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上的空竺青纱白袍,他的眼眸似山间清风,眼尾微挑。虽以僧人之身修行,但世人喜赞其清姿如仙人,温润似公子。
忽得钟声戛然而止,似是察觉失期半月已久的人,已到达宗寺。随即转身离去,踏空而行。
空竺乃是宗寺佛子,受人尊崇,地位仅在宗主之下,享有独自院落,其装饰致雅简朴。
但院中唯有一室,成精致香闺。佛子轻推门扉,长身玉立于软塌前,知谢卿姒假寐,思索一番便坐于茶座前:“母亲信中提及,你应半月前抵达宗寺,又去了何处”?
谢卿姒虽双目有疾,但自幼时起多半时间陪伴空竺左右。也知其面色不善,但她轻抚摇曳金钗,嗔怪道:“明知故问。我去了何处,表哥会不知”?丹唇娇笑,微醺脸红潮。
醉酒寐于软塌上的女子,颜可倾世,柳腰玉足,鬓发低垂散落,斜插一青鸾凤钗,真乃谢家有女妖且丽,绝代世佳人!
佛子见她唯有双目无神,他一手置于身后,指尖轻拭:“时间不过半载,你的旧疾已复发多次。且修仙界自古便于人间划有界限,若有意外,你当如何是好”。
谢卿姒喜奢性娇,但其天资聪颖,修为在同辈中人,却少有能与之匹敌。但自胎生落地,便身患怪疾。病情发作之时,她身形似几岁稚儿,甚至是成尚在襁褓中婴儿模样,如若放任不顾,由此以往,便真是胎死腹中!
知空竺此次是真恼了,她自是懂得见好就收,便起身径直走向他:“表哥,我知你不安。若我出事你定能知晓,且猫生寸步不离陪伴我左右”指如削葱根,讨巧摇晃空竺的白衣。
他眉眼低敛,捻拨佛珠恼意未消。心知她惯事会故作此态,定要让她记得教训,心中有数:“你现在这番不顾自身安危,可是要作何?你可知母亲月前来信中如何提及你”?
女子见其仍揪住此事不放,轻提紫棠木叶水云软纱,内衬逶迤拖地烟笼金丝裙,转身又侧躺与软塌上,娇怨:“说甚”?
佛子嘴角含笑,执起茶壶,动作行云如水,热气中携带着茶香袅袅。虽谢卿姒久未居住于此,但清闲喝茶此人仍勤于扫榻。只见闺房极尽奢侈,尽是女子喜爱之物,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从镂空的雕花窗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可见用心。
他见其转身背对也不恼,只是念及信中内容:“母亲有一笑言,我念于你听。‘若我尚是哺育喂养婴儿之期,实在是乐事,我且可以亲自照料卿姒’”。
佛子话音未落,便见女子桃眼圆睁、朱颜带煞。卿姒两手微呈兰花指偏向同侧,施法引出牵银丝,牵以软枕便砸向空竺。谢卿姒嗔怒:“好你个白面黑肝的秃驴,你尽是喜戳我痛处”!
知卿姒久病不愈,性情越发怪癖。便也不躲闪,由她撒气。但听她此言,也不免戏谑:“我若是白面黑肝的秃驴,你则是那无心,乖张之人”。
二人皆是面带愠色,随即卿姒愤而疾走。然而却未留意眼前的物件,当即便要摔倒在地,他见势不妙,迅速向前扶起。
女子眼尾似要垂泪,眼里弥漫水雾,梨花带雨之像,真是好不可怜。心知她定是怒急,便低腰敛手道:“莫恼,莫恼。是我的不是,我自幼护你,何事不顺你心意?但现如今你身患疾病,难道真舍得这世间百事”?
