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快来,找到那个倭寇买办了!”
孟旷闻言顿时一喜,忙快步赶了上去。
……
六月十三日的西溪乡骚乱中,孟旷报得大仇,杀死了唐福安与张鲸,但不幸放跑了汪道明,二哥孟子修也因为她挡枪而受重伤。六月十四日晨间,孟旷与郭大友自潞王处得知了汪道明的身世背景以及他在一系列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并利用此机会向潞王复仇。潞王虽未死,但据后来给他看病的大夫说,潞王不知因何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陷入大病之中,一直呓语不断,梦魇严重。六月十四日午后,潞王已被送返京中,而孟旷等人仍然滞留在杭州城中的客栈之内,郡主等人也未曾返回滨湖宅邸,反倒是身子一直不大好的班如华被郡主从滨湖宅邸接到了客栈入住。这是班如华的要求,她听说了一行人的遭遇,十分担心,一定要来看望众人。
经过两日的救治,孟子修依靠着惊人的意志力挺过了最危险的时期,烧渐渐退去,神志也逐渐清醒过来。但让人心疼的是,他肩膀的疼痛非常人能够忍受,一旦清醒,孟子修便日夜受疼痛折磨,哪怕有药物压制疼痛,也十分难熬。若不是白玉吟和孟暧衣不解带地守着他,陪着他,逗他开心,孟子修恐怕很难熬过这段时间。这两日,孟旷也一直守着二哥,反复告诉他大仇已报,让他放宽心。孟子修看到妹妹安然无恙,知晓自己付出的伤痛代价是值得的,心中宽慰,加之大仇得报的喜悦,他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许多。
如今就剩下汪道明了,这个罪魁祸首依旧牵扯着众人的心神。但复仇的执念与拯救家国的信念交汇在一起,反倒带给众人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使得每个人都备受鼓舞,摩拳擦掌。
今日郭大友得到的消息是意外之喜,也是邱白所立下的功劳。经过反复的摸索打听,邱白和古仲文几乎将郡主在江南所有的人脉都发动了起来,终于打听到了那个买办的姓名和来历。
郭大友将字条铺展在桌面上,环视了一下屋内的众人。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在二哥孟子修的屋内,孟子修此时的状态不错,也有很强的意愿要了解到最新的情报。
他开口道:“刚刚接到提前赶赴平湖的邱白传讯,已查到那个倭寇买办的身份。此人名唤沈哲,字沛东,绰号千三。他原是与织造局做丝绸生意的商人,承家族留下的产业,秀才身份。今年三十二岁,已净身。”
“什么?为什么净身?”孟旷蹙眉问道。
“因为有病,不得不净身。”郭大友道,“这家伙滥情好色,女人无数,染了病。后来因为勾搭上了唐福安,拜他为干爹,为了讨好唐福安,不惜自宫了。”
众人不禁一阵恶寒。
“这家伙居然和唐福安有干系,没想到啊。但是似乎唐福安对他成了倭寇买办这件事不大清楚?否则怎么会轮到吴永暗中勾结倭寇,唐福安完全可以借助这个沈哲勾搭上倭寇。”郡主问道。
“十八爷说得没错,他确实被唐福安抛弃了。大约三年前,杭州织造局被锦衣卫查出一桩贪污案,几个官员和商人被牵扯下水,他是其中之一,被唐福安推出去做挡箭牌了,唐福安甚至不记得他。他在大牢里蹲了大半年被放了出来,也被家族给断绝关系了,出狱后就不见踪迹了。”郭大友道。
“好惨,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孟暧不禁感叹了一句。
郭大友继续道:“沈哲出狱后,为了谋生,或者说为了复仇,冒险加入了沿海的走私生意。很快他就接触到了倭寇,因为有文化有见识,对沿海的生意也很熟悉,还结识了一个倭寇浪人,随他学了一口流利的倭语,成了倭寇中小有名气的掮客和买办。他因为吃过亏,这些年一直很低调,对外只用千三这个外号做生意。这个千三的诨号还是对标沈万三取的。这家伙确实有点昔年汪直的风范,只可惜做事太过阴狠诡秘,没有汪直的大气。”
孟旷不禁问道:“这个人与汪道明有关系吗?”
郭大友摇了摇头道:“还不清楚是否有关系,但如果这次在杭州采买物资的倭寇与在京中走私军火的倭寇是一批人的话,那这个沈哲便多多少少与汪道明有干系了。”
孟旷道:“我二哥从黎老三那里得到了情报,汪道明试图用张允修的下落作为筹码,换取潞王等人为他做事。他可能是打算攫取所谓的张居正宝藏,以图谋划更大的倭乱,同时还借潞王作为保护伞,保证他不会被朝廷发现。这个节骨眼上,我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也许早些时候汪道明在杭州城内就接触过沈哲,只是我们没办法查出来。”
郭大友点头:“很合理的猜测,这个可能性咱们要考虑进去。眼下邱白已经把沈哲有可能藏身的地址告知我了,十三,你收拾一下,咱们今天就出发,尽快赶到平湖去。”
“好,我知道了。”孟旷点头。
“穗儿姑娘,白姑娘,你们二位这次还是别去了。”郭大友转身对她们道,他之前之所以同意她们跟去,是因为他预感可能会有人趁着自己和孟十三离去的机会下手抓她们。可如今唐福安、张鲸都已经死了,潞王也被送回京去,汪道明外逃,帮手方铭也死了,已经没有人会再对穗儿和白玉吟不利,她们也不必随着郭、孟二人去冒险了。
白玉吟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不给郭八爷和十三添麻烦了。”她眼下心思都在孟子修身上,自不愿离去,她要留下陪着孟子修。
但穗儿还是有些犹豫。她不放心孟旷,也想回家乡嘉善看看,可她也不愿给郭大友和孟旷添麻烦。她眸光看向孟旷,想询问她的意见是什么。
就在此时,一直坐在郡主身边,一言不发的班如华突然起身,像是无法忍耐什么一样,快步奔出了房间。众人顿时懵怔,郡主随即起身,追了出去。
“怎么回事?”郭大友和孟旷也随着走了出去,刚走到走廊之上,就见郡主快步追上了已经跑到走廊尽头的班如华,班如华似乎挣扎着不愿让郡主看到她的面庞,但最终还是拗不过郡主。郡主看清她面容后,很是震惊于班如华的状态,将她抱入怀中,并推开了手边房间的门,带着班如华走了进去,掩上了门。
孟旷心中浮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紧蹙双眉,身旁的郭大友似乎与她有一样的感受,道:
“咱们回去吧,让郡主安抚好班姑娘,别去打扰。”
孟旷回到二哥的房间中,发现穗儿在看她,眼神中透着古怪。她心下一凛,暗道难道穗儿知道什么?她走到穗儿身边,悄声问道:
“穗,我有不大好的感觉。班如华到底怎么了?”
