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津安南的第一反应就是——城里出事了。
而她现在想要不引起注意蒙混入城的方式被断绝了,如若普通门关闭,其余城门估计情况都一样。
该怎么办?她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办法,只能混在朝鲜俘虏的人群中,一面假装做工,一面焦急地关注着城门内的情况。如若辰时之前见不到有开门的迹象,弥津安南打算直接赶往七星门,与明朝锦衣卫的第二梯队汇合。不论如何,她也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但愿她的妹妹和妹夫能平安出城,这还得仰仗城内的郭大友、孟旷等人了。
……
而彼时,郭大友等人的马车其实与弥津安南只有一门之隔。他们就藏在普通门附近的隐蔽处。不出所料,普通门已然封锁,并且加派了人手驻防。门前堆放了三层的拒马桩,全部用铁链锁着,上百人的枪炮足轻和十来名精英的佩刀武士来回巡逻把守。若是硬闯,就算是能闯出去,也恐怕会损失惨重。
“郭头,这阵仗比咱们想象得还要严峻啊。”先头的马车上,王诩对身边的郭大友道。
郭大友眸光沉着,望着一队刚刚远去的巡逻兵,他没有太多的犹豫,道:“按计划行事。”
“是!”
两驾马车从隐蔽处中驶出,沿着城墙向北面走了二里远。马车贴着城墙根停了下来。巡逻的士兵每隔一刻钟会沿着城墙根走一遭,他们正是掐着这个时间段,开始行动。
第一驾马车中,四个锦衣卫迅速跳下,分别是王诩、陈当归、张力桓和周进同。王诩和陈当归动作非常敏捷地攀上了马车顶,然后借着马车顶的高度,将绑着绳索的钩爪向上抛,并牢牢抓住了城墙边沿的城砖。然后二人就抓着绳索、踩着墙壁,迅速向上攀爬。张力桓与周进同在下方给他们放哨,并协助他们控制绳索以攀登,并随时以防他们掉下来而做安全保护。
之所以挑选此处,便是因为这里也是城墙上驻扎的倭军的盲点,与城下一样,城墙上的倭军也是每隔一刻钟沿着城墙从一个驻扎点巡逻到另一个驻扎点。除此之外,中间段的城墙不会有人注意到,也没有安排人员驻扎,主要是因为暂时人手不足,大量人员都被调派去了城东搜救小西行长,原本在城墙上端几步一岗站岗放哨的哨兵眼下都被撤走了。
王诩与陈当归身手不凡,绳索攀墙本就是锦衣卫训练中的基本技能,他们更是炉火纯青。这平壤城的城墙高度并不高,一丈多一点的高度(约4米),站在马车顶上开始攀爬,只一会儿便上到了城墙顶端。二人攀上城墙后,迅速用早就备好的铁棒卡住女墙间隙,固定钩爪,使其更为稳定,下方的周进同与张力桓也迅速开始攀爬。绳索边的护卫换成了武六和郭大友,他们与沈惟敬和尹根寿合力将晕厥的汪道明和黎老三的尸首抬出,用绳索捆好,让上面的四个人拉上去。Χiυmъ.cοΜ
男人们在外面忙活着,孟旷怀抱着孩子与穗儿一道候在马车里,与她们在一起的还有竹妍、弥津安惠与细川志兵卫。
此时车厢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细川志兵卫透过马车的后窗向后张望,孟旷和竹妍则一直注意着前方的情况,他们无一不在心中祈祷,此时绝对不要有倭军过路,或者被什么人发现报警。否则……他们的这个计划将陷入绝境。
