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开始彻底无视哈利·波特这个人的存在,不再催促他做家务,不再挑剔他的言行举止,不再理会他独自在房间里偷偷做了些什么。
哈利有点奇怪自己居然会为此感觉到失落,在这之前,他们对成年后不再需要监护人的哈利会离开这栋房子,都抱着极大的期待,无比渴望能够摆脱同处一个屋檐下的生活。
但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深切地意识到,他真的会离开,从此连一个可供栖息的角落都不再有。
曾经无比向往的自由,会是一段没有退路,没有依仗,甚至没有目标的旅途,只能朝前走,或许走着走着,就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吧。
对一个刚满十一岁的孩子而言,有些可怕了,哈利环顾着堆满旧物的小房间,还是决定提前离开。
他理解德思礼一家的恐惧,在他们像逃亡时一样狼狈归来后,面对的是毫无异样的邻居们。
没人记得前阵子几乎全英国的猫头鹰都光顾过这个社区,没人发现一对刻薄挑剔的夫妻和他们蛮横霸道的儿子不见了好几天,没人对他们突然的回归表示惊诧。
就像如果他们没回来,或者说,再也回不来,对这个世界也毫无影响。
因为没人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这种荒谬的,诡异的,足够令人质疑自身存在真实性的恐怖事件,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且无处可以求助,它已经冒犯到了一个人除了吃喝拉撒之外,最基础的保障自己人身安全的需求,也简单粗暴地表现出另一个种族对他们口中“麻瓜”的轻蔑与不在意。
即使是海格那样热心又真诚的巫师,在面对普通人时满满的优越感也是藏在骨子里的。
哈利不想再给任何人添更多的麻烦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下了楼,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女主人坐在沙发上慢吞吞地织着毛衣。
“佩妮姨妈,”他很小心地挨着沙发坐下,将口袋里叠得方方正正的支票展开,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我……我还有大半个月就要开学了,我想明天就搬出去……”
佩妮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也没问他搬去哪儿,眼角瞟了一下那张支票,眉头突然就皱了起来,看上去有些生气。
“他们让你拿来的?”她的语气硬邦邦的,似乎是觉得被冒犯了,“出手倒是大方。”
哈利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呃,他们是谁?”
“其实是我自己……”他抓了抓脑袋,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您不是总说为了养大我花了不少的……我是说,至少生活费应该给您……的吧……”
“所以你觉得这个就能还清了?”佩妮捏着那张轻飘飘的支票,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哈利连忙摇了摇头,小声的咕哝起来:“那我也不能就这样拍拍屁|股就走啊。”
再怎么不乐意,不耐烦,他们也养大了他,而他翻阅过现代魔法史后才明白,那要冒着多大的风险,对巫师的手段完全没有抵御能力的普通人来说尤其如此。
“我会打听一下,放假的时候能不能待在学校,”他低着头,鼻子忽然有点酸,“如果可以,不会再回来打扰你们的。”
“话可别说得太满,”佩妮冷笑了一声,“走着瞧吧,明年夏天那个老疯子还是会送你回来的。”
她将支票折了几折,毫不客气地放进了口袋里,“要走就快走,别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落在家里,去感受一下那些怪胎的生活吧——你迟早会后悔的!”
她又开始低头织毛衣,打定主意不再理会眼前的男孩儿了。
哈利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明年自己还能回来的意思,略带无措地坐了一会儿,见她真的不愿再搭理自己,才脚步拖沓地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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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在柜台后懒洋洋地擦拭着酒杯,早上正是生意冷清的时刻,只有一个刚睡醒的客人打着哈欠,坐在小圆桌前享用早餐。
破釜酒吧灰扑扑的大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行李箱,一个黑发男孩儿一手拉扯着箱子,一手提着个大鸟笼,从外头用胳膊肘推开了门。
“欢迎,哦,这位小先生,这是准备住宿吗?”汤姆放下手里的活,从柜台后绕了出来,神情多少有些意外。
“是的,先生。”哈利努力掩藏着忐忑不安的情绪,仰着头问他,“有空房间吗?”
