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十二生肖”嫌疑人落网,省厅专案组连夜对石曼伶进行治安传唤。
对于公安部门来说,传唤分为治安传唤和刑事传唤两种。虽然字面上的差别不大,但实际意义上差别很大:治安传唤一般只针对确切的犯罪嫌疑人,而刑事传唤的适用对象则是没有定罪的嫌疑人。
石曼伶目前的犯罪事实只有杀人未遂(把周泓妍扔进长江),光是这条她就触犯了《治安管理法》,被依法逮捕进行传唤。
但专案组的所有人都明白,她身上牵扯到的人命案可不只是一条。
今晚无人入眠。
审讯室里,石曼伶乱糟糟的长发遮挡住了她的半边脸颊,因为腿部的伤势,她的眼底下现出一层青黛色。
此时,她显得有些颓废和疲惫不堪。她的双手和双脚都牢牢地固定在了审讯椅上,只有一双眼眸依旧透露出桀骜的光芒。
审讯室里一共有三名警察,两名书记官,左侧放着一个摄像机,用来记录审讯的全部过程。负责主审石曼伶的是专案组特别顾问陈中良老先生。
凌晨两点半,审讯正式开始。
“姓名?”
“石曼伶。”
“年龄?”
“25。”
“25岁!”陈中良老局长叹息一声,“你真的很年轻,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石曼伶抬起头来,她依旧保持着自己独特的骄傲:“因为我别无选择。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也会这么做。”
“每个杀人犯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方法,想要证明自己做的是对的,还试图说服别人接受这套逻辑。”陈中良老局长什么犯人没见过?他义正言辞道:“但无论是什么借口,那都只是你编造出来开脱罪名的借口,用来挑战法律和人性的下限。”
“随你怎么说。”石曼伶有些淡淡的厌倦,“我反正已经累了。”
她十岁那一年失去了亲生父亲,半年后母亲抑郁而终,她跟姐姐被不同的人家收养。据说是两个富豪听说了她们的故事,觉得她们的身世可怜,所以才收为养女。
原本她的生活很富足,养父母虽然没有亲父母那样亲,但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一分一毫,她本应该放下仇恨,大胆往前走。
直到15岁那年上名湖高中的时候,心底的那些仇恨,却被不经意地勾引了出来。
她至今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学校——
“你们知道贵族学校的日子吗?里面都是一群二代、三代的孩子们。本市有头有面的人物都把孩子送进来。同学们都在攀比和炫耀。大家吃的用的都是外国名牌,说话聊天,都是暑假马尔代夫、寒假巴厘岛。”
哪怕是在学校里,这些未成年们也是会主动划分阶级和层次的。所以,学校早就不是什么净土,而是孩子们炫耀和攀比的土壤。
尤其是这种贵族满地跑的学校里,攀比之风尤甚,孩子们都把家长们市侩的那一套学了个十成十。
物质比拼还是次要的,最让她刺骨难堪的,就是同学们不停地比拼和炫耀父母,“……他们说:我的爸爸是某某公司老板,我的妈妈是某地的名媛。而我的妈妈,我的爸爸……爸爸,妈妈……哈哈哈哈哈!”
石曼伶发出了一阵冰冷的大笑,笑声里听不出一点快乐,只有无边的愤怒裹挟其中——“凭什么大家的爸爸妈妈都好好活着,而我的爸爸妈妈已经死了呢?!”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失去父母的仇恨之火复燃,又被周家人火上添油:“还有周泓妍,当时她就在我的隔壁班上学,她也在我面前炫耀过:自己的爸爸可是周丰菱,三菱集团的董事长,首富的儿子!可我听到她说出爸爸两个字都觉得恶心、想呕吐!”
那是她刚上高二的时候,要代表学校去参加一场游泳比赛。周泓妍忽然跑来跟她炫耀说:这场比赛是她爸爸支持的,冠军的奖金也是她爸爸掏的。那一天周泓妍得意的嘴脸,让她至今都忘不掉。
于是在比赛结束后,她将冠军奖金送给了蛇哥,让蛇哥用这笔钱去毁灭周家。
石曼伶冷冷道:“周泓妍她说一声爸爸,我就多恨周家一分。”
压抑的学习环境、攀比炫富的同学、自卑敏感的少女内心,还有那个一身光鲜亮丽的仇人之女周泓妍,就是她的高中时光。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我跟姐姐,我们都只为了一个信念而活。就是替我们的亲生父母讨回一个公道。”
陈中良凝视着她,只觉得她可恨可悲:“你本来可以狡辩,说自己没有做过这一切,死不认账,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嫌疑人能够这么坦然地说出自己的犯罪事实,从他的角度上来看,就是她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
“没这个必要。”石曼伶缓缓摇了摇头,“我姐姐江月初对蛇哥忠心耿耿,但我不喜欢蛇哥。蛇哥他其实跟周丰菱那种人没什么区别,都是高高在上,一副决定别人生死的模样。我最恨的就是这种人。所以,我不愿意再听蛇哥的话。”
她们姐妹虽然都是十二生肖的成员,但只有姐姐是忠诚于组织的人。她其实从一开始就厌恶蛇哥,所以,她可以随时背叛蛇哥,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说起来,她们姐妹跟蛇哥都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已,当彼此都毫无利用价值的时候,就可以一拍两散。
陈中良思忖片刻,继续问道:“你对蛇哥这个人的了解有多少?”
