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哎,你什么时候瞎的?>第 64 章 天降正义(六)
  郑莹颖说,“你、那个游戏主播和教授,虽然流量级别相去甚远,但在网上都很活跃。并且在跟人互换身体之前,都发表过争议性言论。”

  ——游戏主播号召粉丝去“捡尸”,引起争议之后甚至说出女人该“被卖到农村锁起来下崽”这种话。

  ——教授虽然没发表过什么仇女言论,但也故意选在有无辜女孩因此丧命的场合,强调该保障加害者所在的群体的繁衍权。

  至于孟周翰……

  “互换身体之前,你好像说过,性|侵受害者状告富豪,是因为钱没谈妥吧?”

  林嘉图恍然大悟,随即锤了锤手心,“确实有过这么回事,那天早上,我们两个好像还吐槽过这件事。”

  孟周翰脸色稍微有些难看,“……其实就算现在,我也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他认识被告的那个富豪,虽然确实有些油腻,但也算不上什么色中饿鬼。何况,富豪还缺人扑吗?就算是方海旭这种专门玩弄女学生、诱良为娼的人渣,他都犯不着去用强。遇到坚贞不屈的,大不了换个人选——甚至哪怕他就是不肯换,也有很多不必触犯法律的阴损招数可以用。

  虽然很不公平,但事实上法律就是给了有钱有权者更多的回避手段和回旋余地。

  他们完全可以采用代价更低的方式,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而且,孟周翰也真心觉得,有些人逻辑有问题。

  “女人就不是人吗?”他还是没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下,“难道这世上就只有男人会贪财好色,诬告诈骗,道德卑劣,触犯法律?只要男人跟女人同时出境,做坏事的那个就一定是男人,不能做其他设想?”

  苏禾和郑莹颖对视了一眼,倒是都只觉得无奈,而不觉得有什么冒犯。

  “你说的没错,女人完全可以跟男人一样坏。男人可能强|奸而后反诬对方仙人跳,女人也可能敲诈而后诬告对方强|奸。”苏禾说,“其实她们追着你骂,也不是因为你指出了另一种可能。而是因为不公平……”

  “这有什么不公平的?”

  “因为举证难度不一样——那个游戏主播‘捡尸’性侵了十几个女孩子,甚至会给受害者拍照留念,但是如果受害者起诉他,会得到什么结果?”

  孟周翰就顿了一顿。

  苏禾说,“会因为证据不足,而根本无法给他定罪。甚至连舆论也不能用——因为可能会被对方起诉污蔑,侵害个人名誉。这种官司倒是很容易举证,到头来女孩子反而被迫道歉、赔偿,这种案例不少见吧?”

  孟周翰到底还是意气难平,“这个人渣固然可恶,但那些女孩子自己也有问题吧——如果她们再多爱惜自己一些,第二天一早醒了发现异常,直接去留证报警,这个人渣还能逍遥这么久吗?”

  他说那些女孩子不爱惜自己时,郑莹颖都已经要发脾气了——结果他说的不爱惜自己,是指她们受到侵害后没有立刻选择报警抓人。

  郑莹颖的火气悬在半空,倒有些不上不下了。

  ——她其实也有些怒其不争,是希望这些女孩子都能勇敢的去报警的。

  苏禾就说,“——那个被富豪性侵的女孩子倒是立刻就选择报警了,你是怎么评价的她的?”

  孟周翰又噎了一噎。

  郑莹颖便也随之冷静下来,“正常的女人都希望性侵受害者能站出来报警,因为这其实也是在保护其他潜在的受害者——可一旦报警,受害者本人就势必得遭受二次伤害,甚至全社会的□□羞辱。并且最后很可能会因为证据不足,而在漫长的折磨身心的官司之后,什么正义也得不到——强|奸定罪非常难,基本上除非伴随着严重的暴力伤害,否则都有很大的辩护空间。甚至就算加害者得到了惩罚,可能也就只有两三年刑期,放出来之后很可能会报复受害者。”

  “几乎九成以上的受害者,都不会报警。”郑莹颖说。“所以只要有女孩子敢站出来报警,只要没有明显的反向证据,几乎所有脑子和良心正常的女人都会无条件站在她那边,支持她。因为女人太清楚,这有多难。”

  “你认为自己只是指出另一种可能性,”苏禾说,“但实质上就只是陈词滥调罢了,谁还不知道存在另一种可能性呢?但如果你站在女人的角度上,你看到的真相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些男人负责性侵,”郑莹颖说,“剩下的男人负责用□□羞辱捂住受害者的嘴。”

  “等等……也还有不少正常的吧。”苏禾先跳反了。

  郑莹颖一眼瞪过来。

  苏禾迅速改口,“总之,虽然初衷不同,但在本质上,你说的那些话跟□□羞辱没任何区别。”

  “就连效果也是一样的,”郑莹颖说,“就是指控受害者,捂住受害者的嘴。”

  孟周翰:……

  “我当然相信你没这个意思,”苏禾说,“事实上你也根本就不需要理解这些心态。凭什么要因为环境对女性不友善,就要因为一句随口戏言让你被围攻呢?”