“跟我来吧,”汤姆接过那个箱子,提在手里居然很轻,应该是之前就被施过了魔法,“只剩下阁楼了,不过房间有点小,你可以先去看看。”
“没关系的。”哈利连忙说道,拎着鸟笼跟上了他。
整栋房子都显得昏暗破旧,石阶和墙壁是暗沉的青灰色,几个狭窄的圆形窗户投注了些许光线,照亮了前路。
他被领到了阁楼,结实沉重的木门后是一个小小的空间,木质的地板被打扫得很干净,房间里有一张小床、一个衣柜和一套胡桃木的桌椅。ωωω.χΙυΜЬ.Cǒm
汤姆将箱子放在了衣柜旁,上前几步打开了两边的窗户通风,街道上喧哗的声响随着阳光一股脑地冲了进来。
哈利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一扇窗户能看到他方才下车的公交站台,和车水马龙的大街,另一扇窗户能看到还没热闹起来的对角巷,不远处高耸的古灵阁格外显眼。
他露出这几天的第一个笑,“我觉得很棒。”
“十五个银西可一天,如果在店里用餐的话,你需要另外付三个西可。”汤姆说。
“我得住到开学。”哈利从钱袋里倒出一把加隆和西可,算出需要的费用后交到他手里。
汤姆颠了颠手里的钱币,语气殷勤了一些,“需要送早餐上来吗?”
哈利的确饿了,闻言连连点头,“好的,麻烦您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将猫头鹰从鸟笼里放了出来,任由它舒展开翅膀飞出了窗外——他现在已经不担心海德薇会一去不回了。
哈利打开了半人高的行李箱,取出新买的衬衫和长裤挂在衣柜里,又将书本全都整整齐齐地堆在了桌面上,打算这些日子全都预习一遍。
至于对他而言其实用处不大的魔杖,则和校服文具一起放回了箱子里,房间原本就小,他左右看看,将行李箱塞进了床底下。
汤姆将丰盛的早餐端上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奇怪的小客人扒在窗边满脸好奇地望着对角巷,忍不住笑了,“待会儿你可以去逛逛,对角巷还是很安全的,不过要小心别误入了隔壁那条巷子,那里可都是些坏透了的家伙。”
“嗯,谢谢。”哈利坐到桌边,面对堆得满满的餐盘,在食物扑鼻的香气中略带赧然地说道,“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汤姆笑呵呵的用魔杖点了点餐盘,里头的烤肠和面包片消失了一些。
哈利再次道谢,端起牛奶先喝了一口,汤姆临走前看了男孩儿一眼,目光落在黑色碎发下不明显的一道伤疤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他停下了脚步,语气迟疑地问道:“你是……呃,难道是……哈利·波特先生?”
哈利被他盯得心里头直发毛,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是的,先生。”
“梅林啊!欢迎回来,波特先生,”汤姆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见他似乎为此很不自在的模样,又很快松开了,“哦,我是说,这可真是太荣幸了——”
他表达荣幸的方式,就是在非要给哈利免单被坚决拒绝后,每天提供的过于丰盛的三餐和下午茶。
说实话,除了惩罚之外,德思礼一家没怎么让哈利饿着,但也没让他真的吃饱过,被热情投喂了几天之后,哈利偶尔摸摸自己的脸,都觉得似乎圆了一圈。
囫囵背下一年级的课本后,他出门闲逛的时间变得更长了,对这条街道很快便熟悉了起来。
丽痕书店里琳琅满目的书籍永远是他的最爱,而且老板人特别和气,在他遇到感兴趣的书好奇翻阅的时候,总是招呼他坐下慢慢看,哈利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见他真的不在意,就经常捧着一本书坐在角落不打扰旁人的位置,努力地获取新知识。
蹦跳嬉闹魔法笑话商店有所有小巫师都喜欢的一切小玩意儿,他也没忍住在那儿买了生平第一件新玩具,一个骑着飞天扫帚,还会演示飞行技术的小玩偶。
是的,哈利终于知道那天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儿说的扫帚是什么了,他简直要被橱窗里漂亮的光轮2000迷死了,不过那真的很贵而且学校写明了不让带,只能每天路过时和其他孩子一样眼巴巴地多看一会儿。
他还在变换墨汁文具店又买了几瓶会变色的墨水,不过总觉得从店长到店员望着他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买齐了足够的文具后便没再上门了。
还有弗洛林冷饮店,有什么比炎炎夏日来一杯冰饮或是一个大大的冰淇淋更幸福的事吗?
