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食?”翠竹苑里,大夫人慢条斯理拿剪子剪断多余的花枝,插进瓷瓶,随口问魏嬷嬷。
“可不是!”魏嬷嬷连忙递上湿帕。“自打昨儿个下午大少爷跟少夫人吵了一架,少夫人就再没吃过东西!如今整个枫清院都传遍了——”魏嬷嬷顿了顿,一脸讳莫如深道,“说少夫人这回是铁了心,要跟大少爷和离呢!”
沈氏凉凉一笑,接过帕子擦了擦手,“那大少爷呢?杜氏如此,他就没什么反应?”
魏嬷嬷低声道,“大少爷气得不行,今早上出门前硬是叫人按着少夫人生灌了碗药……只是他前脚刚走,少夫人就把药全吐了……”
沈氏冷冷勾了勾唇,“闹吧,他闹得越大,杜氏就越恨他,此事将来就越不能收场……”她想了想,忽然问,“你说,少夫人寻死觅活要跟大少爷和离这事儿,老夫人那里可听到消息了?”
魏嬷嬷一怔,脸上顿时露个心领神会的笑容,“夫人放心,奴婢省得该怎么做。”
…
杜容芷一整天都昏昏沉沉。
梦里,她置身于一间破旧的屋子,里头的家居都是掉了漆的,她伸手摸上去,每一样物件都说不出的熟悉……耳边不断传来说话声,隐约还夹杂着哭声,可是距离太远,什么都听不清,她推开屋子的门想出去看看,却见院子里孤零零矗立着一株腊梅,压着积雪的枝头上堆着一簇簇娇嫩的金黄,煞是好看。
她情不自禁走过去,才发现树下不知几时竟坐着个小小的娃娃,他揉着眼睛呜呜哭着,两只小手也如枝头上的积雪般晶莹剔透。
杜容芷忙唤他,“你是谁家的孩子?地上凉得很,快起来吧!”
男孩抽抽搭搭地抬起头,肉嘟嘟的小脸儿上还挂着泪珠儿,可那精致眉目俨然就是宋子循的模样!
他看着杜容芷放声大哭,“娘亲……娘亲你为什么不要我?”
杜容芷心下猛地一疼,眼泪毫无预警地漫过眼底,“好孩子,娘亲怎么会不要你!娘亲每日每夜都在想你!快过来给娘亲抱抱!”说着快步走上前要去抱他。
那孩子却忽然退后,指着她哭道,“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我以后再也不来你家了!”
“不要走,娘亲要你啊……不要走……”
“少夫人!”耳边传来安嬷嬷一声轻唤。
杜容芷浑浑噩噩地睁开眼,强烈光线下只看到面前坐着个高大的身影。
“醒了?”那人见她撑起身子,阴沉着脸吩咐道,“把饭端上来。”
安嬷嬷不安地看了眼杜容芷,连忙应了声是,转身从丫头托盘里端过一碗小米粥。
“少夫人好歹吃一些……”安嬷嬷红着眼劝道,“这身子才刚有了点气色,可经不起这么折腾了啊……”
她话还没有说完,宋子循忽然不由分说从她手里夺过碗,拿起来径自就往杜容芷嘴里灌。
梦里那个满脸是泪的小娃娃跟眼前这个冷酷的男人重叠在一起……杜容芷眼眶一热,也不知从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猛地推开那只近在咫尺的大手。
只听见耳边传来“啊”的一声惊呼,
整碗小米粥悉数泼在宋子循烟青色的袍子上。
安嬷嬷脸色登时变得煞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少爷恕罪……少夫人,少夫人只是神智不清,您可千万不要怪她……”
宋子循看都没有看她,目光死死盯着杜容芷。
“啪——”
手里的空碗被他狠狠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宋子循铁青着脸,咬牙冷笑,“你是打定主意要忤逆我了,是不是?”
杜容芷张了张干涸开裂的嘴唇,哑声道,“我所求什么,你都知——”她的声音忽然顿住。
宋子循冰冷的手极其温柔地拨开她脸颊上的碎发挽到耳后,凑到她耳边,犹如恋人间耳鬓厮磨般笑道,“杜氏,你以为……死就那么容易么?”
不知为什么,那声音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听得杜容芷身子本能地一颤。她还不待反应,忽听宋子循冷声道,“安嬷嬷,去把孙小姐抱过来!”
还跪在地上的安嬷嬷一愣,虽不知道宋子循他神情直觉得有些害怕,只得道,“孙小姐这时候怕是还在午睡——”
“抱过来!”
安嬷嬷打了个哆嗦,忙站起来擦了擦眼泪,蹒跚着走了出去。
两人就那么无声僵持着,屋子里其他人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乳母很快抱着莞儿进来。
小家伙睡得正香,襁褓里露出张粉嫩嫩的小脸,看得人心都要化了。m.χIùmЬ.CǒM
宋子循冷眼看着杜容芷一直追随着女儿的目光,冷声道,“孩子给我。”
杜容芷不安地抓紧被子。
乳母虽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可也不敢多说,小心翼翼把孩子交到宋子循手里。
宋子循低头看了眼女儿的睡颜,“从今天起,孙小姐跟少夫人同食——少夫人吃饭,她就可以吃饭。”
杜容芷猛地看向他。
乳母听得简直莫名其妙,“那要是少夫人不吃……”
宋子循望向杜容芷,嘴角勾起一抹薄凉到不能再薄凉的笑意,一字一句道,“那她就饿着——饿到她母亲肯吃,或是把自己饿死为止。”
“宋子循,你……你无耻!”杜容芷赤红了双目,全身因为愤怒剧烈地颤抖。
襁褓里的莞儿似乎也感觉到父母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皱着眉头瘪了瘪嘴,闭着眼小声哭起来。
宋子循置若罔闻地笑了笑,“古有孝子割肉喂母,如今不过让她与她母亲同甘共苦,旁人若是听了,怕还要赞一句至仁至孝。”说罢作势就要离开。
杜容芷死死拽住他的袖子,“把女儿还给我……还给我!”
宋子循冷冷挥开她,“你有什么资格要女儿?一个打定主意丢下她的人,有什么资格要她?”
莞儿的哭声越来越大,犹如一把尖刀一下下刺进她心里。
前世今生,藏在心底的所有屈辱与挣扎,痛苦与绝望几乎全在这一刻奔涌而出…杜容芷只觉得嗓子里一阵腥甜,她用力咳了一声,鲜血顿时从嘴里喷了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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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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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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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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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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