她摇了摇头:“不太了解。我只觉得他应该是个跟周丰菱很像的人。”
“怎么说?”
“高高在上的语气、说话的方式,都让我想到了周丰菱。”
“你跟周丰菱很熟吗?”
石曼伶也摇了摇头:“我的爸爸妈妈是周丰菱的朋友,有几次周丰菱来过我家,我远远看过他几次,那副嘴脸真让人讨厌。”
陈中良反问道:“你知道是周丰菱和他的妻子嘱咐你的养父母收养你的吗?”
“……”
石曼伶愣了愣,她沉默地震惊了一会儿,说不出任何话来。
陈中良叹息,“不仅是你,你姐姐会成为江家的养女,也是周丰菱的特意安排。十五年前,他并没有故意对你们的父亲见死不救,他知道酿成大错后,还让妻子安排你们被富裕的人家收养,想让你们有个好的未来。谁知道你们两都扭曲了人格。”
石曼伶更加沉默,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这些年,她和姐姐都被仇恨和敏感的卑微充斥了生活,哪里能感觉到人间的温暖。
陈中良继续道:“我们专案组还查询了第二个死者彭茂庆的身世。发现他从前跟你父亲的关系很亲密,他们两是一块长大的发小,后来在一条船上工作。可你姐姐却亲手杀了彭茂庆,对吧?”
“十五年前,彭茂庆也在我父亲被困的现场,他有潜水设备,但他也没下去救我父亲。”想到这里,石曼伶就咬牙切齿。
——其实不仅是彭茂庆,还有那些闻讯赶来的看热闹的、拍照的人们,他们个个手上都捧着一个馒头,上面沾满了爸爸的血。
陈中良一声叹息,“因为那一年,彭茂庆自己的小儿子也才刚刚出生。他怎么好丢下老婆孩子去救你的父亲?他肯定不会希望你父亲死的,他也只是没办法。”
“哼,说白了就是一群怕死鬼,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别人重要几百倍?!”石曼伶冷笑道。
陈中良摇了摇头,忽然语出惊人:“我们还查了彭茂庆的出生信息,发现他其实是小时候被一户姓彭的人家收养,后改为姓彭。他真正的名字叫钟茂庆,出生于1975年。”顿了顿,老局长告知她一个真相,“他,其实是你父亲的亲弟弟。”
!!!
石曼伶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她张了张嘴,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陈中良拿过一张照片,放在了她的面前,“这是你爸爸和彭茂庆小时候的合照。你的爷爷奶奶当年遇到了灾荒,不得已把小儿子钟茂庆送给了彭家当养子。”
——她们的父亲本名钟茂竹,而彭茂庆的本名是钟茂庆。他们是亲兄弟。
石曼伶根本不敢去看这张照片。
其实她心里明白:彭家叔叔彭茂庆从前对父亲非常好。父亲想要出国去学潜水执照,本金十万,都是彭茂庆借给父亲的路费,这哪里是一般朋友的交情。
陈中良继续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8年前,就是你和姐姐去联系了彭茂庆,想借用他的运砂船来撞毁堤坝,杀死名湖小区里的周丰菱一家,给你父母报仇是不是?”
“……”
石曼伶低下了头,这确实是她跟姐姐的手笔,没想到进行的那么顺利。
陈中良知道她们当初在干什么,“而彭茂庆答应了帮你们。他明知道这么一撞,他会身败名裂,他会赔得倾家荡产,他也会东躲西藏无处安身。可是他依旧答应帮忙,你以为,是因为他要那一百万的酬劳吗?!”