在他又一次来到冷饮店时,弗洛林笑眯眯地向他推荐了最新口味的冰淇淋,带着不怀好意的坏笑——那种像是摆明了要作弄小孩儿,毫不掩饰的等着看笑话的表情。
可哈利一点也没觉得不安,反而生出了几分期待,他到底还是知道了,有些玩笑的确是可以用来笑的,两个人一起笑。
他趴在柜台上,用手柄是只长长脖子的猫咪的勺子挖了一勺粉蓝色的冰淇淋球,然后啊呜一口塞进了嘴里,蓝莓味的清甜混合着浓郁的奶香,软绵绵地融化在舌尖。
只吃了一口,他眨了眨眼,因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呼了一声,整个人像气球一样漂浮到了天花板上。
“啪——”
一个穿着墨绿色巫师袍的年轻人突兀的出现在店里,手里捏着魔杖,紧张兮兮地望着天花板。
弗洛林似乎也没料到他的突然出现,惊讶片刻后笑道:“好久不见,加德文——你也想要来一份悬浮冰淇淋球?我只在面上加了一点点比利威格虫蜇针的粉末,绝对不影响口感。”
那个叫做加德文的巫师仰着头,和划拉着手臂试图在空气中游泳的哈利对视了一会儿,紧张的神情慢慢放松了下来,有些无奈地瞪了弗洛林一眼。
“香草巧克力味,”他懒洋洋地坐下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西可,拍在了柜台上,“不需要特殊效果弗洛林,给我一份普通的就好。”
加德文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老板闲聊,已经学会在空气中翻身的哈利蹬了蹬腿,轻飘飘地撞向做广告用的大气球,最后戳了一下那个大大的逼真的草莓,终于开始觉得无聊了。
“所以,”他低头看着底下似乎已经把自己忘记的两人,颇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弗洛林先生,现在我该怎么下来呢?”
不知哪个笑点被戳中,两人都吃吃地笑了,弗洛林念了一个音节很古怪的咒语,他便安稳地往下降落,被加德文抓着手臂按在了高脚圆凳上。
“好玩吗?”作为头一回见面的陌生人,加德文的态度友善得让人生不出一点防备来。
哈利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湖水绿的眼眸变得亮晶晶的,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好玩儿!”
他看着自己一直没融化的冰淇淋,想要再吃一口,又觉得刚才已经飘够了,有些纠结地捏起了勺子。
弗洛林开口提醒他,“放心吧,只有第一口才能让人飘起来——毕竟他们一般都没办法再下来吃第二口了。”
哈利看着又笑成一团的两个大人,也抿着唇笑了,慢慢地吃着超大份的冰淇淋,不仅尝到了各种口味,还在底下挖到了不少的水果粒。
窗外的阳光明亮得晃眼,空气里轻飘飘的甜香,让世界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他小心地收拢着所有被给予的善意,就像最吝啬的守财奴一样,生怕弄丢一点点。有时候,还会担心这一切其实只是一个梦境,或许下次睁开眼睛,他还在那个黑漆漆的碗柜里呢。
叼着勺子的黑发男孩儿左右看看,心想如果是做梦,那就多看两眼啊。
可太阳是真的。
冰淇淋也是真的。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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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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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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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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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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