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手持拂尘的老道眯眼看着自己学府的得意门生们归来,此次去往云顶天境的都是他看好的学子,研学科的佼佼者,两百尾鱼想来是圆满捕回来的。
但是很快他抚须的手顿住了,眯成一条缝的眼倏地睁开,怎地多了一个人?
“老道人可好?”叙棠笑得一派熟稔,主动招呼道。
“好好,老夫好得很。”蕴和真人笑得犹如庙宇高堂上的弥勒,回答完后那笑意却骤然凝固,“腾”地站起,竟足有九尺来高,一众的学子在他的衬托下宛如幼子,他厉扫过叶知崖等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叙棠的身上:“哪家的小女娃?老夫怎么没见过你?怎地跑到了云顶天境去了?”
叙棠看不透老道的修为,但仅仅一面足以感知到从老道身上传来的庞大气机,她只在自己化神期的师祖身上感受过这种气机,故而十分谦逊有礼道:“小修太玄大陆青云宗修士叙棠,见过山正。”
蕴和道人又抚向他的长须,意味不明道:“太玄大陆的修士,那就更没理由出现在秘境里了。”
“害!”叙棠委屈的叹息道:“小修出现在此说来话就长了,小修是受太元的一长辈之邀前来太元游学,可惜天不遂人意,这使用的传送阵也不知怎地半道中出了意外,竟给传送到了一仙境中,幸好小修的运气不错,恰好遇到山正的几位学生,否则小修这人生地不熟两眼懵地可该如何是好啊!”
叶知崖等人的眼角直抽抽,若不是几日的相处下来,见过叙棠的凶狠毒辣,这番动情的哭诉作态可真是要以假乱真令他们信服了。
蕴和真人对叙棠的一番哭诉不置可否,依旧是弥勒佛般的慈祥模样,转向叶知崖问道:“可是如这位小友所说?”
叶知崖道:“正是,学生在捕火麟鱼之时恰好撞见这位前辈从天上掉落,上前一番问询才知晓她的来历,学生知道云顶天境于我们学府的意义,也不敢让一个外人留在里面,故而将其一同带来回来交由山正处置。”
这小子倒是说话算话,叙棠很满意他的说法。琇書蛧
蕴和道人沉吟了片刻,对刚从秘境回来的学生们道:“你们也辛苦了,各自回去吧,近些日落下的功课记得补上。”
数人应下,谢过山正的关心,随即退下,叶知崖将装有火麟鱼的小瓶交与蕴和道人也跟着离去。
只留下叙棠对着老神在在的蕴和真人,倍感压力。
蕴和真人将小瓶收进袖口,对叙棠邀请道:“远来即是客,小友因缘际会来到我岳麓学府,倒不如留下观摩些时日再走?”
叙棠推辞道:“多谢山正好意,小修对此人生地不熟的,还是想要先去拜访一下长辈。”
蕴和真人含笑看着叙棠:“这不打紧,不知小友所说的长辈是哪家,老夫可以让人去替你先送个信,也好过小友人生地不熟地不识路废了时间。”
叙棠强挤出一抹笑,这老道是想把自己留下啊,自己可是捕捉了他们的鱼,若是他们发现了,留下来可没好果子吃,好在她早有准备:“说来惭愧,小修所说的长辈隐瞒了身份与小修相识,只知晓他是太元吴家的人和此枚玉印,不知山正可识得?”
