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目前已经掌握到了那个假冒书生的踪迹,为了不让他发现,她们落后了相当远的距离。好在穗儿记住了那假冒书生的足迹,凭借自己强大的记忆力和对图形的识别能力,她很轻松的就能从地上泥泞的车辙和凌乱的脚印中分辨出哪些是属于那个假冒书生的。只要能不丢掉假冒书生的踪迹,那她们也不会丢掉张允修。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穗儿还是花了点功夫,在泥地中辨别了张允修那头驴的蹄印,这就比较困难了,因为道路上牲畜的蹄印区别还真不是那么大,驴、骡更是遍地走,实在是很容易混淆。
每往前行一段路,在穗儿认为有可能会产生岔路分歧的地方,她都会选择一棵树,或者相对显眼的标志物,用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卷红丝线做标记。她会将丝线绑缚在标志物上,给后方的孟旷做出指引。她相信以孟旷的追踪能力,很快就能追上来。
朱青佩则一直在关注着地图,她随身携带着一份嘉兴府的地图,这是昨天邱白给她的,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从她们目前行进的路线来看,她们正从九龙山一路往西北方向行去,看上去张允修是要离开东海岸往内陆走,很像是要去平湖县城之中。但具体要前往何方,现在还很难判断。
就这般一路追踪,到了中午,张允修似乎也不曾停下休息,而后方那个假冒书生也是一面赶路一面用干粮。穗儿和郡主同样如此,不知道张允修是不是在赶时间,他似乎很着急。
不过毛驴的速度并不很快,张允修可能是为了节省毛驴的体力,并没有催着毛驴奔跑,而是以稳步的行进速度以求让毛驴走得更远。后方那个跟踪他的假冒书生没有坐骑,完全是靠两条腿追踪,但他速度不慢,且体能耐力极强,追踪了大半日,丝毫不见他有疲累的样子。
下午时分,他们已经从泥泞的野道走上了相对夯实的官道,脚印的辨别更困难了。而张允修并没有进入平湖县城,他直接从县城东侧绕到了北侧,在渡口上了船,沿着河网密布的河道,不知要去向何方。
那假冒书生同样乘上了一艘船,继续跟随张允修。但朱青佩和穗儿却犯了难,因为她们的马匹上不了船,这里的渡口船只大部分都是小型的乌篷船,行脚客载上几个人没有问题,但类似马匹这么大的牲畜却无能为力。此前张允修的毛驴,是因为恰好遇上了一艘可以载牲畜的大船,所以很快就走了。她们要等下一艘可以载牲畜的大船,就得在这里耗上起码半个时辰。
这下可着实为难到了朱青佩和穗儿,她们哪里能耗上这么久。不得已,朱青佩只得将马匹丢下,自拿了行李,与穗儿登了船,继续追踪。在河道上,她们险些丢了前方那个假冒书生的行踪。若不是她们的船夫对方才假冒书生所乘船只的那个船夫比较熟悉,她们真要从错误的地点上岸,因为那假冒书生出乎意料地去了别的位置上岸。
直到再次发现假冒书生的踪迹,穗儿才松了口气。郡主不禁有些担忧:
“他是不是发现我们在跟踪他了?还是说张允修发现了有人在跟踪他?”
“即使被发现了,我们也得跟下去。”穗儿咬牙道。
虽然知道穗儿这是在拉着她冒险,但郡主朱青佩依旧选择了支持她,她清楚穗儿没得选。人这一辈子总有些没得选的事,她对此感同身受。
张允修绕过了平湖县,直接去了更西北方向的嘉善县,由于夕阳西落,时辰已晚,张允修选择了今夜就宿在嘉善县城之中。穗儿没有想到,兜兜转转,又回了自己的家乡。而且更为巧合的是,张允修落脚的客栈就是前夜她们住的那家店。
为了防止客栈老板认出自己两人来,穗儿和朱青佩并不敢住进那家客栈之中。她们两人在客栈外逗留了一会儿,发现那个假冒书生住进了距离那家客栈不远的街角的另外一家客店。而这家客店向右拐,沿着河道再往前走一段路,左边会出现一条小巷。穗儿的老家就在这条巷子里。
穗儿决定今夜就宿在自己的老房子中,她们家房子的阁楼窗户恰好也能望见冒牌书生所入住的那家客店,应该不会错过监视的时机。
她先打开了家里大门外的挂锁,带着郡主进去后,她们搬了梯子来,穗儿又从梯子爬了出去,将大门再度锁上,随即再从梯子爬了回来。穗儿害怕自己家大门突然开了锁,会引起其他什么人的关注,导致一些节外生枝的事。毕竟她们家是没有后门的,院墙后面就是河道,大门是否上锁基本就代表着里面是否有人。
当然,她很细心地在门檐上系了一根纤细的红丝,以便孟旷能够找到她。
入夜,穗儿和朱青佩躲在满是灰尘的旧家之中,啃了点干粮,约定好郡主值班前半夜,穗儿值班后半夜,盯住那个假冒书生。于是郡主便先上了阁楼。那阁楼里满是灰尘,又很狭窄,本不是让人久留的地方,穗儿和郡主草草打扫了一下阁楼,通了风,便只能将就了。
夜里的嘉善县城很黑,好在假冒书生入住的客店门口挂着一盏很醒目的红灯笼,照亮了客店门前的情景,让远处的郡主也能清晰观察到。朱青佩保持着不大舒服的姿态窝在阁楼之上,一直盯着远处的那盏红灯笼。但因为这一日奔波的疲倦,加之昨夜宿醉后尚未恢复的脑袋还晕晕乎乎的,她的精神状态不算很好。时间长了,她开始走神,脑海里不由自主又开始想起班如华,想起自己临行前拥着她的那画面。她在自己怀中默然流泪,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尽管相识不久,但朱青佩了解班如华并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替自己做事的人,相反她很独立,从不求人。但那日她祈求自己杀了沈哲,这个人是她这辈子的梦魇,是她依靠她自己的能力无法战胜的魔物。她祈求自己替她杀人,这成了班如华求自己做的第一件事,于是杀了沈哲就成了她朱青佩的执念。若这件事无法完成,她不知该如何回去见班如华。但愿孟旷和郭大友能够如了她的愿,否则她只有擅自行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出神间,朱青佩恍然发觉那盏红灯笼的光芒闪了一下。她心下一惊,忙凝神去望,果然见到黑暗中,有个人影出了那间客店,正沿着街道向她们的这个方向而来。朱青佩不敢确定那人就是那个假冒书生,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去叫醒下方正在睡觉的穗儿,她们需要准备继续去跟踪了,如果那人影当真是假冒书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出来,是打算做什么,显然他没打算去暗中查看张允修,因为张允修的客栈在另一个方向。琇書蛧
