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
洛阳的夜依旧繁华无比,来自越国的艺人正在瓦市表演杂耍,高超的技艺惹得一片欢呼声。
只听嘚嘚一阵杂乱马蹄声,从远处奔来数人,马儿踢翻了小贩的摊子,亦打乱了瓦市的欢声笑语,众人冲着远去的那些人骂了几句,照旧乐呵。
左良傅策马行在最前头,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他回头,看了眼紧跟在后头的杜弱兰,略想了想,就记起杜家上下三代所有人的档案。
这杜家世代行医,可谓家学渊源。
杜老爷子自不必说,是顶有名的国手,最擅长妇人千金科,先后伺候过两位太后,三位皇后;
杜太医膝下二子三女,高徒无数。
长子杜大爷也是位太医,是在陛下跟前伺候的,最是谨小慎微。上有皇帝,下有严父,内有悍妻,杜大爷是几面受夹板气,如今也是年逾四十的人了,还是话少软懦,动辄被老太爷训斥。
次子杜二爷,于医术上天分不高,年轻时候也是个遛鸟斗虫的纨绔,后来收了心,在京都做起了药材生意,自打老太爷被驱逐出长安后,他便在洛阳开了分铺,如今在长安、洛阳两地跑。
左良傅皱眉。
去年查司礼监时,为了得到掌印太监与后妃勾结的罪证,他将杜太医下了狱,对老头用了大刑,真他娘的山不转水转,哪成想今儿就犯在他手里了。
正乱想间,杜府到了。
左良傅勒住马,看见眼前之景,登时愣住。
杜府屋檐下挂了两盏小白灯笼,外头的仆人穿着披麻戴孝,里面传来阵阵哭号声。
“怎么回事!”
左良傅翻身下马,高声问。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小跑着出来了,这人身材微胖,留着两撇胡子,细长的眼里透着精明,躬身上前,打了个千儿:“草民杜威,见过左大人。”
“原来是二爷。”
左良傅微微点头,虚扶起男人,眼睛瞥向府里,笑着问:“这是……”
杜二爷满脸的尴尬,态度十分谦卑:“那个……我家老爷子发过誓,绝不给和大人沾亲带故的人瞧病,他不愿被您逼迫,索性驾鹤西去了,把我们也弄得哭笑不得。父亲年迈固执,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与他一般见识。草民这些年在药材行里做买卖,倒是认识不少医术高超的大夫,愿为大人引荐。”
左良傅笑笑,这老家伙还真做得出来。
“当时也是本官做的太过了,早该上门给老先生赔礼致歉,一直忙于公务,竟忘了。”
左良傅也说着场面上的话,心里暗骂自己太过着急,忘记带个点心、猪肉什么的,两手空空就来了。
想到此,左良傅心一横,索性将上衣全都脱掉,叫护卫去找些荆条来,绑在身上,笑道:
“本官今儿特意来,给老先生负荆请罪,待会儿还望二爷在跟前多说几句好话,等这事过了,本官一定还二爷这个大人情。”
杜二爷斜眼,偷偷瞅向左良傅,果然生的结实强壮,宽肩窄腰,胸口纹着只恶虎,是个很有力量的男人。
杜二爷久在生意场上混,哪里不明白左良傅这话里的意思。
方才听老爷子叨叨了几句,那梅大奶奶婚前是左良傅的情人,被陈南淮奸.污后嫁到的陈府,而这两日洛阳又在盛传,说梅氏是陈砚松失散多年的独女,陈南淮是抱养的。
若是杜家将梅氏治好了,那长安和洛阳的生意都将非常好做。
“大人真是折煞草民了,草民定当竭力为之。”
杜二爷踮起脚尖,朝后看去,对侄女弱兰道:“你爷爷最疼你,你也要想想法子。”
左良傅笑着拍了下杜二的肩头,深呼了口气,背着荆条,往杜府走去。
环视了圈,嚯,老头子真是闹大了。
院子正中间摆着口棺材,跟前跪了十几个“孝子贤孙”,有铺子里的掌柜、入门的名医高徒,还有几个庄子上的管事,案桌上摆了蜡烛香烛,满院子都撒满了白色纸钱。
跪在棺材跟前的是杜弱兰的父亲,杜大爷。
这位爷素日里窝囊惯了,父亲这样胡闹,竟也不敢说,闷头跪在蒲团上,一张接一张地烧元宝。
左良傅大步走上前去,手撑在棺材上,低头去瞧。
杜老头已经换了寿衣,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呼吸平稳,鹤发童颜,两眼紧紧地闭着。
“杜老,您这是闹哪出呀。”
左良傅拍了拍棺材,笑道:“下官今儿特来给您赔罪,您睁眼瞧瞧。”
杜太医充耳不闻。
“杜老,下官知道当时委屈了您,今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怎样?”