  她确实相信孟周翰没有“捂嘴”的意思,因为他真的不是这种人。

  而他因此受责备,何尝不会觉得自己被人“捂嘴”了?怕也只会觉得这些女人四处出警,连句“可能的实话”都不许人说了,简直有病。

  说不定还会因此越发反感女性,认为女性不可理喻。

  原本□□羞辱,就是纯粹只有女人受害的东西。凭什么要让不知痛痒的男性去谅解呢?毕竟女人被环境捂嘴,又不是他这个具体的男人做的。

  强者凭什么要主动去体谅弱者的不幸,向弱者的正确妥协呢?

  凭什么要为了保护弱者的权益,而让强者的自由受到约束?

  毕竟,人类“只要不犯法”就可以了。凭什么要求别人去做一个善于体谅、道德高尚的人呢?

  他又不是党员,又没有“解放全人类”的理想。凭什么不容许他庸俗自私的活着呢?

  所有这些“凭什么”,肯定也都自有其道理。

  但她果然还是不喜欢强者的嚣张自私。

  她果然还是最喜欢那个会为素不相识的老弱挺身而出,会主动去体谅别人的苦衷、照顾别人的感受的时小凡。

  她不想去做这个“道德警察”,对这个她没打算深入交往的人出警。

  但她也确实希望孟周翰能明白,为什么他会遭遇那些“莫名其妙”的追讨。

  动机也是自私的——如果孟周翰跟时小凡互换身体,真的是因为这句被认为是侮辱女性的发言,那么纠正他的这种认识,可能也是换回来的前置条件吧。

  ——她想让他们换回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被骂几句没什么损失,我也没跟他们计较过。”孟周翰稍微有些心烦,,“……我身边除了亲属,基本没什么正常的女人。要么就是追着钱来,只会迎合我的人。要么就是在网上断章取义截出几句话,就骂我的。所以很多事我都没自觉。”

  说着他就有些委屈,“但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吧?但凡你们跟我说,我还是会好好听的。什么叫‘不需要理解’啊?我有说我不想理解,就想口嗨吗?”

  苏禾就哑了一哑,“……”

  孟周翰就说,“以后我会注意。再有什么让你看不过的,你也只管告诉我。我意识到自己错了,自然会改。”

  苏禾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林嘉图就撕开一袋薯片,打破沉闷,及时把话题岔开,“也就是说,你们认为,幕后黑手是个喜欢刷社交媒体的女权主义者?老孟在网上不尊重女人,所以也被选中了。”

  “有这个可能。”郑莹颖也迅速接话,“目前看来,这个幕后黑手确实很关注男女平等。”

  “未必吧。”林嘉图说,“如果它真的这么关心女性,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个被拐卖的女人解救出来?为什么还要让那些女孩子辍学,十五六岁就嫁人?为什么不直接替那个被性侵的女孩子主持公道?就算它想要惩罚作恶者,该惩罚的也是那些人贩子,那些把女人当货物买回家的,那些重男轻女的父母,那个性侵犯吧?惩罚那个口嗨的游戏主播,那个没做坏事的社会学家,甚至老孟,算是怎么回事?”www.xiumb.com

  “因为这未必是惩罚。”苏禾说。

  “我也不觉得这是什么惩罚,”孟周翰说,虽然很别扭,却也不能不承认,“而且,你觉得跟别人互换是惩罚,人家说不定还觉得跟你互换是惩罚呢。”

  郑莹颖有些诧异的看过来,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不由稍稍松懈了些,不那么愤懑难平了,“我倒没这么觉得……不过,对小凡来说大概确实如此吧。”

  孟周翰:……

  “但这种互换肯定也有惩罚的性质。”郑莹颖又说,“至少在游戏主播和社会学教授的案例里是这样的。”

  苏禾想了想,也默认了——虽然她依旧认为,比起惩罚,这更像是带有惩戒性质的教育。

  “所以,”林嘉图满不在乎的翘着二郎腿坐下来,“你们就不觉得有些‘罚不当罪’吗?让人去体验被拐卖妇女的处境,去体验十五六辍学生孩子……这根本就是肉刑吧?他们有这么罪大恶极吗?”

