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眼儿媚>第 87 章 甜枣
  正说话间,陈砚松瞧见回廊走过来一行人,正是南淮和盈袖,以及伺候他们的嬷嬷丫头们。方才经历了叩拜婆母那一场风波,袖儿脸色有些不好,像受了惊的小羊,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跟在南淮身后,谁料裙子太长,不小心踩到了,差点跌倒,身后跟着的荷欢、海月赶忙上去搀扶。

  荷欢眉眼里带着关心,那海月唇角却勾着抹讥讽的笑……

  陈砚松眉头微皱,足尖将脚底的翠玉佛祖踢开,淡淡道:“宋朝的女词人李清照评价秦观的词,说他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

  李良玉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笑道:“知道了,我会尽快调.教大奶奶。”

  “我不是鄙薄她。”

  陈砚松垂眸,叹了口气:“没错,我可以娇养她一辈子,可我也有老的一天啊。她自己若没个算计,以后怎么能在丈夫跟前立足呢,便是丫头都敢随意欺负。她要赶紧学本事,对内,要掌管整个陈家的大小事宜,对外,要与王妃贵夫人们往来,言行一定要有个体统,这样才能在洛阳立得住脚跟。”

  “是。”

  李良玉忙点头。

  “还有一事。”

  陈砚松面色阴沉的可怕,冷声道:“这些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大丫头最是刁钻,必要时也要敲打敲打,别叫她们太得意,妄想爬到主子头上。”m.χIùmЬ.CǒM

  ……

  过了晌午,天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一分分浸润地皮,让深藏的青草尽快冒头,迎一场春暖花开。

  花厅里稍有些黑,站了好些丫头仆妇。

  因家中的掌事姑姑李良玉在上首坐着,气氛有些沉闷。

  荷欢垂首侍立在一只半人来高的大花瓶跟前,方才陪姑娘从太太院里出来后,李姑姑打发人来,说日后要教大奶奶掌家,先从看庄子上的田产账本开始,请荷欢和海月姑娘走一趟,把箱子抬到大爷院里。

  原本她就觉得不对劲,这种粗活儿,交给底下伺候的仆妇就行了,何必劳烦一等侍婢。

  荷欢偷偷抬头,四下瞅了眼,更慌了。

  屋里立着的都是掌刑嬷嬷,还有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名唤海棠的,是海月的亲妹妹,去年底到的陈家,一来就到大爷院里伺候,仗着她姐姐得宠,在院里也是拈酸要强的。

  “咳咳。”

  李良玉轻咳了声,接过丫头奉上的茶,轻抿了口,冷冷地看了眼底下,道:“这些日子忙大爷和奶奶的婚宴,有些事我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有些人越发得意了,竟做出盗窃这样的事。”

  说到这儿,李良玉冷眼看向那个样貌清秀的小丫头海棠,从桌上拿起个布包,掷到地上,骨碌碌声响间,一对金镯子和一只镶了红宝石的金戒指滚了出来。

  李良玉冷喝道:“甭打量我不知道,你这贱婢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姑姑,我没有偷。”

  海棠吓得直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镯子是大爷赏的,那戒指是我姐姐给的。”

  “竟攀扯起大爷了。”

  李良玉将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给左右使了个眼色,喝道:“手脚不干净倒罢了,如今嘴也脏,你一个浇花洒扫的贱婢,大爷知道你是谁?给我用竹片子打嘴,再把指甲罢了,让大伙儿都瞧瞧,偷人是什么下场。”

  说偷人的时候,李良玉刻意看向海月。

  执刑嬷嬷闻言,立马上前去。

  不由分说地就将那海棠按住,好几个妇人整治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竹片子将女孩的嘴打得血烂,铁夹子生生将女孩的指甲拔离甲床。凄惨的尖叫声充斥在整个屋子,叫人心底发寒。

  “姑姑,您饶了她罢。”

  海月早都吓得满头是汗,她扑通一声跪下,爬过去,抱住李良玉的双腿,哭着哀求:“我妹妹再也不敢了,求您了。”

  不错,妹妹是她安排进来的,她如今虽得大爷的宠爱,但总有失宠的一天,正巧海棠貌相身段都不错,在外头嫁人,远远不如做大爷的姨娘来得强,这才是正经的前程。

  妹妹老实本分,绝不可能偷窃,不用问了,是李姑姑蓄意栽赃。

  “姑姑,是我妹妹做错了,求您高抬贵手。”