她有些费劲地从阁楼上爬下来,寻到了正趴在下方餐桌上睡觉的穗儿。穗儿根本也没睡着,被她一摇就醒了。
“你确定那人是那个假冒书生?”听了郡主的描述,穗儿确认道。
“我不确定,但谁会这个时辰出客店在外面乱晃,我估摸着八、九不离十。”郡主道。
穗儿有些犹豫,她怕这是个误会,她们若是擅自出去了,反倒会错过监视的时机。正犹豫间,忽闻外面院子的门锁传来了开锁的声响。二人顿时僵在原地,浑身汗毛倒竖,血液凝滞,心跳骤停。片刻后,郡主悄声问道:
“谁?谁在开门?是孟旷找来了吗?”
“不,不可能,院门挂锁应该只有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就在我身上。阿晴身上没有钥匙,她若是要来寻我,是不会去开门的。”穗儿压低音量急促回答,声线中偷着紧张与恐惧。
“糟了,咱们得快躲起来!”郡主当即拉起穗儿,二人也无处可躲,于是一起钻进了寝室内的一个梨花木的衣柜之中,刚关上柜门,就听见外面的锁链已被彻底打开,院门发出吱呀的声响,被人推了开来。
躲在柜子里的二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穗儿更觉得后背冷汗直冒,她努力思索着到底是什么人会有她家的钥匙,她是不是疏漏了什么细节。
来人进来后反身又关上了院门,他脚步并不匆忙,反倒显出几分悠然。并且他好像对这个院子很熟悉的样子,进来后,就径直往正屋里来。
没多久,二人就听见了火镰打火的声响,“啪啦”“啪啦”,没多久对方打着了火,并点燃了一盏屋子里的油灯。点完灯后,二人听到了脚步声和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人似乎举着油灯正在外面走来走去,不知在做什么。
但此时躲在柜子里的两人已经是浑身紧绷,冷汗直冒了。因为她们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们进来后打扫过灰尘,尤其是桌椅板凳,都擦干净了。这屋子里显然不像是多少年不曾有人来过的样子,那人应当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的。不过幸亏她们俩方才躲进来时顺手把行李也带进来了,否则若是行李也摆在外面,一下就会被发现。
但饶是如此,现在也是岌岌可危,她二人只能祈祷对方粗心大意,不曾发现灰尘的细节。但显然事与愿违,因为她们从衣柜的门缝中看到了火光透了进来,那人举着油灯进了寝室,应当是进来查看了。二人顿时屏息,连大气都不敢喘。火光就在衣柜门缝外晃来晃去,朱青佩大着胆子凑近了门缝向外望,但门缝太窄了,她看不清对方的全貌,只能隐约判断那是个男子,因为她看到了男子发髻。
紧接着,火光忽然就在衣柜外停下了,二人的神经顿时紧绷到极限,那人的手就落在了衣柜的把手之上,她们能看到柜门抖动了一下。紧接着门缝豁然敞开,柜门被那人拉了开来。穗儿和朱青佩的心魂顿时飞天,整张脸殊无血色,苍白若纸。
门外,一个男子举着油灯望着她们,他面沉似水,面容在闪烁的火光中阴沉可怖。他开口了:
“我就知道,会来这里的人除了你李穗儿不做他想。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跟着我,你是何时发现我的?”
张允修作如是问。
作者有话要说:柜子是亲爹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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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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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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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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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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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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