卿姒虽然仍有怒气,但因病久积心中的郁气却也得以稍作发泄。又听空竺小心劝告,见他不似假意服软作态,便故作心气未消,甩开空竺搀扶的手,斜睨一眼:“我何时似你说的这般,皆是你胡编乱造”。
佛子轻挑眉眼,见女子虽不肯低头,却语气自带娇嗔之音。心中虽无奈,但其现如今心性,多是周身之人纵容缘故。只能由其性子,否则日子难安稳了:“卿姒自是无错,怪我,怪我”。
如玉一般的佛子,故作附小做低之态,扶着卿姒坐于软塌。要是旁人亲眼所见,心中诧异之空余该是十足艳羡。
毕竟,修仙界之人皆揣测,他如今应是临近化神期,从古至今其天赋少有能与之匹敌,定能得道成佛!一个心中原该无一物以佛修道之人,却能有挂念之人,然而众人却仍能有所容忍,只因他二人存有割舍不掉的亲情血缘关系。但是他们却忽略,修仙之人情缘淡薄,更何况是佛修中人,其中多是值得深究。xiumb.com
卿姒姿妍巧笑,眉眼含戏谑:“我见表哥认错之态极为得我心,便原谅你一次,下不为例”。
空竺手中一空,原是女子得寸进尺,抢过佛珠。见其乌发已有散落脸庞,待要为其轻抚,但不知为何已抬手之举动,又转至拿回佛珠:“卿姒如此自是极好的”。
虽胡闹一番,但皆是由于他原就心中有所谋算。此时料想火候已到,自然是趁热打铁:“在你前来宗寺之前,我已有计划下山寻药。你长途跋涉多有劳累,休息几日,我们便与宗主辞行”。
听空竺说话讨巧,她于人间游玩之事见他不再作声。且事事顺着她的意,也不多做纠缠。世人皆是愿能长命百岁,她亦不能免俗。虽然艳羡能看清生死之人,但她却做不得。就如空竺说,她难道真能舍得这世间诸事。自是舍不得,她并非无牵无挂之人,身旁亦是有亲人,好友。
“我自是听从你的安排,便按你说的做”。
卿姒抬头对着这万事皆在照料她的佛子莞尔一笑。
院外红枫下,只见一体型庞大的伴生兽,其身似熊也似猫,乖憨的露出圆肚皮。
修仙界多是灵兽,但据卿姒姑母所说:“我寻至你时,尚在襁褓中的你,身侧就只留有一猫生”。但令卿姒疑惑不解之事便是,猫生虽有憨性,但自她幼时便精通人性,且修仙界并无有关猫生记载册本。
而猫生见一对玉人已是和解,随即圆眸微睁微闭,打鼾睡去。他二人自幼,一人喜闹,一人喜劝。此场景多是习以为常,恼意多是随意就来,但散气亦快。
见时辰已是傍晚,空竺转身离去:“我去给你准备饭食,莫要走动”。
佛门圣地,谢卿姒能居住在此已是难得,和宗寺其他二位元老级别圣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处事态度不无关系。但门下弟子众多,恐扰了他们心性,特此卿姒每次前来,也乖觉,都是深居简出。
许是今日饮酒的缘故,女子倒不似如往日一般,心有顾及空竺,怨言:“宗寺真无趣”。
佛子步伐一滞:“看来你是想即刻下山寻药”。
然而卿姒却并未惧怕他言语的不悦,临了不依不饶的调侃:“表哥,可惜你是以僧修行,否则多是女子踏足卿家门门槛"。
惯事脸上总是一副波澜不惊模样的佛子,此时佛珠骤停,暗道:或许她今晚应禁食,随即自带一丝寒霜不理其妄言。
谢卿姒坐等了片刻之后,周围已无一人,得逞一笑。随即出门,她虽双目失明,却在修行路上得以提高自身耳力。听到后山传来阵阵嘈杂声,执手牵银丝,便由它牵引带去。
一僧人正在烤制肉食,他即是宗寺现任唯一宗主虚悟。他信奉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但此人却也对门下弟子劝诫:“尔等若学僧,如同坠魔道”。
虚悟悟道本领高强,其修为亦是高深莫测。但其为人多古怪,却与卿姒有脾性相投之处,颇有点忘年交。见到久未见面之人,面露真心之色:“虚悟,你日子好不自在,美景佳肴皆有”。
他白面,福胖之态。现见其到访,面目和善,笑容可掬:“与你相比较,我自叹不如。卿姒,游于人间多日,可有物赠与我”
谢卿姒走至虚悟跟前,也不讲究世俗规矩,与他相视而坐。颇有顽皮之态:“现至宗寺与你闲聊,莫不是一礼”
“丫头,你惯事伶牙俐齿。你可知空竺于半月前便日日暂替门下弟子至钟楼敲钟击磬”。
虚悟多是顽童自居,少有以长者之身对谢卿姒耳提面命。
只见虚悟话音刚落,谢卿姒双眸无神,分不清其中神色,但拿起他身旁的百年老酒。
不过,却被虚悟出手制止:“你酒气未散,不宜再饮酒”。
“他只是愧疚使然罢了”。
原以为她会避而不谈,却听其如此突兀回答,且口气漫不经心,不由一愣。他二人究竟如何,即使是身为局外之人也难以理解。
女子不悦这尴尬氛围,随即话题一转:“虚悟,道究竟是何意虚空其人,以地为席,饮露为食。常言尝尽世间之苦时,便能从中参悟佛理”。
又看向他道:“而你则行穿肠酒肉之理,然则空竺该当如何”?谢卿姒不知为何每逢谈及此心中便满是郁气,不似平常作态。
随即不似她平时心性,竟然言到:“凡间尚且流传人生得意须尽欢之人,为何我们修行之人却执念于此”。
虚悟听闻此言,犹记得那年稚气未脱的谢卿姒,被空竺带于宗寺小住。她见到,他的师兄一一虚空。曾问虚空:大师,我观你多苦楚,给你糖饴。但为何你要以苦道修行?何以为道?