“……”
石曼伶闭上了眼,直到今日,她才忽然明白那个看起来傻憨憨的彭叔叔其实格外深爱着自己的父亲。
8年前的夏天,彭茂庆毫不犹豫地答应帮她们的忙,才做成了震惊全国的7.26名湖水库溃坝案。即使后来彭茂庆面临着的是地狱,他也义无反顾地赌上了后半生,只为了给那个异姓的亲哥钟茂竹报仇。
可她们却以为彭叔叔只是为了钱而已……
陈中良总结道:“你们钟家姐妹两总是透过一扇扭曲的镜子看待人间,觉得人类总是该如禽兽一般恃强凌弱,自相残杀。你们看不到人性的美与真诚,也看不到那些光芒与温暖就在身边。彭茂庆他当年绝对没有故意不救你的父亲。”
“……”
可她们姐妹两谋划杀了他,杀了最爱父亲的亲叔叔。
石曼伶泪如雨下,她忽然明白了姐姐月前说过的一句话,“那个彭茂庆很好杀。我假装祭奠爸爸,他就在旁边傻傻看着。我把麻醉针打进他身体的时候,他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我把他推进水里,他也不反抗……这人是不是傻了?”
不,她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叔叔不愿意伤害哥哥的女儿,甚至都不反抗侄女的谋杀。
可是为时已晚。
她们原来杀了这么一个可贵的亲人。
陈中良看到了她的眼泪,叹息道:“还有你自己动手杀的陈正韬,他是你父亲的朋友吧?他们三个人都是名湖码头上长大的孩子,从小患难与共,却被你们所害。我想,你到下面去也难以跟你父亲钟茂竹交代。”
“……”石曼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什么都晚了,她没有后悔的余地。
陈中良叹息一声,“杀掉他们两人的详情,还有当年十二生肖怎么摧毁堤坝的过程,你都老老实实交代出来。这是挽回你父亲、还有两个死者最后的体面。”
这也是他对石曼伶最后的忠告。
她这一生做错了无数的事,是时候去面对这些错误所带来的结果。
****
隔日傍晚,陈泊宇去招待所探望颜蕾,顺便带来了石曼伶的口供。wWW.ΧìǔΜЬ.CǒΜ
昨晚,颜蕾昏迷过去以后,陈泊宇就把她送了回来。
今天从早到晚,他已经来了整整三次。前两次她都在呼呼大睡,他就帮忙照顾着磊磊小朋友。他又不太放心孩子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就请来了一位清洁工大嫂帮忙照顾着他们母子两。
陈泊宇傍晚来的时候,清洁工大婶评价道:“我觉得磊磊这孩子特别懂事,比我十岁的孙子都懂事,根本不需要人照顾,这孩子能自己照顾自己。”
五岁的孩子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呢?
陈泊宇认为这大婶是在开玩笑。
此时此刻,另一边。
颜蕾睡了一天也才刚刚醒过来。
亲爸小朋友坐在她的床边看报纸,看到她醒了,小腿儿就跳下了板凳,“醒了?”
“嗯,爸,我睡了多长时间?”
她的脑袋里迷迷糊糊的,有种恍惚重新做人的感觉。
“一天,陈泊宇不放心你,早上和中午都来了一次,还给你送了点吃的。”说着,亲爸就把一袋食物拿了过来。颜蕾看了看,里面不仅有盒饭,还有许多的零食。于是笑了笑,“爸,陈泊宇也挺关心你的呢。”
“这个陈泊宇人是不错。人家昨晚不放心你,中途还带你去了一次医院检查身体,确定你安好才抱着你回来。”颜国华是把小伙子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当然,女婿的候选人不止一个,“还有那个周楌,他中午过来坐了一会,给你带了一束花。”
“周大哥来看我了?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呢?”颜蕾打了个哈欠。
颜国华哼了一声,用鼻子发音:“怎么叫你起来?你昨晚那么拼命,他们都心疼你跟两个凶手正面硬抗,都不想打扰你休息。”
“我没觉得两个凶手多难对付,就是路上翻墙费了点力气而已。”
说完,颜蕾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包子,啃了一口,是香喷喷的牛肉馅包子。
颜国华坐在了她的身边,先伸出小手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娃娃脸气鼓鼓道:“下次不准再那么冲动了,知道吗?!这次算你运气好,两个凶手身上都没有带什么致命的武器。要是她们跟余肇飞一样身上有枪,你当你是超人呐?!”
“爸,我知道了,我下次肯定不会单独行动。”顿了顿,她笑眯眯道:“总会拉上陈泊宇或者周楌一起行动的。”
这就是颜国华第二个思考的问题了,“闺女,你觉得这两人谁比较好?”
“什么比较好?”
“就是你愿意谁当你的男朋友?”
颜蕾脸上红了红,继续啃包子,“我没太高的要求……我觉得陈警官就很不错。”
颜国华评价道:“陈泊宇这小子是不错,你应该跟他有很多共同语言。但我听说周楌家很有钱,人家还是犯罪心理学的博士,你跟了他也不会太吃亏。”
靠,爸爸当她真是后宫选妃,有这么多选项挑男人啊?
