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醒来之后,看到手术台的灯光是橘黄色的,玻璃生锈了。纹身的地方很痛。】
【从外面回来以后,哥哥的样子变得很可怕。所有人都很奇怪……听到有婴儿在哭。头很痛,很害怕。胸口纹身的皮肤肿了起来,是青色的。】
【他们对我做了什么?神很可怕,不要信神。】
【第三天。】
【婴儿不哭了。我听见天空上有翅膀的鼓动声。它们用白眼睛看着我,阳光好可怕。】
【“来吧,一起唱歌吧。”天使这么对我窃窃私语。】
【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在微笑,哥哥也在我的背后微笑,大家都在笑,好开心。就这样,一起笑起来吧。】
【第四天。】
【天使用翅膀裹住了我的耳朵,坐在窗户上,窗户像纸一样折叠起来,像婴儿一样小,我听着它唱歌。哥哥把家里所有的家具都用斧子劈碎扔在了院子里,把窗户用木板钉住。这样家里就像夜晚一样黑了。只有夜晚是好的,月亮像妈妈一样美丽,想要到月亮上去。】
【哥哥说,明天夜里,大家就一起去天使的花园里,那里永远都是夜晚,永远都有月光】
“啪嗒。”
福泽谕吉的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缓缓将飘窗上的日记本合上。
说是窗台,但其实已经没有“窗”了。和日记主人所记录的一样,莒火会总部所在的这座洋房别墅里,所有的窗户都已经被木板封死了,木板后用黑色的塑料袋贴紧,一丝光都不露。
“您是想问那些人的事情呐?”在向周围的商户和居民打听这座房子的时候,大多数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相似的古怪神色,像是厌恶,又像是深深的恐惧。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的人都变得很奇怪。说起来,前两年都还是好好的,虽然人是凶恶了些,但不会打扰我们这些普通人。可最近一些日子,他们越来越不正常,虽然没有人敢报警,但大家心里都害怕。”老人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又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们:“怎么,你们是警督的人么?他们真的在拐卖人口吗?”
“我们不是警察,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和政府有合作关系,受到委托在这里调查一起有关莒火会的案件。”福泽谕吉从口袋中拿出自己的证件,彬彬有礼地说出那些早已准备好的台词:“我们会做好保密工作,事后不会有人追查到您身上。为了这片街区的治安,您能详细描述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吗?以及您所知道的、他们的异常……”
“唔……”老妇人咂了咂嘴唇,“我想想,最早就是四天前的晚上了。那天我失眠没睡着,看到那些人都带着枪出来,坐着车不知道去了那里,然后第二天就听说一家书店着了大火。自从那天他们回来后,就很少看见他们的人出门,但总有人听到那座宅子里有很多婴儿在哭,还有摇铃铛一样的怪声音。真是很怪呢,明明是那么大的庄园,无论如何都不该听见里面的动静……”
“说起来,今天倒是很安静呢。什么声音也没有。”
--偌大的三层豪宅里,客房多得像酒店一样。但此时每个房间的门都大敞着,到处都是杂物,满地都是脚印。大厅里,巨大的水晶灯被子弹打断了吊链摔在地上,福泽谕吉用手电筒扫向天花板,洁白的粉墙上还留着黑色的弹孔。
氙气灯刺眼的光束从吊顶扫到墙上,原本是电源的地方同样被几枪打碎,进门后他才发现所有电源都被破坏了,和之前擂钵街杀人案的现场一样。福泽谕吉将手电筒的光调到最亮,这种强光已经能够致盲,如果黑暗里躲着什么对光线敏感的东西,这种高流明的光能直接把它的眼睛刺瞎。
但是,黑暗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水滴的声音,啪嗒,啪嗒。
福泽谕吉一手紧握太刀刀柄,缓步向水滴声传来的黑暗深处走去。手电筒的光被墙和门框扭曲,照在地面上的一张合照上。这明显是一张有些年头的照片了,黑白照上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男人怀里搂着个月代头的小男孩站在莒火会的庄园里,照片的边缘隐隐发黄。
福泽谕吉停下脚步,蹲下身用拿着手电筒的手将照片拾起,只见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模糊的小字:莒山富一与莒山治,一定要重塑家族的荣耀。
他又翻过照片看着正面,因为年代有些久远,人物的脸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仍能看出照片上的年轻男人正是年轻时的莒火会现任首领……福泽谕吉看向地面,满地的碎玻璃随着手电筒光线的转动而闪烁,厚重的漆金相框掉在飞溅的玻璃碎片中间,看起来价格不菲。
大概是曾经很被珍爱的东西,曾经挂在墙上最中间的位置,他几乎能想到那个哥哥的得意。这是我的弟弟,是要和我一起振兴家族的我的弟弟!