左良傅手伸进去,要往起搀扶杜太医,谁知这老头厌恨地推开他的手,就是不睁眼。
“这么着,要不下官给您磕几个头?”
左良傅顺势要下跪,发现这老头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装得真和死人一样。
“杜老,求您发发慈悲,治一治我的妻子,她遭奸人暗算中了毒,若您不出手,她真没救了。这事过后,哪怕您戳我几刀,下官也绝无怨言。”
杜太医唇角勾起抹冷笑,一句话都不说。
正在此时,一旁立着的杜弱兰看不下去了,冲上前来,她个头小,踮着脚尖趴在棺材口,气道:“爷爷,您气量也忒窄了些,左大人过去是得罪过您,可他是给朝廷做事的,您有本事恨陛下呀。”
杜太医瞬间睁眼,瞪着孙女,喝骂:“不孝的东西,这狗官把你爷爷打得遍体鳞伤,还拔了你爷爷指甲,你当时恨得咬牙切齿,发誓要报仇,怎么还不到一年就忘了!”
杜弱兰白了眼左良傅,秀眉紧皱:“一码事归一码事,咱们做大夫的,难道不是病人最大么?病人还分什么三六九等?再说了,爷爷你就是对不起人家梅大奶奶,你先助纣为虐,弄得梅姐姐失忆,害她受了陈南淮多少羞辱,您知道么,您年轻时制的毒方子被一个宫女抄录走,如今阴差阳错地害了梅姐姐,她半条命都踏进阎王殿啦。”
“我管不着。”
杜太医斜眼看向左良傅,笑的得意:“这就是报应,哎,她要怨就怨自己是某人的心上人,是某人的女儿,是某人的媳妇儿,该她倒霉。”
“您这是是非不分!”
杜弱兰气的小脸通红,使劲儿拽棺材里的老人,却怎么都拉不动。
“您要是不治梅姐姐,就是害了我!”
杜太医实在拿孙女没法子,只好找有法子的人撒气,板着脸,高声喝道:“老大,你是怎么当爹的,把你家丫头管好,别让她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
跪着烧纸的杜大爷听见这话,连头都没抬,垂头丧气道:“您都管不住,我哪有那个本事。”
杜太医眼里皆是嫌弃,隔着棺材白了眼儿子。
老人双臂环抱住,如扎根般躺在棺材里,瞪着杜弱兰:“素日里就是太惯着你了,你若是再给那个女人求情,再和姓左的说话,我就把你逐出家门!我不是和你开玩笑!”
