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锦衣泪>第 161 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门扉被用力撞开,孟旷提着刀就冲了进来,她一眼将屋内景象收入眼底,随即杀意爆发,一个健步冲到张允修身前,直接就将他擒拿在地,并用膝盖抵住他后背,将他锁在了地上。

  “十三哥!你别伤了他,他是张允修。”穗儿连忙出声制止,有一瞬她真的以为孟旷要杀了张允修,好在孟旷理智清醒,手下留情。

  孟旷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没有再继续开口说话。在张允修面前,她依然需要继续隐藏她女子的身份,方才情急之下她冲进来开口喊的那一声,因为刻意压低了嗓音,听上去极为嘶哑,难辨男女。

  孟旷似乎并不放心就此放开张允修,她用绳索将其双手绑缚于背后,然后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迫使他坐在了椅子上,又将他双足绑在了椅子上。张允修全程没有说话,只是略有些狼狈地喘着粗气观察着孟旷,面色阴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待孟旷完成了对他的束缚,彻底控制住他后,她立刻凑到穗儿跟前,扶着她双肩紧张地打量她,要看看她是否受了伤。穗儿只是摇头,拉了拉孟旷的衣襟,孟旷顺势低下头来凑近她,她趴在孟旷耳畔,言简意赅地将自己方才与张允修的对话以及她自己的推测告诉给孟旷。孟旷听后又是吃惊又是疑虑,眸光不自主地瞥向身后的张允修。

  此时张允修开口了:

  “我说,我对你们可没有什么恶意,何必如此对我?给我解了绑,我们好好谈不行吗?”

  孟旷没理他,而郡主则转而问道:“方才外面出了什么事?对了,你们渡河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了一个船夫,带你们在那个隐蔽的地方上岸的?”

  孟旷点头。

  原来,此前追踪过程中穗儿一路留下红丝标记引导孟旷,但就在平湖县城外的那个渡口,她们遭遇了第一次无法留下标记的情况。当时穗儿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委托载她们渡河的船夫带口信。她告诉船夫如果他遇见了三个看上去像是官府官差模样的人追来这个渡口,就带他们到此前穗儿、郡主上岸的口子去,并详细描述了孟旷三人的外貌特征。这样,断了的追踪线索也能再续。穗儿给了那船夫不少银钱,也只能将后续的事委托在他身上了。情况紧急,当时她也没有那么多的考虑时间,这么做其实相当冒险,中间非常容易出差错。xǐυmь.℃òm

  但好在,那位船夫还是很负责的将口信带到了,并将孟旷等人引导到正确的地方上岸。

  孟旷将穗儿和郡主拉到隔壁寝室内,她们彼此凑近,孟旷压低嗓音,用只有她们才能听清的音量悄声道:

  “其实就算那船夫不将你们的事主动告诉我们,我们也有办法打听出来,就是可能会耽误些时间。我们一路顺着穗儿留下的红丝追索到了这里的旧宅,发现宅门上的挂锁是开着的,我和郭大友第一反应是这不该是你们所为,如果你们藏在宅内,不该这么不谨慎。我们判断可能屋内有危险。结果我们刚准备破门而入,里面似乎有什么人被惊动了,随即传来坛罐破碎的声响,一个蒙面做书生打扮的人从墙垣上翻了出来,立即逃跑,而随在他身后,还有两个男子,看上去很高大强壮,因为很仓促天又黑,我们也没看清是什么人,他们追着那个蒙面书生跑,随后郭大友大喝一声站住就带着邱白追了上去,我则留了下来。”

  穗儿和郡主听后,心中算是对当下的情况有了个把控,看来,那个假冒书生的锦衣卫是被张允修的同伙发现并追捕,张允修并非是在吹嘘。

  随后,孟旷又把在九龙湾中发生的事与穗儿和郡主简略说了一下,郡主暗喜,只要沈哲落网,那么来日方长,她大仇必定可得报,便也算是暂时放下心来。而九龙湾中的倭寇虽说表面上看是被孟旷和郭大友捣毁的,但实际上毁于他们自己的内斗,这件事也不知张允修到底作何感想。

