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眼儿媚>第 5 章 左良傅
  关你屁事?!

  盈袖被气着了,这姓左的腌臜货,头先假扮昆仑时一个劲儿地纠缠,如今翻脸就刻薄她了。要不要高声喊,让大哥和陈老爷都出来?

  女孩端着漆盘,进退两难。

  左良傅是皇帝身边的人,办的是皇差,心思行为难测,不论招抚或者绞杀陈家,左右与她不相干,能躲多远就多远,没必要给自己惹一身骚,他们闹起来才正好呢。

  想到此,盈袖将那份信笺揣进怀里,快步进了偏房。

  刚进去,一股清甜香气就迎面扑来。

  天色将晚,屋里已经掌了豆油灯,盈袖略扫了眼屋里,心里生出好大的自卑。

  因常年出逃在外,梅家的屋子都被当做寄存税粮的仓库,年头久了,便积了谷子的陈腐之味,而今回来了,屋里清扫开来,空荡荡的,除了破桌椅,炕上一床被辱,炕角里堆着她旧年的衣裳,再没有其他东西。

  地上摆放着个正燃着木炭的泥炉子,陈砚松坐在最完好的那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捅进白虎皮做的暖手套袖里,三分骄矜七分谦和,笑着和坐在一旁的大哥说话,而陈南淮安静地立在他父亲身后,微笑着听。

  瞧见她进来了,陈砚松立马坐直了身子,催促着儿子:

  “这么沉的东西,南淮,快帮姑娘端茶。”

  “不用不用。”

  盈袖快走几步,将漆盘摆在方桌上,低着头,依次给尊长倒了热茶,心里反复念叨着嫂子教她的话,商乃末道,不必太自卑,大方些。

  “这茶是我们从南方带回来的惊蛰茶,我用梅花上的雪水煮的,给您尝尝。”

  梅濂帮着妹妹摆茶杯,笑道:“陈老爷是北国最大的茶商,人家什么好茶没见过呢。”

  “贤侄谬赞了,小生意而已。”

  陈砚松品茶,点头赞道:“这茶煎得好,色亮味芬,姑娘想来是得了名师的传授,正所谓‘金饼拍成和雨露,玉尘煎出照烟霞’,说的便是此物了。”

  陈砚松仔细地端量跟前的盈袖,这孩子虽说穿的寒酸,可却极干净,并未用俗气的脂粉打扮,乌青的头发掺了红绳编起来,垂在身前,长睫毛上隐隐有几颗融化掉的雪珠,两颊冻得绯红,真真是我见犹怜。

  “冷不冷?”

  陈砚松柔声问,他将自己的暖手袖套递给盈袖,又起身脱下大氅,要给女孩往身上披,笑道:“既然是故人之女,就是一家人,姑娘莫要嫌弃我这个老头子。”

  盈袖稍稍退了半步,没有接。

  虽是长者,陈砚松到底瞧着年轻俊朗,且男女有别,他对她实在有些过分亲昵。xǐυmь.℃òm

  借着昏暗的豆油灯,盈袖偷摸朝陈南淮瞧去。

  陈少爷不说话,唇角带着抹和善的笑意,是那般的温润如玉。

  可就在此时,他眉头微皱,像是闻到什么难闻的味道,从腰间解下香囊,轻咳了声,覆在口鼻上。

  盈袖耳根子瞬间发热,脸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这算什么,偏房是她住的,陈南淮虽然一句话没说,可这举动分明就是嫌她臭。

  “姑娘不舒服么?”

  陈砚松见盈袖面色不对,急忙道:“要不要叫大夫瞧瞧?”

  “多谢您。”

  盈袖又往后退了半步。

  再次朝陈南淮瞧去,他端起茶杯,许是察觉到她在看他,抬眼,冲她点头致谢,闻了下茶,刚准备喝,像瞧见茶里有什么脏东西似得,嘟囔了句“咦?怎么有油花?”

  随后,他放下杯子,眼里颇有嫌弃鄙夷之色,从袖中掏出抹月白色的方帕,仔细地擦自己的手,似要把沾惹上的污秽全都擦净。

  盈袖何曾受过这种羞辱。

  有钱就了不起么,就可以这样羞辱一个刚刚见的姑娘么。

  原先她还对陈南淮有些许好感,现在一丝一毫都没了,别说做妾,哪怕陈家让她去做正头的少夫人,她都不愿。

  “话恁多!”

  陈砚松狠狠地剜了眼儿子,脸瞬间冷了下来。

  许是见自己吓着了小姑娘,陈砚松忽而一笑,如春风拂面,男人双目落在盈袖的手上,言语中似带有一两分心疼,问:

  “手上抹的是猪油?”

  “是。”

  盈袖抬起头,大大方方地笑着回:

  “小女生在南方,头一回见着这么大的雪,娘亲行动不便,衣裳得常洗,久而久之手就冻得皲裂了,嫂子说抹点猪油能好些。”

  “是个孝顺孩子。”

  陈砚松眼圈红了,端着茶杯的手有点抖,用问小孩子般的语气问盈袖:“那你喜欢南方还是北方?”

  “南方。”

  盈袖觉着陈砚松人还挺好,起码现在对她还算关心,便愿意多和他说几句。

  “我贪吃,尤喜欢吃鱼虾河鲜和甜食,我们那边吃一种荷叶包饭,就是粳米配上腌制好的肉粒儿,有时候还会加一枚咸鸭蛋,啧啧,满口清香,别提多好吃啦。对啦,我还会做生鱼片,用薄如蝉翼的小刀把鱼切成片,或生吃或蘸着黄酒,特别鲜。北方呢,全是面条,还要往里边加辣椒油,这一碗吃下去,好几天都不用吃饭啦。”

  “哈哈哈。”

  陈砚松眉眼皆是笑,他越发喜欢这个又娇又媚的丫头,问:“南方还有哪里好?”