  “受这些苦的女孩子,就有这么罪大恶极了?”郑莹颖不由又提高了声线。

  “我也没说她们就应该受这种罪。但正常说来,应该解救她们,消灭这种罪行——而不是用她们遭的罪去惩罚男人吧?就算要惩罚,通过把男人变成女人来惩罚,是不是也太可悲了?”

  “是啊,可悲至极。”郑莹颖说,“只有通过把他们变成女人才能惩罚他们,确实可悲至极。可是,你说什么解救她们、消灭这种罪行——在变成女人之前,那个游戏主播、社会学教授,到底是解救她们的助力,还是阻力呢?”

  屋里霎时就寂静下来。

  游戏主播和他的粉丝们,能够接受把女性的身体改造成性用品的作品,甚至直接把这些东西贴到公众平台上,宣称女性该受到这样的惩罚——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并不把女人当成人,而是当一件自己可以使用的物品来看待的。

  他们甚至还能说出该把女人卖到山村“拴起来下崽”这种话。

  而事实上,他们真的只是口嗨吗?

  他们不认为“捡尸”是一种犯罪,甚至公开分享经验。

  也就是说,如果把一个失去意识的女孩子放在他们面前,他们真的会把她当性用品来“使用”。并且不认为这有罪。

  如果女孩子没有主动喝醉或者被他们灌醉,他们甚至还会使用所谓的“听话水”。

  也就是说,就算女孩子还有意识,他们也不认为给女孩子下药,然后性侵,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并且这甚至不是因为无知——他们在拍摄受害者的照片炫耀自己的“成果”时,会小心翼翼的避免泄漏自己的隐私。可见他们很清楚这种东西是违法的,但还是去做了。

  法律约束不了他们。

  并且因为这些女孩子绝大多数都不会去报警,所以事实上,法律也不太可能惩罚他们。

  而就算法律最终想要去惩罚他们了——也还有“疑罪从无”这个宁可错放也绝不错杀的原则。所以,只要他们小心些,别留下过硬的证据,那么他们就有充足的辩护空间,可以逃脱惩罚。

  就算最终惩罚落实了,也很可能不过三年五年的刑期。出狱后又是一条好汉——毕竟,这些小学生宅男们是能说出“三年血赚”的,以当犯罪预备役为荣的傻逼。

  他们是阻力,毫无疑问。

  甚至他们就是行凶者本身。

  就算是尚未去行凶的,都很难说到底是因为“人性”阻止他们去这么做,还是因为条件不容许他们去这么做。

  ——毕竟,他们可是会为犯罪行为鼓掌叫好的人。

  仅仅是条件不容许,而姑且不去犯罪的人——真的就纯然无害吗?

  口嗨真的就不能说明什么吗?

  真的不该因为“口嗨”去惩戒一个人吗?

  甚至,肉身互换——就在他们认可的“规矩”里,把他们一个女人,这种程度的惩戒——都不可以?

  “那个教授总归没作恶过,也不至于也能被当成犯罪预备役吧?”林嘉图退了一步。

  郑莹颖冷笑,“说真的,比起那个游戏主播,他甚至还更可恨一些。”

  苏禾没有反驳——实际上在感情上,她也更厌恶那个教授。

  也许是出于知识分子的傲慢,她始终都认为,掌握知识的精英应该更有社会责任感,更有理想,更能超出一己私利去建设人类的未来。

  她是这么要求自己的。

  当然,她不能同样去要求同类。

  可也正因是同类,她更能洞悉那选择背后纯然的自私、冷漠和恶意。所以也更克制不住厌恶。

  郑莹颖说,“他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他读高中时,姐姐放弃学业。他复读那年,妹妹放弃学业。最终他出人头地,却认为穷才是造成姐妹人生悲剧的根源。他成为副教授,开始招收自己的研究生。第一选择是农村出身的男生,然而最后一个选择,才是农村出身的女性。你猜是为什么?”

  林嘉图跟她一起调查的这个人,这种情况他当然也清楚。

  “他偏心农村男生,但不想让人觉得他歧视城里人?”他胡乱猜了个理由——他确实琢磨不透这种心思。

  郑莹颖便意带挑衅的转向孟周翰,“你能想到什么理由?”

  “他讨厌农村出身的女人。”孟周翰说。

  在厌女这条路上,林嘉图连个脚印也没踩上,孟周翰却走了很远——毕竟他的男女关系开局是,他作为正常人完全就想谈个正常恋爱,结果加他微信的女孩子全都当他是嫖客,纷纷给他发□□。

  鄙夷那些环绕在他身边的异性——对此他太有经验了。

  郑莹颖又问苏禾,“你呢?”