颜蕾啃着包子道:“我是个带娃少妇,我觉得,陈警官能看上我就不错了。”
“这么说,你还是喜欢陈泊宇?”
“昂。”她想起上次他在江水背着自己的身影,就不由得心中一甜,“跟着陈泊宇在一起,我比较有安全感。”
“但我听说:他是个工作狂,就跟我从前一样,一门心思就扑在案子上,这么大的人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顿了顿,颜国华老同志叹了口气,“我就怕他跟我从前一样,只顾工作,不顾家庭,我当年也让你妈独守过很多日子。”
总归,颜国华只是想让女儿以后有个好归宿而已。
他看得起陈泊宇,也觉得周楌不错,但两相比对之下,他觉得周楌才是最合适女儿的人选。
颜蕾却不这么认为,“那是因为你跟妈妈的步伐不一致。妈是当老师的,你是做刑警头子的。你们两个职业不同,理想不同。自然很多时候就没法处在一起。但我不一样啊,我可是要当女公安局长的人,我将来嫁给局长的儿子也是门当户对……”
咚——
轻轻的一声响。
卧室的门没关,陈泊宇甚至只敲了一下,门就开了。
颜蕾的话正好落在“嫁给局长的儿子也是门当户对”上,瞬间彼此的目光就接触到了一块。
“……”颜蕾瞬间没了语言,一朵红云悄咪咪浮现上脸颊。
该死的,她刚才都在说什么?!
陈泊宇咳嗽一声,他的目光格外的平静,先把一堆的慰问品放在桌子上以后,他环顾了下四周,才坐在了她的身边。接着,他顺手抱起了磊磊小娃娃,目光就放在了她的身上,好像她才是他眼中真正关心的事。
颜蕾的脸上更红了,该死的,陈泊宇坐得越近,她就越紧张。毕竟母胎单身没经验啊!
其实……工作狂某陈也没谈恋爱经验,他咳嗽一声,先来讲正事的,“石曼伶她什么都招了,包括去年陈正韬的死亡一案,也是她做的。”
“她这么了无生机吗?”
颜蕾叹息一声,其实昨儿跟石曼伶对峙的时候,她就觉得对方太过于坦率,好像石曼伶早晚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石曼伶不愿再为蛇哥做事了,”陈泊宇解释道:“其实她并不想杀死陈正韬,毕竟陈正韬跟她无冤无仇的,但在蛇哥的胁迫下,石曼伶还是在去年杀死了陈正韬。从那之后,她就想彻底脱离蛇哥的控制范围。”
石曼伶坦白说:自己杀死陈正韬以后,就想逃往国外,彻底撂手不管国内的烂摊子。然而她的姐姐江月初是蛇哥的忠诚信徒,蛇哥说什么姐姐就听什么。她实在不放心姐姐,才留下来帮姐姐。
江月初比起石曼伶来更加的冷血无情,因为江月初一直把蛇哥的话当做信仰来听,所以毫不犹豫地杀死彭茂庆。
由此,蛇哥掌控人心的本事可见一斑。
“江月初已经醒过来了,她跟石曼伶不一样,她始终不肯松口坦白。”陈泊宇告知她。
颜蕾点了点头:“对啊,一个江月初,一个余肇飞,他们都是对蛇哥忠心不二的信徒。余肇飞至今也没有招认当年的事,都是他堂哥余肇璟招的口供。”
“虽然他们是兄弟姐妹,可想法和思维都是不一样的。”
陈泊宇明白:人有千万种,哪怕同胞所出,也可以变化出万千的姿态来。
颜蕾有些觉得头疼,“只是警方目前只有嫌疑人的口供,还是缺乏完整的犯罪证据链。想要定这5个生肖的罪,恐怕还得找出其余的生肖杀手来。”
“总会找出他们来的。”陈泊宇对这案子有信心:“十二生肖一个也跑不掉。”
“嗯,我们总会胜利的,总归是——邪不压正嘛!”颜蕾冲着他笑了笑。
这一笑,陈泊宇就不自觉心跳加速。
他觉得是时候坦诚点什么,毕竟,他并不在意什么门当户对。
而眼下,颜蕾既要带孩子还要帮助破案,他实在不忍心看她再累倒下去。就像昨晚一样,看到她睡在自己怀里紧蹙着眉头,他何止是心疼,更加是内疚。
——内疚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赶到,居然让她独自面对两个危险的杀人凶手。
而今,他决定了:“颜蕾,你不妨搬到我家来,让我来照顾你和磊磊。”
他决定这么做。,,网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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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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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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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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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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