  海月连连磕头,哭着哀求。

  “哼。”

  李良玉冷笑了声,并没有理会海月,只是用小矬子,修磨着自己鲜红的长指甲。

  正在此时,那个小丫头海棠受不住打,嘤咛一声,昏倒过去。

  掌刑嬷嬷上前来,问李良玉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良玉淡淡一笑,坐直了身子,道:“连夜送到庄子上,不许她踏入陈府一步,你们全都下去罢。”

  不多时,屋里只剩下三个女人,而地上血迹斑斑,瞧着甚是渗人。

  李良玉起身,蹲到海月跟前,用小锉刀抬起女孩的下巴,笑着打量。

  “长得真不错,面若银盆,丰润婀娜。人也聪明,会媚上,很会体察主子的心意。”

  李良玉瞧见海月因惧怕,那带着泪花的小脸此时惨白一片,妇人冷笑了声,手指轻划过海月的下颌,往下,如毒蛇般钻进女孩的衣襟里,寻到那颗红豆,狠狠地捏了下去。

  “啊。”

  海月吃痛,身子直哆嗦,可又不敢反抗,只能咬牙承受。

  “你以前做过什么,咱们都清楚。”

  李良玉手上用力,笑的温柔:“姑娘,姑姑看你撑起十几口子人的母家不容易,人又聪明,就提点你几句。实话告诉你,大爷以后不会纳妾,也不会有通房,更不可能养外室,陈家的孙子,只能从大奶奶的肚子出来,懂么?”

  “是。”

  海月绝望了,心疼的厉害。

  “再告诉你一句。”

  李良玉松开海月,凑近了,冷笑了声:“先前大爷给你教的那些话,让你做的那些事,姑姑都知道,不当众罚你,是给你面子。以后你要好好伺候大奶奶,若再冒犯她。”

  说到这儿,李良玉从地上抹了点血,轻轻地点在海月唇上,轻笑道:“主子能抬举你当大丫头,也能把你发卖到脏地界儿,懂了么?”

  “懂了懂了。”

  海月连连点头。

  “滚。”

  李良玉厌烦地白了眼海月,起身,从袖中掏出方帕子,轻轻地擦手。

  待那海月离去后,李良玉笑着走向荷欢,轻轻环住浑身颤抖的女孩,柔声道:“你和那贱婢又不一样,怕什么。”

  “姑姑,我,我……”

  荷欢低下头,声音都吓得变沙哑了。

  “不用说,姑姑都懂。”

  李良玉带着荷欢坐到椅子上,从抽屉里取出个锦盒,放在方桌上,打开,里头是十个小金元宝,还有两张五十两的银票。

  妇人将东西悉数推到荷欢跟前,笑道:

  “你是在姑姑和老爷跟前长大的孩子,秉性纯良,所以才叫你伺候她。”

  “姑姑,我实在看不过去。”

  荷欢眼里含着泪,哽咽不已:“姑娘她太可怜了,被大爷那样折辱欺负。”

  “姑姑都知道。”

  李良玉用帕子帮荷欢抹掉泪,柔声道:“可你要明白,她是老爷唯一的骨血,老爷疼都来不及,怎么会坑害自己的孩子呢?所以呀,根本没有可怜一说。你想想,她跟了左良傅,会有什么好下场?你看朝廷派来的前几个刺史就知道了,轻则坐罪下狱,重则全家被诛,姑娘这么年轻貌美,你忍心看她犯糊涂,一脚踏入无底深渊么?老爷知道你婚宴后找左良傅了,他没恼,真的,还夸你是个忠心的,满心满眼都是姑娘。把孩子交到你手里,他放心。”

  “是。”

  荷欢低下头,抿着唇哭。

  这是李良玉的老手段了,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用海月姐妹来震慑她,随后,拿银钱来抚慰她。夜郎西大人说的没错,在期待姑娘的来日前,得先保存好自己的安全。

  想到此,荷欢接过那个锦盒。

  “好啦,快擦干眼泪,回头你家姑娘会起疑心的。”

  李良玉莞尔一笑,抬手,从荷欢的衣襟里夹出那两封信,叹了口气,道:“这个信是不祥之物,姑姑就拿走了,以后千万别在她跟前提左良傅,好了,回去吧。”

  ……

  雨越来越大,再加上还有风。这冰冷之物无情地拍打在屋檐下的红灯笼上,将那大红喜字打湿,湖边的柳树在风雨中起舞,一切的一切,仿佛做了个可笑的梦,正在逐渐苏醒。

  盈袖坐在亭子里,痴痴地看着雨滴打在湖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从江氏那出来后,荷欢和海月被叫走了,陈南淮见她不太高兴,就主动提出到湖边散散步。

  “冷不冷?”