  “穗儿,你再去套一套张允修的话。”孟旷道,“他到底和倭寇做了什么交易,我打听到一个底层的倭寇说他们有一批军火一直没有运到,有可能是在山东被白莲教给劫了,倭寇还有一部分人在山东和白莲教谈判。底层倭寇不晓事,如今看来,我觉得事情并非如此,有可能这批军火其实是被张允修和他背后的建州女真给劫了。”

  穗儿点头,当即与孟旷、郡主一起走出了寝室。张允修仍然被束缚在椅子上,但他这会儿看上去很是淡然平静,丝毫也无恐惧慌乱。见到穗儿等人出来,他反倒扬起了笑容,率先发话道:

  “怎么样?商量好了吗?与我合作可是好处无限啊。”

  “我们有些问题想要弄清楚,希望你能展示些诚意。”穗儿面无表情地说道。

  张允修却谑笑道:“哎,话不可这么说。所谓的礼,有来有往,当是你敬我三分,我还你一尺。你们现在这样绑着我,把我当囚犯对待,这好吗?我又凭什么要回答你们的问题呢?”

  穗儿想了想,看了眼孟旷。孟旷也不怕张允修在自己面前跑了,于是便上前给他松绑。动作中,穗儿道:

  “张五爷,你要清楚一点,我们身上发生的很多祸事都是你间接造成的,我们心里对你都有疙瘩。我们会迁怒于你,是人之常情,你当有自觉。你当年携着万兽百卉图不告而别,致使我成为众矢之的。很多的事,是我替你担了,不仅我遭遇了许多的艰难,此事还连累了其他无辜之人,甚至害得我十三哥就此失去双亲和兄长。但我们现在也不愿再计较过去的事,毕竟很多事情也并非是因为你的意愿所造成的。我们只想知道,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不知道这一点,我们又该如何与你合作?”

  绳索松开,被孟旷重新卷好挂回腰间。张允修瞥了孟旷一眼,心道:这就是李穗儿口中的“十三哥”?莫不是那位十三太保末席的修罗鬼煞?看这幅鬼面,八、九不离十了。据说此人是巡勘所千户罗洵和副千户郭大友的人,也可以说是骆思恭的心腹。原来如此,李穗儿逃出宫来后能存活到现在,是靠了北司的保护。不过他对孟十三了解得不多,也并不清楚孟旷因为当年的事丧失了父母和兄长。至于穗儿到底是怎么出宫的,其实他早有推测,穗儿能出来,必然是太后的手笔,他太了解宫内的情况了,也知道只有太后才能让宫女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宫。而太后想做什么,张允修心里一直很清楚。他瞬间想通了很多关节,活动了一下手腕,摩挲了一下腕间的皮肤,道:

  “确实,纠结过去没有任何意义。但正因为过去发生了那些事,现在的我们才会是这般处境。李穗儿,你读过书的,我二哥教过你论语,你当记得微子篇有云: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这句话支撑着我走到了现在。你问我到底想做什么,我的目的一直很明确,我在践行父亲要我做的事,我要拯救整个大明皇朝,避免它彻底地衰朽下去。但你们也能很清楚地判断出来,这件事极其难做,因为大明的衰朽是根子上的事。你若想不动根,只在表面上修修剪剪,是没有用的。唯一的路,就是推倒重来。”

  穗儿一时被张允修的话惊得无言,片刻后,她才回神,蹙眉应道:

  “你所谓的推倒重来,就是通敌叛国,就是引外敌入侵?”