  “还有……”

  盈袖想了想:“气候湿润,这边太干燥了,我没睡过炕,嫂子烧得太热,流了好几次鼻血。”

  “喔呦。”

  陈砚松忙道:“那得喝点下火的茶,回头我让丫头给你熬点金银花,给叔叔说一说,南方人和北方人有什么不同?”

  “嗯……”

  盈袖瞅了眼仍用香囊覆着口鼻的陈南淮,笑了笑:“大抵南边文学鼎盛,就连三岁的小孩子都极有家教,见面三分礼,总不会叫人难堪,北方好多粗野蛮横的大老粗,自以为高人一等,拿鼻孔看人,我不喜欢。”

  果然这话一出,陈南淮脸色一变,愣了下神儿,这才愿意正眼瞧盈袖,眼里虽说闪过抹惊艳之色,但只是笑了笑,将香囊揣进怀里,不发一言。

  “哈哈哈哈。”

  陈砚松大笑,歪着头,又喝了杯茶,柔声问:“盈袖,这名儿好听,谁给你取的呢?”

  “是……”

  盈袖原打算说嫂子的,但瞧着陈砚松这般唠唠叨叨地问她生活爱好,怕是又要多嘴问一句‘你嫂子是哪家的闺秀’,嫂子的身世来历不能叫他知道。

  “是大哥哥花了几个钱,街上找算命先生取的。”

  “你哥嫂待你好么?”

  盈袖一愣。

  这话问的奇怪,哥嫂再怎样,都是她的亲人,又干陈老爷什么事,他怎么问这样的问题。

  莫不是,哥哥收了人家钱,把她卖了,陈砚松已经将她当作陈家的妾,刨根问底了?

  可那也不对啊,要问也得陈南淮以后私底下问,老爷起个什么劲。

  “一家子骨肉,自然待我好。”盈袖淡淡地回。

  “哦,这样啊。”陈砚松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梅濂,笑着问盈袖:“姑娘,你愿意和叔叔去洛阳么?”

  见盈袖似有不悦,柔声哄道:“叔叔家里请了好多南方的厨子,做河鲜是一绝,还有……”

  “多谢您,但不必了。”

  盈袖打断陈砚松的话,看了眼打着哈切的南淮,退了两步,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头:“听哥嫂说,是父辈的恩情,俗话说施恩不图报,如果爹在世,想来也不会让儿女上赶着讨债。”

  “地上凉,快起来!”

  陈砚松忙站起来,顾不上忌讳,亲自捞起盈袖。

  一瞅,嚯,姑娘满脸的泪花子,瞧着伤心至极。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盈袖总觉得,首富这样儿的人定然是沉默寡言又富有心计的,可陈砚松……仿佛不一样,对她就像父亲对女儿那样关心。

  “我,我不想做妾。”

  “什么?”

  陈砚松惊诧不已,脱口而出:“谁让你做妾,你,你怎么可能当那种下作玩意儿,你是我们陈家的正头大奶奶。”

  盈袖檀口微张,老半天没缓过神儿来。嫂子不是说陈家要把她抬成良妾么,怎,怎么忽然成了正房的奶奶,没听错吧,不是她妄自菲薄,她这样的门第,着实高攀不起陈家。

  盈袖看向梅濂,大哥正朝她微微点头,再看向陈南淮,这男人仿佛早都知道这事,自嘲一笑,侧过身子不愿搭理她。

  “为什么。”盈袖百思不得其解。

  陈砚松笑道:“娶妻求贤,再说他母亲的遗愿就是找到恩人,陈梅两家结成儿女亲家。”

  “爹,您吓着梅家妹妹了。”

  一直不说话的陈南淮忽然出声,他笑着上前,扶陈砚松坐下,道:“梅家妹妹如此风姿,自然是要配王侯将相的,嫁我着实委屈了她,您近两年也忒霸道了,直接上门要讨人家做儿媳妇,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

  “你闭嘴。”

  陈砚松喝道:“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见陈家父子对嘴,盈袖不禁冷笑,看出来了,这完全就是陈砚松一厢情愿,陈南淮根本就看不上她。

  忽然,盈袖想起方才在外边时,假扮昆仑的左良傅给了她一份信笺,说是若不愿嫁到陈家,就将此信交到陈砚松手中。

  “咳咳。”

  盈袖轻咳了声,从怀中掏出信笺,双手捧着,递给陈砚松,懦懦道:“那个,有人让我给您。”

  “这是什么。”

  陈砚松接过信笺,将桌上的豆油灯拉近,刚打开看了几句,脸刷地变惨白,眸中闪过抹杀意,将信撕了个粉碎,喝骂了句“欺人太甚!”。

  陈砚松俊脸生寒,看向盈袖,声音有些发颤:

  “好姑娘,你老老实实告诉叔叔,这封信谁给你的,在哪儿给你的,他,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盈袖还未说话,外头忽然传来男人哈哈大笑声。

  “陈老爷,多年未见,你还记得左某么。”

  左良傅讥诮的声音从外头响起:“只知道陈家做惯了强买强卖、兼并垄断的勾当,十余年间逼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殊不知陈老爷还会强娶儿媳妇,只不过,你家少爷好像看不上梅姑娘,何必呢,莫不如让给左某,反正左某孤家寡人一个,正缺个老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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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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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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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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