郭大友的计策并非什么妙计,只能说是万般无奈之下的最佳选择。他们一不能与守门倭军正面冲突,二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计策是不可能连续嵌套着使用的,如今也已然行不通了,因为这帮守门卫兵是绝不会离开他们的岗位的,声东击西反倒会打草惊蛇。就算他们能把人引开,门前的路障却不会自己长腿跑,这路障他们十来个人要清除起码要耗费一刻钟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被引开的倭军早就回来了,何况还有城楼之上的倭军,人家可不是瞎子哑巴,可以让你在眼皮子底下清理路障却不管不顾。其余的各个城门必然都是这种情况。如此盘算下来,几个从城门出城的办法全都无法施行,排除下来,只有翻越城墙,暗中出逃才是最佳的选择。
也就只有朝鲜的低矮城墙可以这么做了,若是换了北京城或是南京城的城墙,三丈多高,不借助专门攻城用的云梯,他们根本爬都爬不上去。
城头上,张力桓、周进同、王诩和陈当归四人合力,很快将汪道明和黎老三拉了上去。绳索重新放下,郭大友和武六开始送沈惟敬和尹根寿向上爬。这两人身上没工夫爬起来非常费力,但咬紧牙关、一步三滑的,耗费了不小的功夫,总算是让城头上的人抓住了他们肩背上的衣物,一把提了上去。这两人年纪都不轻了,爬这一遭简直受了老罪,倒在城头上气喘吁吁,一时面色发白,手软脚软,站不起来。
下方,孟旷已经带着穗儿开始攀爬绳索,对于穗儿来说,用绳索爬城墙是非常困难的事,因为她的手臂力量不足,无法支撑身子的重量。因而,孟旷为防意外也不让她爬了,将绳索在她腰上缠紧了,让她抓稳了绳索,并让上头的人合力把她拽上去。而她自己则带着孩子,从另一条绳索向上爬。她不敢爬得太快,保持着与穗儿齐头并进的速度,并时不时伸手托着她的后背,辅助她稳定身躯。
俗语说越怕来什么越是来什么,就在孟旷和穗儿攀到城墙中段的位置时,忽然有枪响声传来,孟旷极目远眺,见约莫隔了二里远的巷道内,居然有一群倭军出现,他们发现了正在爬墙的众人,怒吼着发出警报,并一边开枪,一边向他们这里冲来。
“不好!所有人全部上绳索!”郭大友浓眉倒竖,目眦欲裂,当即下令。
孟旷焦急无比,用力托着穗儿,想要先将她送上去。上头几个男人更是奋力向上拉,用了吃奶的劲儿,终究是将穗儿迅速送了上去。但因为绳索是绑在穗儿身上的,要解开来需要花费时间。而下方还剩下郭大友、竹妍、弥津安惠和细川志兵卫四个人没有上来。彼时体重较轻的竹妍和弥津安惠已经攀上了孟旷所攀爬的这条绳索。城墙之上的铁棒有些软,女墙墙体已然开裂,铁棒也出现了弯曲,就要吃不住劲儿了。
孟旷当时攀到了靠近城墙边沿的位置,扭头一看,倭军已然奔到了距离他们攀爬点不足一射远的距离,原本够不着的枪弹距离已然能打到了,只是精准度非常低,顶多打在墙体之上,击发出碎砖石和灰尘,铺洒在众人身上。
孟旷抢先一蹬墙面,身子腾空而起,一个拧身翻滚就跃上了墙头,接着她迅速回身控制住铁棒和钩爪,开始帮助下方的竹妍和弥津安惠向上爬,却没想到武六这厮更是迫不及待地抢在了竹妍之前,剩下郭大友和细川志兵卫留下断后。
另一头,几个男人七手八脚地解开了穗儿身上的绳索,然后准备将绳索再度抛下去,让滞留在下方的郭大友和细川志兵卫赶紧爬上来。
郭大友却在下面大喊:“别管我们!赶紧从另一边下去!”
