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眼儿媚>第 139 章 红蝉的恐惧
  第139章

  过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从外头依次进来两个年轻貌美的女人。

  为首的那个肌肤细白,眉眼婉转,穿了身藕粉色的褙子,正是陈砚松纳的南方姨娘雁秋。

  她手里提着个大食盒,眼睛哭得红肿,能看得出来,是真心难过。

  跟在雁秋后头的,是红蝉。

  她今儿穿了身银红色的裙衫,头上戴了支银凤步摇,施了淡妆,大眼睛水灵动人,大抵闻见屋里药味儿甚浓,又害喜了,捂着口干呕了两声。

  “秋姨娘,你怎么也来了。”

  荷欢将两个女人迎进去,示意她们轻手轻脚些。

  雁秋道:“大奶奶和我是同乡,素日里对我极好,有什么好吃好用的,总不忘了让丫头给我送些。昨晚上我听说了这事,一直想出来看她,可府里管的严,小门不到亥时就锁了,只能干着急。”

  雁秋叹了口气,又红了眼:

  “我是个没用的,想着做点南方好可克化的点心,给她尝尝,她这会儿怎样了?”

  荷欢摇摇头:“还是虚,晕晕乎乎的,大夫说伤了元气,昨晚上淋了雨,又发热了。”

  把人引进内间后,荷欢忙搬了两个小矮凳,让两个妇人坐下,随后,她坐到床边,给盈袖背后垫了个软枕,让她能舒服些。

  可怜,姑娘这会儿又昏昏沉沉的,呼吸甚是微弱。

  “姑娘,醒醒,秋姨娘和红蝉来了。”

  “嗯。”

  盈袖口里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吟,睁开眼,疲惫地朝前看去,强咧出个笑:

  “你们来了呀。”

  “大奶奶!”

  雁秋没绷住,哇地一声哭了。

  那么个明艳绝伦的美人,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没事,快别哭。”盈袖艰难地抬手,朝雁秋晃了晃,谁知稍稍一动,感觉底下又涌出来了血。

  “难为你们还惦记着我。”

  雁秋哭得厉害。

  跟前坐着的红蝉脸色也不好,头低沉着,满腹的心事,也跟着挤了几滴泪,心里却暗骂:梅盈袖啊梅盈袖,瞧你那么恶毒地对待我家小姐和太太,天道好轮回,今儿也轮你遭罪了。

  想着想着,红蝉耳根子忽然发烫了,其实大奶奶好像对她还算可以,至少答应给她一个名分,还把她接到了府里。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省的惹姑娘难受。”荷欢忙劝,偷偷打量着红蝉的一举一动。

  “正是呢,奶奶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雁秋见盈袖精神头实在是差,也不敢再让她伤心,便换了个话头,忽然瞧见床头放着盆花,笑道:“哎呦,这芍药开的真好呀。”

  “是吧。”

  盈袖莞尔,酒窝里都是高兴。

  “是他送我的。”

  盈袖鼻头发酸,一想到左良傅默默为她做的那些事,昨晚还为她挨了一刀,心里就难受。

  蓦地,她想起雁秋曾说过自己的身世,被拐子卖到了北方,哎,也是个可怜人。

  “我记得,你说你未婚夫寻你,一直寻到了洛阳?”

  雁秋更难受了。

  “难为您这样的贵人,还记得妾身的事。”

  盈袖笑笑,强撑着小腹的苦痛,柔声道:“你曾给我说过,便是金山银山,你都不愿要,只要有情郎,对么?”

  “对。”

  雁秋忙点头。

  “哎,同你一样,我这辈子也是被陈砚松活生生给毁了。”

  盈袖眸中泛上层涟漪,她轻拍了下荷欢的胳膊,柔声嘱咐:“我做主了,还雁秋自由,你等会儿回去把她的卖身契给她,再从账房支上五百两银子,让她和她未婚夫风风光光回家乡,便算我送她的一份新婚礼。”

  雁秋听了这话,大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震惊的语无伦次

  “大奶奶,我,妾身,老爷他……”

  “没事,他买你是为了我,如今会顺着我放了你。”

  盈袖牙关紧咬,忍住疼:“这是好事,别哭。”

  说到这儿,盈袖扭头看向红蝉,这丫头面若银盆,丰满了许多,瞧着满腹的心事,两根指头绞着帕子,腕子上戴着只金手镯,是当初她和柔光逗弄这丫头,骗她,说是左良傅给她定情信物。

  “红蝉哪。”

  盈袖秀眉微皱:“我那天只是同陆令容寻仇,心里有气,就把你弄进了陈府,如今想想十分后悔,陈南淮绝非良人,怕是会负了你。你现在年纪还小,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红蝉头低下:“那您会让左大人纳了奴么?”