他们曾经那么亲近,但是,正如这相框一样,昔日的亲情如今被外物摔碎,再无人怜惜。
他想起之前在那个房间里的笔记本上看到的话,一时间仿佛真的有一个鬼魅一般的男孩声音在他耳边幽幽地开口--
“哥哥……”
福泽谕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后脊猛地窜上,并不是他的幻觉,一股带着腐烂植物气息的湿润的风从背后吹来,他没有起身,就着下蹲的姿势,猛地拔刀!
在捡拾相片的时候这个男人看似毫无提防,但实际上一直有一股凝聚的气贯穿在他的身体里。
即使已经年长,但银狼之名不失。几十年的刀术将他自身锤炼成了一把刀……
斩断一切凶煞的刀!
福泽谕吉后仰,竖刀在胸口,如同振刀甩去雨水一般逆劈斩!与此同时他将手电筒向上掷起,电筒在半空中旋转照亮了他和周围径直半米的地面。太刀的刀刃在经年的磨洗中明如镜面,此时强光被钢铁折射,在黑暗里竟如同一道十几尺长的刀芒。
真的有水被甩开,灰红的液体在刀锋上丝丝缕缕地逆流……福泽谕吉在刀刃上看到了一张苍白到隐隐发青的脸,脸上带着空洞的笑容。
“啪!”他抬起手,手电筒正好落在他手中。福泽谕吉将电筒照着自己与怪物之间的空地,缓缓挪动着脚步,观察着这个‘东西’。
他没有选择用光驱赶它……因为在错身而过的一刹那,他意识到了这张扭曲的脸自己刚才刚刚见过。
日记的主人,也是那张老照片上的男孩……莒火会现任首领的弟弟,莒山治!
已经变成怪物的男孩站在黑暗和灯光的边缘,他的身体赤/裸,然而对于非人之物而言,衣物已经不重要了。他的四肢纤细到像是只有骨骼和一层薄薄的皮,双臂长到几乎垂在地上,躯干则膨大得像松垮的麻袋,一根桃红色的肉质管子从他的心口插进腹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不断蠕动着。
福泽谕吉面沉如水地看着自己一刀劈斩出的伤口,刀伤从右侧胸口斜开到左腹处,对普通人而言已经是致死的重伤了,然而莒山治只是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那道不断淌出灰红色血液的伤口深处剧烈涌动着,传出虚幻的婴儿啼哭声。
他歪着头站在黑暗的墙角里,像是在侧耳听着什么似的。然后,下一刻,大概就是不自觉眨了一下眼的瞬间--
他消失了。
……
江户川乱步坐在咖啡厅深棕色的皮沙发里,面前茶色的玻璃桌被白纸堆满。他一侧腮帮子微微鼓起,因为没时间吃零食所以只含了一块抹茶奶油糖,思考的时候他的舌尖就不自觉地将糖块转来转去,硬糖碰在牙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手指间同时夹着蓝笔、红笔和铅笔,不住地在纸上写写画画划线或圈出重点,三支笔在指间旋转,时不时地交替着。
作为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无论国木田还是与谢野还是社长,都不允许他亲自参与这次闯入莒火会总部的作战,只让他负责在附近的咖啡厅里与他们通过无线电联系。但不出意料,在他们三人进入那栋别墅后没几分钟,耳机里就传出了失去信号的噪音--
由于对方已经明确是曼西斯学派在横滨发展的下属势力,因此在那座庄园表现出明显异状的情况下,他们也做好了联系手段失效的准备,现在不过是选择预案的时候而已。
但是--
铅笔在白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即使是相比起来最耿直的国木田也不是没有心机的人,何况是社长。
但是,还是很担心啊。
用蓝色油笔在纸上列出目前已知的信息,然后用红笔连接,像在游戏机里打出连击一样容易。在从擂钵街回来之后他们整理了相关资料,确认该起杀人事件与曼西斯学派有关,并且根据死者的人际关系将凶手范围缩小到了她工作地点的同事身上。
必须尽快去追踪凶手。江户川乱步做出了这样的论断,不然,那个曼西斯的叛徒就有被灭口的可能--Χiυmъ.cοΜ
国木田和与谢野顾不得休息,直接骑着机车去那家书店,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隔着一条街他们就听到了消防车的鸣笛声,火焰与浓烟将半边夜幕都烧灼成了不详的黑红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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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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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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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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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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