穗儿一时无言,只是摇头。孟旷又发现妹妹孟暧也在看她,眼神与穗儿方才的眼神如出一辙,还有一旁的白玉吟,自己视线一投过来,她们立刻闪躲开,不敢与她对视。
不对劲,她们一定是知道什么关于班如华的事,却瞒着自己。可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孟旷没有冒然提问,打算等会儿单独追问穗儿。
孟子修对班如华身上发生的事不大清楚,但他有一件挂怀的事,于是虚弱出声喊孟旷道:
“阿晴,你过来。”
孟旷立刻上前,靠近孟子修床头。孟子修道:
“我和黎老三的交易是,他告诉我潞王等人的下落,我要打听清楚汪道明掌握的关于张允修的线索以告知他。但现在,汪道明逃走,你们也没从潞王那里问出张允修的下落,张鲸、唐福安、方铭全死绝了,张允修的下落成迷。我怕,黎老三可能会有其他的动作。”
孟旷在明镜庵复仇时,并不知晓潞王等人掌握张允修的下落情报。等她杀了张鲸、唐福安,准备杀方铭时,才从方铭惊恐的喊叫声中得知方铭知晓张允修的下落,但可惜的是方铭也被汪道明给灭口了。汪道明逃走后,知晓张允修下落的就剩下潞王一人。奈何孟旷和郭大友昨日去套潞王的话时,采取的是装神弄鬼的方式,切入点是潞王卖国、勾结倭寇,重点是要搞清楚汪道明的背景和潞王之间的关系,提张允修就很奇怪,很可能会暴露孟旷和郭大友的真实目的,为了绝后患,不让潞王此后因为这个回过味来,追索到郭、孟二人身上,二人就不曾提张允修的事。
但如今这就成了问题,黎老三想要的情报没能弄到手,难保他不会采取其他的行动,很难预测黎老三接下来会做什么。
“尽量与黎老三合作,哪怕在新党内部,黎老三都是非常神秘的存在。昔年他自杀假死后,新党就再未联络上他,这些年他到底在哪里,谋划些什么事,我们一概不知。但唯一可以判断的是,他不会与倭寇为伍,也不是潞王等权贵的帮凶。他这些年做这么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关系到昔年我们父兄到底为何要千里迢迢把穗儿送去辽东,我们只有从他身上,才能弄清楚这一点。昔年父兄的遗愿,我们至今都不了解,如何能甘心?”孟子修叮嘱道。
“好,我省得哥,你放心。”孟旷郑重答道。
如今,围绕着昔年孟家仇恨的谜团还剩下两个,一是父兄送穗儿去辽东的目的到底为何;二是他们当日要把人送走的情报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不论是汪道明还是方铭,当时都并非是父兄信任之人,他们不可能直接从父兄那里得到情报。而穗儿在孟家这件事,早就因全城大排查而排除了,唯一知晓穗儿在孟家的人是“鬼钩子”褚一道,也就是如今的北司管狱所千户。孟旷也一直猜测出卖这条消息的是褚一道。但若仔细想想,这又不符合实情。做事一贯严谨,看人眼光极其毒辣的黎老三,怎么会放任褚一道一个会出卖他的人在锦衣卫之中,自己却假死脱身,对之后孟家父子送穗儿出京这么重要的事不闻不问?以至于情报泄露,误了大事?
当年的事必然有隐情在其中。孟旷入锦衣卫之后,和褚一道的接触不多,她害怕褚一道会看出自己的身份,又因实力不足,始终不敢触及这个禁忌的话题。但看褚一道安然无恙至今,若黎老三这些年一直隐在暗处,又怎么会任他如此逍遥?
褚一道必然还是黎老三的人,很有可能是黎老三在锦衣卫中的眼线,否则无法解释这一切。当年父兄送走穗儿的目的,若无法从黎老三那里打听清楚,也许褚一道是一个突破口。如今郭大友也知晓了孟旷的身份和昔年孟家的经历,也许孟旷可以借助郭大友和罗洵的力量,再度向褚一道求证当年之事。
时机终于来了,先了结了杭州倭患,若无法从黎老三那里探听清楚一切,那就回京去寻褚一道,孟旷暗中打定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小书悄咪咪开新文了,镜面神域,目前已开放文案收藏,进入小书的作者专栏即可点击收藏。这本书是克苏鲁神话世界观下的长篇故事,第一次写惊悚题材,感兴趣的可以收藏,锦衣泪完结之后便会更新这篇。谢谢大家支持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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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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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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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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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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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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