  盈袖愣住,摇头:“不会。”

  红蝉仿佛早都知道会听见这般答复,心里越发委屈了,撇撇嘴:“多谢您的关心,大爷其实对奴挺好的,况且,奴如今也有了身孕,死生都是他的人。”

  盈袖知道劝不动这丫头,不过该说的,她都说了。

  头又开始昏沉,眼前模糊一片,头晕得都感觉不到腹痛了……

  “姑娘,姑娘?”

  荷欢轻摇了下盈袖,见女人有气无力地哼唧了声,昏睡着,不睁眼,也不回应。

  “姑娘累了,你们就回去吧。”

  荷欢帮盈袖掖好被子,起身送两个妇人,正发愁怎么咋呼红蝉几句,忽然,袖子被这丫头拽了拽。

  “怎么了?”

  荷欢停下脚步,偷偷瞅了眼不远处的垂地长帘,问:“你还有事?”

  “那个……”

  红蝉咽了口唾沫,等雁秋走了后,才轻声问:“我看大奶奶不太好呀,怎么如此虚弱。”

  “血流得太多了,大夫说,再止不住血,怕是小命难保。”

  荷欢哭得伤心,打开门,让雁秋先出去。

  “这么严重啊。”

  红蝉心里一咯噔。

  她要不要给荷欢说实情?

  不行,若是说了,陈府第一个不放过小姐,第二个,肯定就轮到她了。

  “谁说不是呢。”

  荷欢悲痛不已,摇头叹道:“现在找不到任何法子治好她,你知道的,大爷深爱着奶奶,若是接连失去妻女,怕是他也不会独活。”

  “不会吧。”

  红蝉越发慌了:“大爷是男人,哪里会做这种没出息的事。依我看,大奶奶这血崩,兴许是着凉了,又或是吃什么不干净的糕点了,她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荷欢把虚掩着的门咚地一声按住,声音太大,将红蝉吓了一跳。

  “你觉得她吃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呢。”

  红蝉有些心虚了,眼睛闪躲着。

  “那你为何说这话。”荷欢寸步不让。

  “喔唷,这有啥呢。”

  红蝉往后退了两步,强笑着为自己辩白:“你还是姑娘家,不懂,孕妇可是要忌口呢,许是大奶奶吃了什么生冷硬的东西,又或是吃了孕妇忌讳的菌菇,也未可知呀。”

  “我们谁都没说她因为饮食出问题,偏你说。”

  荷欢一把抓住红蝉的腕子,咄咄逼人:“人家雁秋和姑娘是同乡,在府里就要好,来看姑娘是正常,你来做什么,难不成看她死了没?”

  “她是奶奶,我是妾,自然要探望的。”

  红蝉往开挣扎。

  “你这话还是蒙那三岁的孩子去吧。”

  荷欢冷笑数声,恨道:“她抢了你喜欢的男人,如今又霸着大爷,还和你家小姐太太有仇,你有那么好心?”

  荷欢双眼危险眯住,垂眸瞧了眼红蝉的肚子,狞笑道:“我在陈家待了十几年,什么没见过。大爷头先对姑娘说,他那晚上醉的不省人事,醒来就发现你在他跟前睡着,好巧不巧,他就碰了你一次,你怎么就怀了呢。我们府里从前有个秦姨娘,为了争宠,和一个管事有了苟且,谎称怀了老爷的孩子,我现在很怀疑你肚子里到底是不是大爷的。”

  “你血口喷人!”

  红蝉着急了,猛推了把荷欢,拧身就要走。

  谁知没走两步,被人一把抓住头发。

  “你急什么呀,难不成让我说中了?”

