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大红喜字还透着热闹,西窗边的龙凤烛燃着花好月圆。
屋里此时很安静,并没有丫头伺候,偶尔能听见一两声撩水声。
盈袖在浴桶里泡了一会儿了,香汤熨烫着她身上的每寸肌肤,热度一分分席卷而来,在耳垂凝结成小水珠,偷偷掉落。
今儿中午见过江太太后,她心里就不太舒服,在凉亭待了一下午,才回小院。大抵是受了点凉,咳嗽了几声,李良玉姑姑立马送来了香药包,叫丫头们熬了,让她掺进热水里泡澡,能驱寒暖宫。若是嫌药味儿苦,可再添些玫瑰香露和各色花瓣,女人就该在年轻时候保养,这样才能延缓衰老。
盈袖手掬起捧玫瑰花瓣,凑到鼻下,深嗅了口这馥郁芳香。
今儿拜见婆母,却被江氏给无视了,她多少有些不好受。后来想同老爷表明态度和心意的,没成想出了雁秋那么件事。
怎么说呢?
原本想着,她婚内与左良傅有私情,老爷之所以还让南淮娶她,是顾念着梅家的恩情,再者洛阳的婚宴就在眼跟前,不好让各位王侯官人看笑话,怕是以后会寻个由头,打发她回家,再给南淮找个清白高贵的妻子,亦或是纳个贵妾。
这才是正常公爹的做法。
谁知道,今晚李姑姑来的时候,带了一箱子的宝贝。
有洛阳和其他数个县的房屋田契、下人身契,甚至还有钱庄、酒楼、茶园、绸缎庄等生意的……掌事权。
还记得李良玉摩挲着她的手,笑着说:“好孩子,不怕你恼,你出身到底清贫,没有像样的嫁妆,在婆家腰板就挺不起来,难免不会叫那起嘴碎好事的耻笑嫌弃。老爷思量了良久,将这些东西充作你的嫁妆,让你好有个傍身的。”
她刚一听,着实感动了会子。
可仔细一想,这“嫁妆”本就是陈家的东西,不过是从东屋挪到了西屋,想来老爷子是说两句话抚慰她,做做样子罢了。
谁知那李良玉仿佛能看透人的心思似得,郑重其事地对她说:“好孩子,千万别多心,这些东西是真的给你,完全属于梅盈袖,只不过你到底不会做生意,这两年还是需要陈家的各位管事替你打点,每月收上来的银子全都存在你这里,想怎么支使全都由你。”Χiυmъ.cοΜ
这下,她真的惊着了。
陈家对她这个与人淫奔的女人,未免太……好了吧。
真的想不通啊,感觉好多事情都透着股诡异,可又很正常。
豪强首富,老爷身边妻妾众多,却只有一个孩子,瞧着通情达理,可转眼又辣手无情地责打侍妾;
丈夫温柔深情,对她体贴到了极致,可却显得有几分假;
盈袖头又有些疼了,她揉了下太阳穴,轻笑了声。
大抵唯一瞧着正常的,就属江太太了,言行刻薄可厌,全然瞧不起她这个出身贫贱的儿媳妇。
盈袖掬了捧水,扑在面上。
大抵是闻久花药香气,她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酥软,心咚咚直跳,脸红心热的,竟……特别想做那事。
就在此时,只听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紧接着,传来阵熟悉的脚步声……是他回来了。
盈袖下意识往下蹲了几分,让浮在水面的厚厚花瓣遮住自己的身子。
她扭头,透过轻纱屏风,果然瞧见进来个高瘦挺拔的男人,是他。
不是说今晚和好友吃酒,要在外头消磨到很晚么,怎地天才擦黑就回来了。
盈袖想赶紧起身穿衣,可瞧见他就站在屏风外,立马不敢动了。
他脱了袍子,对着镜子,用手巾仔细地擦头发和脖子,并没有往她这边看。
“这倒春寒可真够冷的。”
陈南淮轻声说了句。
“啊。”
盈袖被吓了一跳,紧紧环抱住自己,应了声:“是啊,雨一直没停。那个南,南淮,你能不能……出去。”
“我换个衣裳就出去,放心,不偷看你。”
陈南淮笑了笑。
“嗯。”
盈袖轻咬住下唇,蓦地,她瞧见丈夫已经将衣裳全都除去了,隔着半透屏风,隐约看见他身上的每一处地方。
“你,你怎么。”
盈袖羞得脸通红,立马别过脸,可身上没来由的热,让她忍不住去看。他瘦,但并不是那种干瘦,胸膛和小腹有肌肉,是有力量的,再往下……
盈袖只觉得自己心跳得更快了,她瞧了眼自己手腕子,大抵,或许……粗细接近罢。
哎呦,你怎么回事。
盈袖拧了下腿,让自己清醒些。
“今儿你受委屈了,太太这两年身子不好,病中的人难免有些阴阳怪气。”
陈南淮薄唇抿着笑,用手巾擦着脖子,并没有往屏风那边瞧,道:“你别在意,心放宽些。”
“她是太太嘛。”
盈袖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变了,很娇,很柔。
“想要给你屋里放女人,正常。”
“你不吃醋吗?”