杜弱兰一怔,她是真没想到爷爷这般的油盐不进。
蓦地,她看见立在旁边的袁世清,索性心一横,将袁世清一把拽过来,挽住少年的臂弯,解恨似的对杜太医道:
“您今晚见过他的,他是梅大奶奶的表弟,我有了,他的孩子。您若是不救梅奶奶,他们袁家肯定不会要我,您这是毁了我一辈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
左良傅别过脸,暗叹了口气,杜弱兰真真是个极仗义的好姑娘,是非曲直分得明明白白的,不过她也太意气用事了,这么一说,怕这辈子都和袁世清脱不了干系了。
杜大爷听见这话,嘴张的老大,都能塞鸡蛋了,哭丧着脸,连声问:“怎么回事儿啊,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都没人告我一声啊。”
杜二爷心里一喜,暗道:以后若和陈左攀上亲戚了,那对生意可是大大有利啊。他笑眯眯地看向侄女婿,越看越眼熟,呦,这不是长安顶有名的小霸王袁世清么,是他药店的常客了,隔三差五就把人打进医馆,听说今年年初还打死了人,这混不吝怎么到洛阳了,还跟弱兰扯上了关系。
袁世清难得脸羞得通红,扭捏得像女孩子似的,头低下,配合杜弱兰,弯腰朝棺材行了个大礼,高声喊人:“爷爷!”
杜太医气的半死,这下也不驾鹤西去了,忙不迭爬出棺材,拿起拐杖就往袁世清和孙女身上打,瞧见那小子拉着弱兰满院子躲,更气了。
“你,你败坏门风!”
杜太医捂着发疼的心口,恨得连连用拐杖戳地,眼前一黑,没站稳,竟给活生生气晕了。
两个儿子和高徒们赶忙上前来扶,又是掐人中,又是熏薄荷,瞧见杜太医终于缓过气了,忙不迭将老人搀进了花厅。
这边,袁世清始终环住杜弱兰,将女孩护在自己身前。他踮起脚尖,脖子往前抻,看见花厅里掌了灯,里头不断传来杜太医的喝骂和砸东西的声音。
“你爷爷脾气好大呀。”
袁世清咽了口唾沫,低头,看着怀中娇小貌美的女孩,方才躲避的时候,不小心撕扯开她的袖子,发现她手臂上有颗红红的守宫砂。
袁世清不禁眼热心跳,坏笑:“你怎么敢说自己怀孕,你知道孩子怎么来的吗?”
“不是抱一抱就有了么?”
杜弱兰亦红了脸。
“是,是,就像咱俩这么抱。”
袁世清暗笑这丫头实在单纯,不过,真讨人喜欢。
“好啦,别瞎想,不过是权宜之计。”
杜弱兰嗔了句,忙拉着袁世清跪到花厅门口,威胁她爷爷:“您若是不救我们袁家的表姐,我就跪着不起!”
花厅里
杜太医这会儿歪在椅子上,听见孙女这话,恨的喘不上气。他是绝不相信弱兰会这么大胆,和一个外男私通,可今晚他确实抓了个正着,弱兰衣衫不整地和袁世清在一起。
难不成,竟是真的?
正在此时,杜大爷端着碗药茶上前来,恭恭敬敬地给父亲奉上:“您老消消气,喝点茶。”
“喝,喝个屁!”
杜太医正愁没处发火,抓起茶杯,全都泼在老大身上,毫不顾忌自己的儿子如今已到不惑之年,指头直往头上戳,骂道:“你闺女被人弄大了肚子,你竟一点都不急,还让我喝茶,天下有你这样当爹的么。”
杜大爷自然心疼自己的女儿,平日里就百依百顺,都不曾骂过一句。
他是个温吞的人,多年来御前伺候,早都把性子磨平了,如今骤然听见女儿和袁世清有了苟且,也是不敢相信,想着待会儿诊个脉,便能求证。
谁知忽然被老爹骂,一时间忘了这茬,立马红了眼,两手缩进袖筒里,闷头坐到椅子上,委屈地掉泪,埋怨父亲:“这又不赖我,您冲我撒什么气啊。”
“你,你!”