叙棠将吴掌事留给她的玉印托给山正看,她这可是把希望都压在了吴掌事的身上了啊,只希望吴掌事的身份能牛气一点,最好能让老道士放她离开,实在不行她要是被关了能来捞她也行。
蕴和真人取过叙棠的玉印,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道:“原来是太清的吴家,小友大可放心在此等待,太清吴家与我岳麓学院多有来往,不少吴家子弟都在我岳麓求学,我让他们替小友传书一封即可替小友寻得人。”
蕴和真人是打定主意要叙棠留下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修士还是从学府的宝境中出来,在没有查明身份前自是不能让人离开,或许他还需要自己走一趟云顶天境瞧一瞧。
他的神情并无变化,依旧慈眉和善,但说出的话却不容人反驳:“玉成,带这位小友去待客的云梦斋休憩。”
室内走出一青衣男子,修为不亚于叙棠,对叙棠做请的手势。
蕴和道人还不忘叮嘱这名弟子道:“这位叙小友可是第一次来我们岳麓学府,玉成,可要好好带叙小友逛逛。”又对叙棠道:“小友安心在我们学府住下即可,吴家老夫自会让人替你送去玉印和口信。”
呵呵,能教出叶知崖这种学生的师长果然也都是老狐狸,她艰涩地笑道:“小修先行谢过山正了。”
叙棠只能寄希望于吴掌事了,吴掌事啊吴掌事,你可千万要来捞我啊,不然你好友叙柏的女儿就要完蛋了。
叙棠跟在青衣男子地身后,百年来第一次看到了云海以外的景色,她现在所处的乃是一处巍峨山顶,视野开阔。极目远眺望不到尽头,隐约可见山下溪流淙淙,萦绕着如削的险峰,其间更是隐有无数的房舍管阁,还有回廊曲径奇妙地横架在峰与峰之间。
啧,叶知崖赵岷这些人看来没有吹嘘,叙棠在替他们捕鱼的这些时日也没有闲着,从这些学生的口中也是知晓不少太元大陆势力的划分,譬如太元不像太玄是以家族和宗派为首,更有凌驾其上的三座学府和一圣教,分别是岳麓学府,东临学府,昆吾学府,再加一个光明圣教。
学府里头广集了整个太元的名士,甚至一些化神期的修士也在学府里挂了师名,若是运气好就学期间还能遇上他们出山讲学,这般教资力量不可谓不强大,各大家族宗派都争相将自己的孩子送往学府修习。
若是在学府里头学业有成,种种好处声名自是不必说,即便不能有所成,学个三五成也足够比直接从家族长辈中接过家业来得令人信服。是以,太元的修士皆以入读三大学府为傲。
今日单是从学府气象来看可见一斑,若不是她传送前来的地方不对惹下了祸,她倒是真想感受一下此处的学术氛围再走不迟。
叙棠的心思百转千回,脑中设想了无数个脱身的办法。最终归于一句既来之则安之,她驱使飞剑赶上快她半个身子的青衣男子,主动交谈道:“不知道友作如何称呼?”
青衣男子目不斜视,看都没看一眼齐驱身侧的叙棠,平静地道:“曹轲。”
曹轲的冷淡没有浇灭叙棠谈话的热情,叙棠继而问道:“在下倾服于此间恢宏气象,不知到时可否四处逛逛?”
“道友既是山正邀请做客的,那便是我岳麓学府的客人,自然可四处走动。”曹轲对叙棠所流露出的神情似乎很满意,毕竟少有人能不对气象雄伟的岳麓拜倒。至于山正邀请这个女修留下的真实意图,在没有查明其来历之前,他非常自信叙棠是走不出岳麓的。
“哦,那可有什么禁忌不能去之处?”叙棠问道。
“道友放心,山正要在下安顿道友,道友要去哪里自是由在下作陪。”曹轲道。
叙棠瞬间失去了闲逛的心,“作陪”倒是说得好听,这和把自己关押起来似乎区别不大,她暂且等上几日,若是吴掌事靠不住,她便只能自己另谋他法了。
云梦斋坐落在一处开阔的湖面之上,满湖的鲜翠荷叶簇拥着青竹搭建的屋舍,边上还泛着几只轻舟,文雅中透出几分遗世之感,曹轲对叙棠道:“道友暂且住下,四处皆可随意走动。”
——
另一边,在叙棠离去后,一飞鹤自山顶而出,蕴和道人遥望着飞鹤消失在天际,凝神掐指而算,倏尔一挥拂尘面前出现了去往云顶天境的通道,大步踏进,再出来时却气得吹胡子瞪眼,万年来,便是最顽皮的学生也没有让他如此动怒过。
云顶天境的火麟鱼繁衍是有一定的规律在里头,此次竟然比往年削减了足足近两成:好一个太玄来的女娃娃!
他也顾不上等吴家回信,不过几个瞬息便来到叙棠刚落榻之处,湖面的湖水被带起冲天的水柱,倒灌进竹屋内。
叙棠也在顷刻间察觉到庞大的灵压袭来,冲出了竹屋,她颇为可惜地看向已经水淋淋摇晃的竹屋,继而对着蕴和道人笑得一派迷惘,道:“老道人这是怎么了,气得这般狠?”
蕴和真人稳稳地踏在翻涌的水波之上,怒斥道:“无耻小儿,竟窃我学府灵宝无数!”他不再留情,水波如蛟龙出水嘶吼着吞向叙棠。
化神修士的一击远不是现在的叙棠可以当面硬吃地,她借着水龙的冲劲巧妙地擦身而过,她这身钢筋铁骨依旧被震得气血一阵翻涌。
知道总归是躲不过的,但是来的也太快了点,她吐出一口淤血,眼见水龙又要席卷而来,她对着踏在巨浪上的蕴和真人大喊道:“等等!”
蕴和真人见叙棠能躲过他的一击并且还能在他的强压下行动自如,已然是有点赞叹,当下青着张脸道:“你这小女娃还有什么话要讲?”
“老道人的话未免说得严重了,你们那鱼塘里养的鱼总共不过千余数,用“无数”这个词不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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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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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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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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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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