  荷欢捏住红蝉的下巴,眼里充满了同情:“你家小姐为了利益,接连把你卖了两次,你还屁颠儿屁颠儿地上赶着脱衣裳,简直比街上卖的暗娼还贱。而我家姑娘可怜你,又是给钱,又是要还你自由,孰好孰坏你分不清?”

  “你胡说,小姐都是为了我好,她给我谋了个好前程。”

  红蝉愤怒地反驳。

  “行,我不与你理论这个,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们给姑娘下的毒。”

  荷欢单刀直入,直接逼问。

  “什么毒,我不知道。”

  红蝉扭过脸,否认。

  “还不承认。”

  荷欢冷笑不已,挡在门口,双臂环抱住:“既然话都说这份儿上了,咱们索性挑明,昨晚上府里就有了风言风语,说大爷是养子,姑娘才是老爷的亲骨肉,告诉你,这事没错儿,是真的。你就等着看吧,若是姑娘没了,老爷会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如今你家小姐成了尼姑,太太被休回家,娘家还有谁给你撑腰?是,姑娘现在重病心软,料理不了你这种小鬼,我能。你算什么东西,臭虫一只,竟敢胆大包天给姑娘下毒,”

  “不是我,是青枝。”

  红蝉脱口而出,知道自己说错了,立马捂住嘴。

  女人此时脸窘的通红,额上渐渐生出细密的冷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荷欢的双腿,哭道:

  “真不是我,青枝每每来雅容小居找小姐说话,都把我支开,我记得那天荣国公夫人寿宴,青枝又来了,我过去偷听,瞧瞧有没有大爷的消息,没成想看见小姐给了她一个药瓶子,还问她敢不敢做,说这药吃了只是腰腹酸疼些,孕妇和胎儿看起来都没事,可越往后越危险,大概七个月左右,先是胎死腹中,然后母体的胎宫会脱落,这辈子都没法生育。”

  红蝉压低了声音,吓得左右乱看:“我当时就怀疑小姐要给大奶奶下毒,可我哪儿敢说出来啊,昨晚上听见奶奶在外头小产了,心里慌,就过来看看,这真不干我的事啊。”

  荷欢大怒,果然是陆令容搞的鬼。

  “陆令容还做了什么,老老实实说。”

  荷欢恨得从发髻拔下簪子,直往红蝉身上戳。

  “你若是老老实实说了,我还可以作主,保你一条小命,否则……哼,你们主仆在陈府住了这么多年,应该见过陈家的家法吧,等我把你交给李良玉姑姑,就不是这么轻巧了。”

  听见李良玉,红蝉吓得浑身都抖,心里越来越恨小姐。

  都是主子,小姐确实和梅姑娘差太远,不给她找寻良人罢了,还屡屡坑害利用她。

  左右下毒的事抖出来了,陈家肯定不会和小姐善罢甘休,万一小姐或是春娘受不住刑,把那件事说了,那么她肯定完了。

  “荷欢姐姐,我要帮我啊。”

  红蝉急的满头大汗,压低了声音:“当时大爷喝醉了,根本没法碰我,他醒后特别生气,想要掐死我,被小姐拦住了。等他走后,小姐就、就让家里的一个小厮弄了我,直到我有了身孕。姐姐,我不能再在陈府呆了,我想通了,我也要像雁秋姨娘那样,去外面当人家的正头奶奶,我不想死啊。”

  荷欢惊得半张着口,没听错吧,这蠢货居然全都招了,大爷,竟戴了绿帽子?

  “恐怕不行了。”

  荷欢同情地摇摇头,后退了几步,将那个垂地帘子拉到一边。

  红蝉扭头瞧去,脸瞬间惨白。

  帘子后头,竟坐着左大人、老爷和大爷。

  左大人神情复杂,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大爷;琇書網

  老爷什么话都不说,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不知在想什么。

  而大爷此时席地而坐,那张俊美非凡的脸阴沉得紧,双眼含着杀气,他忽然笑了下,冲她招招手:

  “你过来,我有话要同你讲。”

  作者有话要说:陆令容:没用的贱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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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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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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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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