  张允修似是有些无奈,摊了摊手道:“那么你觉得该如何呢?万兽百卉图的内容,你我都很清楚,是记载了所有大明的蛀虫所在的位置,以及他们每个家族所占有的财富数额。他们是吸血虫,钻到大明的皮肉乃至于骨髓之中,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毒瘤。万兽百卉图是一幅变相的藏宝图,获得图的人,哪怕解开了图中所有的内容,也需要足够的政权势力去一个一个破开毒瘤,剔除出吸血虫,然后迫使他们将吞下的财富吐出来,重新收归国有,造福百姓。

  然而这件事有多难,你自己想一想。我是罪人之后,是朝廷通缉的对象,仕途根本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必须选择一个强有力的政治人物作为依靠,成为他的幕僚,让他按照我的意愿行事。但这又怎么可能呢?有哪个朝廷官员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收留我?又有哪个朝廷官员敢于按照我的指示,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破开那些皇亲国戚的毒瘤?相反,他们更想要的是保护住自己的财产和现有的权势地位,因为他们也是毒瘤中的一部分。

  大明烂到根子里了!李穗儿,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你还不明白吗?只有从根子上铲除这些皇亲国戚,铲除两百年坐吃山空的皇室,重新换一批人做皇帝,才能改变如今的局面。父亲的理想要想实现,在现有的政局之下,是不可能的。”

  穗儿哑口无言,更别说一旁的孟旷了。这个问题,其实她们两人都有思考过,但因为始终无法考虑到有效的解决办法,所以只能暂时搁置。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张允修在这个问题之上居然如此偏激,打算以彻底推翻大明皇室的政权的方式来实现其父的理想。而身为宗室女的朱青佩虽然自幼叛逆,却尚未到可以接受国之叛贼的地步。她已是被震撼到半晌无法回神,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方才张允修的一番话给颠覆了。此人居然能这般正气凛然地说出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简直不可想象!

  “张允修,太岳先生一生忠于大明,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大明开创了一番新的气象。你就是这样继承他的遗志的吗?他可曾有一句话与你提起要推翻大明?可曾说过要你引入外敌来实现他的理想?”穗儿只觉得无比痛心,张允修的话带给她极为强烈的冲击,她没有想到昔年那个踌躇满志、立志子承父业的少年,如今变成了这样一个国贼叛徒。强烈的情绪波动使得她攥紧双拳,浑身都在颤抖。

  “我的父亲错了,大错特错。”张允修冷酷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该效忠的是皇室吗?三千年王朝更替,兴衰有数,你若无法治理这个天下,那便换人来坐皇帝的宝座。唐初俊杰魏征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等士人,读书为天下人言,该效忠的是百姓,而非皇室。如果皇室不能带给百姓以福祉,反而成为天下最大的蛀虫,那么更替才是寻常事。你们又在震惊恐惧些什么呢?是不是大明三百年的高压统治,吓破了你们的胆了?”说话间他眸光紧盯孟旷,极具讽刺意味地开口笑问道:

  “李穗儿,我来替你问问你的十三哥,名声响当当的十三太保,北镇抚司最好的缇骑。孟百户,到现在为止,你堵了多少悠悠之口,刀下亡魂可有一个是罪无不赦的?又是否有一个不是因言获罪的?你为大明这么赴汤蹈火,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孟旷面具下的脸庞血色缓缓褪去,曾经执行任务时她每一刀冷酷的屠杀,听到的一声声惨嚎和乞求,本早已麻木无知,如今回想起来她却觉得脊背发寒。她这些年做了什么?她真的做对了吗?哪怕一切都是被逼无奈,她也已然是满手鲜血、罪孽滔天了。

  效忠大明是个错误吗?她其实已经不止一次产生这样的疑惑了,也早已对此有了回答,但她始终不敢承认,她自己都无法去面对那个答案。

  “那么,你通敌叛国就是对的吗?就算让外敌做了皇帝,改换旗帜,就当真能实现太岳先生的理想了吗?在我看,那很有可能只是又一次的苦难轮回!而在当下,你给百姓带来的是战争!战争只会让生灵涂炭!”穗儿猛然跨前一步,挡在了孟旷身前,仿佛在为她挡去什么一般,并坚定地质问张允修道。

  “只有战争才能推翻统治,彻底革新一切!短期的阵痛是必须的,一定的牺牲也是必须的!只有大乱才会有大治!你们都太天真了!”张允修猛然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看来,我必须重新考虑是否该与你们合作了。”他沉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总算是点出了这篇文最核心的宗旨了,也是最核心的矛盾点了。此花不在汝心外,主人公们的寻心寻志之旅才算是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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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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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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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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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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