这话让所有人心中都冒起了不祥的预感,但郭大友的话就是命令,陈当归、王诩还拿不定主意,老百户张力桓就已然果决地执行了郭大友的命令。见他抢过绳索,去城墙的另一边布置、释放,陈当归和王诩也立刻上来帮忙。
“当归,进同,你们先下去,下面也不太平,有不少倭军在外面监工朝鲜人干活。他们暂时不会过来,但难保万一,你们下去后守好绳索,但凡有人靠近格杀勿论,我们这边会加紧速度把人都运过来。”张力桓飞快布置任务道。
陈当归和周进同得令,当即顺着绳索向城墙之外的那一边滑下去。这一头,王诩和张力桓又转过身来,安排穗儿、沈惟敬、尹根寿先走。
彼时穗儿已经解开了孟旷身上绑孩子的绑带,并将孩子抱入怀中,绑带绑在了自己身上。这是孟旷的要求,孟旷要她立刻带孩子先下去,穗儿此时没有半句废话,更是没有分毫的犹豫,她选择了相信孟旷并服从她的意愿。
“砰砰砰!”倭军的火力已然只有几步远了,枪炮更加密集地释放,这是个十来人的巡逻小队,由一个佩刀武士率领,其余人都是铁炮足轻。铁炮足轻列成前后两排,在那佩刀武士的率领下轮番向城墙上方射击,要将攀爬城墙的众人打下来。他们倒也并不与众人近距离硬拼,一直保持着距离进行火力压制。
郭大友似乎早有准备,他已然迅速将车厢板卸了下来,与细川志兵卫一道,一人持有一块,挡在身前,并以跪姿防守在绳索边。这车厢板是加固过的,加了一个夹层,里面用黑泥混合着稻草、再加上一些碎皮革压死,加一层木板夹紧,并安装了可以抓握用的布条把手。这就是个临时制作出来的盾牌,郭大友当然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那就是他们要迎接倭军的炮火攻击。为此他制作出了盾牌,可以相当程度上抵挡一阵倭军的铁炮。
倭军不上前,郭大友和细川志兵卫也并不上前,他们在等待上方的竹妍和弥津安惠彻底爬上去。在此过程中,郭大友躲在自制的盾牌后,用□□不断对倭军进行射击,干扰对方对城墙上端的人的射击。
对方的枪弹很难击中目标,倒是郭大友打出的□□先后击中了两名倭军足轻的要害,还打中了一人的手臂和一人的腿,削弱了倭军不少战斗力。
彼时武六已经爬了上来,对方的铁炮也终于打中了墙头上的人,爬到最上端的竹妍就差一点中弹,多亏守在边上的孟旷狠狠扯了她一把,她躲过去了,孟旷却被枪弹击飞的城砖碎片打中了左侧头脸,顿时血流如注。
最糟糕的是铁棒已经支撑不住绳索传来的重量,彻底折弯,孟旷只能用螣刀的刀柄将钩爪勉力固定在脆弱的女墙夹角之上,下方弥津安惠尚还需要一段距离才能爬上来,郭大友和细川志兵卫更是被困在下面,攀爬的时机快速流失,生还的几率也越来越小。能够看到,城门处守卫的士兵已经赶来救援了,城墙上头门楼之中的倭军守卫也正向此处赶来。
孟旷发了狠,不顾下方密集的铁炮攻击,她直接探头,将攀爬得跌得撞撞,已然被炮火的余波打得睁不开眼的弥津安惠狠狠拉扯了上来。一枚铅弹呼啸着从她头顶擦过,几乎就要将她的脑袋轰掉,孟旷却终究是低头躲开,并卧倒在了女墙之下。
“郭头!快上来!”张力桓、王诩也同样躲在女墙之下,大吼道。但是郭大友却没给他们回应。
另一头,穗儿已经带着孩子沿着绳索滑到城外,安全落地了,沈惟敬和尹根寿一人背着汪道明,一人背着黎老三,正颤颤巍巍地向下爬,
孟旷再次冒险探头,却见下方那个放炮的小队损失惨重,只剩下两个足轻勉力能够支撑,而那指挥的武士已然倒在地上血流如注。细川志兵卫正奋力架着郭大友,让他靠坐在城墙边,艰难地竖起自制盾牌抵挡。郭大友似乎是中枪了,整个左肩都被染红了,失去了意识。盾牌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难以支撑了。看样子是郭大友和细川志兵卫带着盾牌重逢,与那枪炮小队进行了近距离的肉搏战。而远处城门的倭军已然赶来援助,“哗啦啦”全围了上来,下方已然陷入了死局。
“老郭!”孟旷只觉大脑“嗡”的一下,耳鸣声夺取了她的听觉。大脑一片空白的孟旷,身子却擅自动了,她将绳索钩爪扣在墙沿,抓紧螣刀,用布条垫在掌心,抓着绳索就跳了下去。跳下去前,她只对身旁的张力桓、王诩、武六、弥津安惠、竹妍留了一句话:
“你们快逃!”
她内心深处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在驱动——郭大友绝不能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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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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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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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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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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