杜太医大怒,气的满屋子寻刀,要砍死老大父女,省的给杜家先祖蒙羞。
“爹,您消消气啊。”
杜二爷是人精,方才在外头看见侄女手臂上的守宫砂了,立马知道弱兰是为了帮左大人。
杜二爷忙过去拉父亲,他轻抚着老人的胸口,笑着劝:“事是弱兰做的,您埋怨大哥作甚。”
说到这儿,杜二将父亲扶着坐到椅子上,奉上茶,笑道:“不是我说您,您老气性也忒大了些,左大人那么大的官,亲自来负荆请罪,您竟弄出驾鹤西去这么一出,多丢人。”
“怎么,连你也敢责备你爹了?”
杜太医脸阴沉下来。
“我哪儿敢。”
杜二深呼了口气,接着劝:“我只是觉着弱兰说的没错,梅大奶奶到底没得罪您,您何必见死不救呢。再说了,咱们杜家已经没了太医院的俸禄了,全靠长安和洛阳的药材生意支撑,您若得罪了人,不是让咱们全族都喝西北风么。”
杜太医咬着牙生闷气。
“差不多得了。”
杜二爷笑道:“左大人赤着身子站在外头,叫下人们看笑话,还不够解气?”
“哼,又不是我叫他负荆请罪的。”
杜太医冷笑数声,闭着眼养神:“他爱站就让他站去,老夫区区一介草民,哪里敢管。”
正在此时,只见杜大爷默默起身,低着头往出走。
“去哪儿?”
杜太医皱眉。
“解手。”
杜大爷垂头丧气道。
“懒驴上磨屎尿多。”
杜太医厌烦地挥手:“赶紧滚,看见你就来气。”
“是。”
杜大爷叹了口气,从花厅后头出去了。
他快步回自己院里,拿了出诊的药箱,把丧服换下,穿了寻常的直裰,轻手轻脚地摸到了花厅门口,看见女儿和袁世清跪在一起,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地上捡了颗石子儿,往女儿身上砸。
“兰儿,兰儿。”
杜大爷压低了声音,冲女儿勾手。
杜弱兰看见父亲叫她,赶忙拉了袁世清跑过去。
“爹。”
杜弱兰低着头,手搓着衣角,咬牙掉泪,豆大的泪珠子成串儿地落下。
“爹,您听我解释。”
“行了,甭说了。”
杜大爷轻抚着女儿的胳膊,他何尝没看见孩子臂上的守宫砂,孩子是他疼大的,他也年轻过,何尝不懂兰儿看袁世清的眼神,是喜欢呀。
“走吧,咱们赶紧去看看梅大奶奶。”
杜大爷朝前望去,左良傅这会儿仍背着荆条,端铮铮的站在院里,一动不动。
男人压低了声音,手指按在唇上:“千万别惊动你爷爷。”
袁世清有些怀疑地看向杜大爷,拉了下杜弱兰的袖子,皱眉道:“你爹他成么。”
“开什么玩笑。”
杜弱兰恼了:“我爹以前可是顶有名的太医,专门给陛下瞧病的。”
“呦,是我眼瞎了,还请伯父赎罪啊。”
袁世清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一礼。
杜大爷上下打量了翻袁世清,虽说不喜欢闺女这么早就嫁人,也讨厌所有和闺女有关系的男人,可不得不说,这个少年长得的确很出色,俊得很。
“行了,赶紧走吧,病人比天大,大奶奶可等不得。”
说罢这话,袁大爷蹑手蹑脚地走在前头,带着女儿和袁世清去后院套车,往杏花村酒楼去了。
……
一个时辰后
即便是初夏,可到了后半夜,凉气上涌,也让人不寒而栗。
左良傅双臂环抱住,闭着眼,站在花厅门口,几乎没有动过一下。
他知道,只要自己今儿坚持下来,袖儿就有活的希望,哪怕明日他被全洛阳耻笑,又有什么关系。
一阵窸窣脚步声响起,只见杜二爷端着个漆盘,快步朝左良傅跑去。
“大人,要不我给您搬张椅子来?哎,我爹他老糊涂了,您千万别与他一般见识。”
杜二爷生怕得罪了左良傅,让下人将灯笼举高些,瞧见男人后背有道极深的刀伤,这会儿正流着血,而那些木荆上的刺此时又钻进他的肉里。
杜二爷只感觉头皮发麻,也就是左良傅了,寻常男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早都撑不住了。
“大人,草民颇懂些医术,要不帮您瞧瞧?”