陈南淮擦着胳膊,轻笑了声。
“难免有些不高兴。”
盈袖实话实说。
她不喜欢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太太这也不是头一遭了。”
陈南淮弯腰,凑到镜子跟前,从梳妆台上拿起妻子日常用的小修眉刀,刮了下自己的眉尾,接着闲话家常:
“她娘家不行了,指望不上,自己又没个孩子,只能想法设法笼络我,日后若是我当家了,怕是能帮她扶一下娘家那个做官被贬的兄弟。我给你说桩陈年旧事,当年我母亲病重,脾气越发怪,一言不合就打骂我,常把爹爹也弄得很不开心,时日久了,夫妻俩就越来越生分。”
似想起什么悲痛往事,陈南淮叹了口气:“那时爹和江氏偷偷在一起了,还记得他将我带去别院,指着江氏,问我:爹爹以后让这个美人姐姐给你当娘,好不好?”
“咱娘的遭遇,真叫人唏嘘。”
盈袖心里着实难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刚醒来时,面对公爹陈砚松,那声爹爹怎么都叫不出来,可婆母袁氏,感觉亲的很,她没见过,就是愿意叫娘。
“不提这个了。”
陈南淮从柜里找到套轻薄寝衣,慢慢地往上穿,笑道:“我得跟你坦白,其实今晚,我去见表妹去了。”
“是么。”
盈袖笑了笑,并没多想。
“咱们已经是夫妻了,那我就不瞒你。”
陈南淮将穿到寝衣里的黑发拨出,笑道:“表妹是江太太的外甥女儿,姓陆,有几分才名在外的,可惜父母早亡,便投奔在姨母这里。我这继母,千方百计想着笼络住我,有心让我同陆表妹成亲,早些年我少不更事,错将兄妹情当成了男女情,确实对陆表妹格外好,自从遇见了你,我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在哪儿,如今咱们成亲了,我也不好让她再住在家里,就另给她寻了个住处。”
“你有心了,表妹身世可怜,又被太太不坏好心地利用,咱们做哥嫂的是得多照顾照顾。”
盈袖深呼吸了口气,拼命想要将心里的欲按捺下去。
她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只觉得丈夫的声音像春风,又像止痛的一剂好药,在她耳边心头萦绕。
“可怜?”
陈南淮冷笑了声,眸中的厌恨甚浓:“这丫头心思多,手段毒,以前坑害过我,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可不敢太照顾。”
“这么坏呀。”
盈袖只感觉四肢轻飘飘的,特别想要。
“那你可得小心了。”
“嗯。”
陈南淮给自己倒了杯茶,凑到鼻下一闻,呵,老爷子可真是上心了,浴桶里的热汤下了媚.药,金炉里的香是暖情的,就连这茶水都是……
“我有个挚友,是荣国公家的三公子,叫谢……”
陈南淮没敢提谢子风的名字,他怕妻子想起些什么。
“我打算做个媒,把陆氏介绍给谢三爷。”
“你这想法不对。”
盈袖已经眼神迷离了,忍住烦躁,与丈夫说理。
“既然谢三爷是你的挚友,而这位陆表妹人品又不行,咱们是不是不能坑害挚友?还是算了罢。”
“哦。”
陈南淮心里很不舒服,他并不喜欢被人指出错处。
“我也没想到这层,只是觉得谢三爷喜在金石字画上钻研,陆氏又有几分才名,就想做个媒,嗐,左右不干咱们的事,管他呢,那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洗着。”
陈南淮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他咽了口唾沫,往屏风那边走去。
算算吧,自打这丫头醒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她,有时候太燥,只能自己动手解决,实在忍不了,就咬海月,今儿,终于有机会了……
瞧,她这会儿背对着他,黑发用玉簪盘起来,脖子纤长,肩头白腻,那玫瑰花瓣就像件不合身的抹胸,紧紧地勒住她。
陈南淮被媚香熏了这许久,也是有些意乱情迷。
他鼓起勇气,轻碰了下她的肩膀。
“啊。”
盈袖被吓了一跳,忙转身。
瞧见他就站在浴桶跟前,唇角噙着抹笑,痴痴地看着她。
“你,你不是走了么?”
“骗你的。”
陈南淮暧昧一笑。
用足尖勾过来张小杌子,坐下,从浴桶里捞出个手巾,拧干了,轻轻地替她擦背。
“别这样,我还没准备好。”
盈袖咬牙拒绝,本能地往前躲了下。
可头越发昏,身子也越发烫。而他指尖的那抹凉,能让她稍稍有些舒服。
“我不会欺负你,放心,就是想你了,想多看看你。”
陈南淮呼吸越发急促了,低头一看,那物什又愣头巴脑地朝天怒,男人不太好意思地坏笑了声。
“袖儿,我有些冷。”
“冷就去穿衣啊。”
盈袖头极晕,声音不由自主地有些媚。
她已经没力气掐自己了,虽然一遍遍鄙夷自己,可心里,竟想让丈夫再靠近些。
这是怎么了啊。
“大晚上都要睡了,还穿什么衣裳。”
陈南淮俊脸升腾起抹红,半嗔半求:“好姐姐,能不能给我腾个地儿,让我暖和暖和。”
说话间,他腿一抬,就进了浴桶,同时,把想要逃的她搂在怀里。
霎时间,浴桶里的香汤漫出来不少,将地上的两双鞋往前推了些距离……
“袖儿,难道你不想么?”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章要写去玄虚观见左大人了,实在力不从心,最近真的有点忙,每章字数内容就减少些,请各位看官海涵海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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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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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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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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