  陈南淮轻声问。

  他从赵嬷嬷手中接过大氅,走过去,披在妻子身上,柔声道:“太太就是这样的人,官宦家的嫡小姐,是有些做派,你不必放在心上。头几年我还小,她就想着给我弄几个通房丫头呢,被老爷狠狠说了一顿。”

  “嗯。”

  盈袖笑了笑。

  不知为何,她心里揪疼得难受。

  江氏骄矜,看不起出身寒微的她,头一天就给了她下马威。

  可怜当年的原配袁氏太太在病重时,受了这妇人多少气。

  那陈老爷也是,原本以为他是个斯文和善的,没成想一点小事就辱打姨娘,弄得她都不敢提和离之事。

  “你在想什么?”

  陈南淮搓了搓发冻的手,柔声问:“对了,方才我瞧着,你仿佛要同老爷说什么话。”

  “我……”

  盈袖正准备好好跟南淮聊一次这件事,忽然,一阵匆匆脚步声响起。

  她抬头朝前瞧去,从小径那边走过来个穿碧色袄裙的俏丽丫头,正是青枝。

  那青枝撑着伞,不知是着急还是兴奋,小脸红扑扑,跑进凉亭后,先给她福了一礼,随后走到陈南淮跟前耳语。

  “真的?”

  陈南淮来了精神,眉一挑,忙道:“快拿给我看看。”

  “是。”

  青枝用余光看了眼大奶奶,从袖中取出个帖子,交给陈南淮,笑道:“是百善叫奴转交给大爷的。”

  “嗯。”

  陈南淮应了声,忙打开帖子。

  他起身,避开盈袖去看,那帖子里的内容不多,字一看就是出自行伍之人的手,回锋力道相当深。

  男人冷笑了声,果然,左良傅这狗官心里真有那小贱人,让他过几日带着小贱人去玄虚观相见。

  “大爷,还有一事。”

  青枝走上前去,踮起脚尖,轻声在陈南淮跟前,道:“表小姐回来了,已经住进了城北的雅容小居。”

  “知道了。”

  陈南淮点了点头,低声嘱咐:“待会儿你拾掇些器具细软,给她带过去”

  “怎么了?”

  盈袖察觉到丈夫的异常,起身走过去,将大氅披在他身上。

  “没什么。”

  陈南淮忙将帖子收到怀里,笑道:“是我的一些好友下帖子,请我出去喝酒,今晚我回来的可能会很晚,你别等了,先睡罢。”

  “好。”

  盈袖笑着点头。

  其实他不在,她还能更自在些。

  “那我先走了。”

  陈南淮轻轻拍了下女人的胳膊,疾步匆匆离开了凉亭,消失在雨幕中。

  见陈南淮走了,青枝忙抓起伞,她先给盈袖屈膝福了一礼,笑道:

  “外头冷,奶奶还是早些回去罢,这春雨跟刀子似得,专往人骨头里钻呢,仔细又病了,奴去给大爷打伞。”

  说罢这话,青枝忙追了出去。

  疾步匆匆间,女孩回头,瞧了眼凉亭中的那个明艳动人的女人,叹了口气。

  这样温柔善良的美人,怎么就落到了大爷手里,真是可惜了。

  其实大爷从曹县回来后,就叫百善买了个小别院,前不久,偷偷派人去接表小姐回来了,但他怕惹恼了老爷,一直让表小姐在城外的庄子里住着,这不,昨儿成亲后,立马偷摸接表小姐进洛阳城。

  想到这儿,青枝嗤笑了声。

  什么“雅容小居”,陈府这么大,难道还住不下表小姐主仆?不就是想给自己弄个外室么。

  作者有话要说:搅屎棍一号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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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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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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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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