左良傅闭眼,面色严肃,一句话都不说。
杜二爷得不到回应,根本不敢去给大人治伤,只好顺从地立在一边,陪着大人一起站着。
忽然,从府外响起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跑到左良傅跟前,是大福子。
大福子此时满面的欢喜,喘着粗气,给主子打了个千儿,凑上前去,低声道:“大人,那会儿杜大爷去酒楼给夫人瞧病,认出了是什么毒,已经拟好方子,哎呦呦,果然是伺候过陛下的国手,几针下去,夫人的血立马就止住了。”
左良傅瞬间睁开眼,唇角浮起抹笑。
“大人,咱们赶紧回酒楼吧。”
大福子啐了口,骂道:“您都不知道,陈南淮跟个孙子似的,跑前跑后地给杜大爷端茶递水,又是作揖,又是道歉,他分明贼心不死,就是做给夫人看的。”
说到这儿,大福子踮起脚尖,要帮左良傅去除背上的荆条,谁知被男人推开。
“大人,您还背着这劳什子作甚,咱不用求那老头了。”
“要求的。”
左良傅笑了笑,背挺得更直了:“我必须确保袖儿解毒的过程万无一失,而且在后面养身子的时候也得有名医照顾,行了,你回咱们府里盯着吴锋,别叫这杂碎在这关键时候出来捣乱。对了,包一千两的诊金,再找个好看的盒子,把陛下赐我的那个翡翠白菜装起,给杜老爷子送来。”
话音刚落,只听吱呀一声,花厅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左良傅抬眼瞧去,看见杜太医站在门口,这老头已经脱掉寿衣,穿着身绣了福字的玄色直裰。
“哎呦,老爷子您终于出来了。”
左良傅笑着小跑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到台阶下,给杜太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随后将背着的荆条取下来,举到头顶,笑道:“以前都是小子不懂事,冤枉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与小子一般见识,待云州事了,小子必当给陛下请罪,还您老一个清白。”
杜太医心里极畅快,可面上淡淡的,双手背后,下巴高高抬起,轻蔑地看着左良傅。
方才他一个人呆了许久,觉着老二说的挺有道理,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况且弱兰那臭丫头都有了身孕,眼瞧着是要和左良傅做亲戚的,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晚他已经羞辱的够本了。
“叫老夫瞧病,也不是不行。”
杜太医端着架子:“只不过老夫这两条腿当初在狱里受了刑,总是不得劲。”
“哪儿用得着您走路呢。”
左良傅将荆条全都扯下,背对着杜太医蹲下,笑道:“小子背您去。”
杜太医越发得意,捋了把胡子:“不会太为难吧。”
“挟太山以超北海,我办不到。可为长者折肢,我必须能做到。”
左良傅笑的谦卑。
“那就有劳了。”
杜太医手背后,笑着往下走,瞧见左良傅背上都是伤,眉头微皱,他想给这男人治,可又拉不下面子,斜眼瞪向一直擦冷汗的老二,喝道:“血糊糊的,我怎么趴上去?去,给他弄一下。”
杜二爷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忙喊了几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打着灯笼给左大人治伤。
“大人,您忍着些。”
杜二爷小心翼翼用夹子拔刺,见左良傅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始终微笑着,男人暗叹:果然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能屈能伸,老头子栽在他手上,不冤。不过话说回来,那位梅大奶奶都进阎王殿了,还能被左良傅生生给拉回来,是个有福气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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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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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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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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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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