设跟我有关。”
祝凯旋抬头,明知故问:“为什么?”
云雾来直言不讳:“分手怎么办?”
祝凯旋若有所思:“那你不设置跟我有关?”
“不。”她很坚定地摇头,她很理智,他们还在上高三,一辈子未免太远。
祝凯旋没表现出不高兴,但确实暂时把设置微信号的事情放到了一边。
结果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云雾来偶然发现,他还是把微信号设置成了跟她有关。
她让他想象:“万一以后我们分手了,你下个女朋友生气了怎么办?”
他完全不当回事:“那我就说是凯旋给力的意思?”
旁边云霜翻了个身,打断云雾来的回忆,她把手机锁屏,责怪自己不该在深夜回忆些无关紧要的往事,更不该为了等不该等的信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手机刚放回床头柜,就发出了一声略显刺耳的震动。
云雾来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一次,她有很强烈的预感。
果不其然,真的是祝凯旋发来的消息:「到家了。」
他怎么才到家?这都过了多久了。
云雾来腹诽。
只是,等到了他的消息,她那颗吊得不上不下的心终于落地了。
祝凯旋紧接着发来下一条消息:「睡了?」
云雾来抿唇,给他回消息:「没。」
祝凯旋:「云霜在吗?」
云雾来:「嗯,已经睡了。」
祝凯旋主动解释自己现在才回家的原因:「小随儿爷爷家拿来一批海鲜,行此让我过去拿。」
云雾来:「噢。」
她回得干巴巴,祝凯旋没有冷场:「明天带你吃?」
她很喜欢吃海鲜。
不过云雾来拒绝了:「明天没时间。」
明天将是一场硬战,哪有空吃海鲜。
祝凯旋:
「那后天。」
「你应该没那么着急回去吧。」
云雾来盯着几句聊天记录看了一会,手机微弱的光芒把她的脸照得亮亮的,她正要回复,旁边突然窜过来一个脑袋。
她条件反射地把手机摁倒了胸口,并且锁了屏,惊魂未定地抱怨:“你怎么还没睡啊?”
云霜的声音里面根本没有半分困意:“笑得这么开心!还说没有男朋友。”
“我在看搞笑段子。”云雾来拒绝承认,驱赶道,“你赶紧睡行不行?”
云霜言之凿凿:“骗谁啊,你以前跟那个祝凯旋谈恋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真后悔刚才没有给你拍下来。”
云雾来瞒着家人和祝凯旋谈恋爱的时候,云霜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人,因为两人睡一个房间,云霜半夜看到对着手机笑的姐姐,她蹑手蹑脚地靠近,趁云雾来完全没有注意,一把夺过手机。
云雾来急忙去抢,云霜没看到多少,但看到的那些,足够证实猜想了。
面对喜欢的人时发自内心的笑,和看到搞笑段子时感到好笑是有本质差别的。
场景重现,云雾来仗着这回没被抢手机没被拿到关键的证据,恢复面无表情,拒不承认:“说了不是。”
“那你让我看看手机。”云霜不肯罢休,要来抢云雾来的手机。
“不要。”云雾来把手机举远。
祝凯旋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再度收到云雾来的消息:「行啊。」
他问道:「刚才睡着了?」
云雾来:「嗯。」
她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被云霜缠上了,并且实在招架不住云霜的死缠烂打,最终退了半步,妥协道:“明天再说。”
云霜这才不情不愿地放过她。
祝凯旋:「那睡吧。」
云雾来却没有就此让聊天就此:「你明天来看秀吗?」
祝凯旋:「看情况吧。」
QC给他发了邀请函,包括时装秀和秀场过后的庆功宴。
但是明天公司有比较重要的会议,他不便不在场。
云雾来要一个确切的答案:「那是来还是不来?」
祝凯旋反问道:「怎么了?」
云雾来斟酌了一会的用词:「你爸之前不是说,希望我们公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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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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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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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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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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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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