但未等虚空作答,门下新进弟子却哄堂大笑,纷纷皆道:自古修行皆苦,何况是以僧入道。
而虚空则静默良久,答道:若我悟得其中因果,我便告知于你。自那以后,谢卿姒每至宗寺或离去皆到虚空住处小坐片刻。然而前半载,虚空留一信于卿姒:时至,则归。至今未有其下落。
思绪回落,虚悟望向小路一侧,提着食盒的空竺收敛气息,隐藏行迹。却有意为之让他一人知晓他早已到达,听他二人的对话。
空竺见二人言语已停,便现身向他们走去。然而,落于身后的猫生,疾驰而来,先行一步。
猫生手捧千墨莲,莲中尽是奇珍异果。虚悟故作可惜:“猫生,你每至宗寺,寺中珍品少有不受难”。
但谢卿姒与猫生未曾搭理虚悟。猫生毛发旺盛,现杂叶粘于其身。她手揽衣裳,帮猫生梳理毛发。
空竺随后而至,与他们同坐,逐一拿出饭食,不知何故非要话头带刺:“猫生睡醒,就觅食,也不知学了谁去”。
一听他阴阳怪气,卿姒可是半点不容得自己吃亏,随即反讽:“你可真会说笑,莫非猫生自幼不是也和你一同长大”?
猫生跟着话语叉腰,点头附和。
虚悟见此三人如此,轻微叹气摇头,随即做起和事佬:“猫生,你可曾记得。幼时你与卿姒取异果,遭异兽袭击之事”。
听虚悟谈及谢卿姒幼时之事,空竺停下原切制烤肉的动作,也不似刚才剑拔弩张,只见卿姒面上带有些许羞窘。
幼时卿姒颇为顽皮,隐瞒于他,与猫生偷溜至宗寺山间取异果,哪曾想有异兽留守。他二人修为不足,猫生伤至毛皮,长达数段时间不愿现于人前。卿姒裳破发乱,腿脚脱臼,皆一副狼狈不堪之像。
所幸及时寻到,无性命之忧,卿姒二人双眸含泪,时而耷拉脑袋时而偷觑他神态。空竺思及旧时趣事,原面带不悦之色,现如云销雨霁。
几人玩闹过后便开始饮食,原修仙之人皆可辟谷,但在座之人皆为怪异。空竺与卿姒常相伴于一处,在她不厌其烦的闹劝下,便也饮用饭食,但也只在与她共处之时。然而,他恪守成规,只食素食。
待饭食用毕,虚悟便询问空竺:“此次,你作何打算”。
空竺收拾碗筷,见卿姒二人仍在食珍果,便一起收走,不理二人谴责之色。
“宗主,我想携卿姒至各界寻取药材”。
虚悟知是如此,但仍想证实,究其缘由无非是他们所做之事根本无法达成,他面露难色:“空竺,人间的回龙芝、兽域的兽骨根、魔界的厌青露,其前三样药材尚可有机会,但……”。
谢卿姒亦是不敢多食珍果,珍其之物过于食用于她这等身有疾病人,无利:“但修仙界的泪生丝与佛丹玉至今为止,无人可知其下落”。
她口吻随意,就如寻药之事于她而言无关紧要:“我此前游于人间,听一言,颇感其道理之深。'富贵百年能几何,死生一度人皆有',可惜未能见其人”。
寻药路程艰险异常,且卿姒病情时常复发。再看现今如此,心性越发矛盾古怪,或许她早已得知自身已是外强中干。若途中二人如有意外,她定是死也难安,也莫怪她直言拒绝。
但虚悟见空竺面色不好,便立即打断卿姒:“莫要再说下去,万物相生相克。如今你病情虽已日益严重,但也只有此时方能承受珍稀之材的药力”。
“不可轻言放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听虚悟好言相劝,她自是领情,知其心意,便起身给虚悟行一礼。
空竺见卿姒如此心中稍微宽慰,也给虚悟行礼道谢:“宗主,多谢。我与卿姒先行告辞”。
随即二人便还回住处,虚悟见其二人相伴而行的身影,郎有材,女有貌。回想从前,曾听虚空一言:二人乃因缘即会,花开并蒂,缺一不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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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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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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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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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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