  苏禾皱起眉头,她为自己立刻就能想到答案而感到沮丧。却还是诚实的回答,“他认为农村女性抢走了农村男性的机会,所以故意打压农村女性。”

  郑莹颖一笑,“孟周翰的答案更接近普遍规律吧。男人厌女,都是从同族同种的女性开始厌起。并且越是有被剥夺感的种族越是如此,譬如中国人、日本人、法国人。因为他们认为的本族的女性‘资源’守不住自己的贞操,纷纷去找外族男人了。”

  而后她调出教授小号里的评论和点赞,“农村男性当然是最有被剥夺感的群体。教授其实至今也没摆脱这种感受。一方面他厌恶农村女性外流,纷纷嫁给城市男人。认为她们读了书就更看不起农村男性,所以他尽量不会给她们这个机会。”

  “另一方面……穷是造成他姐妹失学的元凶,说得多了,他自己都信了。穷是元凶,重男轻女不是。那么他的读书名额、复读名额,当然都是通过竞争得来的。这当然不妨碍他对姐妹心怀愧疚,但内心深处他却是恐惧憎恨她们的。所以每当有一个女孩子走到他的面前,他都会感到厌恶。因为这个女孩子走进这里,不但让一个农村男性失去了原本属于他的‘资源’,还抢走了另一个原本能出人头地的农村男生的上升机会。”

  “并且他其实也见不得他未辍学的‘姐妹们’走向成功,甚至比他还成功。”

  “在此情感的基础上,一个学者当然能给自己打压这个女孩子,找出无数合理的理由。譬如反正她也不会从事科研,录取她只会浪费名额。”

  “你认为这个人没有作恶,也不是什么犯罪预备役。”郑莹颖看向林嘉图,“你知道杜鹃吗?杜鹃的卵比兄弟姐妹们都更早的孵化出来。为了争夺生存权,他会把未孵化的兄弟姐妹们全都挤出巢,摔死在地上。”

  “宁肯录取刚刚及格的男生,也绝不录取非常优秀的女生——这当然不是犯罪对不对?教授总得有点招生自主权嘛对不对?但本质上,这其实就是抢先孵化出来的鸟,把未孵化的卵推出鸟巢。”

  “他受惠于姐妹的牺牲,却以扼杀‘姐妹们’的前途为回馈。内心深处恨不能所有农村女性烂死在农村男性的饭碗里。”郑莹颖说,“这种人,让他去体验被扼杀者的处境,难道不应该吗?”

  林嘉图见多了女孩子嬉笑怒骂的神色,却还是头一次见“她”的愤怒与杀性。神色不由一僵,片刻后,“……这些大部分都是你的脑补吧?”

  “大部分都是他自己说出来的。”郑莹颖毫不退让,“推测的部分,也都是根据他的言论倒推。”

  “就算这样,‘互换身体’就是合理的解决手段了吗?”林嘉图照旧不赞同,“平等难道是可以强加于人的吗?”

  “平等本身就是强加于人——平等强加于人之前,你这个阶级还在买小老婆蓄家奴呢!”

  “也不用这么咄咄逼人吧。”林嘉图还是头一次被女人赶尽杀绝……当然现在好像不能算女人了,“我是说,这种惩戒性质的互换身体真的有助于促进公平吗?如果没有互换身体,难道说这些问题就都解决不了了?万一这种互换身体的超自然现象突然消失了。那些被‘惩戒’过的人,会不会加倍反扑?毕竟互换身体相当于强行逼迫他们改换立场,并没有让他们发自内心的相信平等吧?”

  他转向苏禾,“你觉得呢?苏博士?”

  “我觉得可以一试。能让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相信平等,追求平等当然最好。但能让那些反对平等的人,被迫去追求平等,也是很不错的成果——总比放任他们恶化环境,加剧对抗来的好些。”

  林嘉图大感惊诧,“你不抗拒这种高高在上的操弄审判?”

  “抗拒。”苏禾说,“发自内心的抗拒。但如果真的有用,也不是不能接受。”

  林嘉图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自己抗拒的东西,就该坚决反对才吧?”转而拐了拐孟周翰,“对吧?”

  孟周翰犹豫了片刻,“我也没那么抗拒。”

  “这副身体你当然没必要抗拒,但如果把你变成一个又秃又丑又肥还性无能的人渣呢?”

  孟周翰寒毛都竖起来了,“我靠你能不能想我点好?”

  林嘉图说,“一旦你接受了可以随意互换身体,迟早会遇到这种事。”

  郑莹颖又嗤笑了一声,“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特别容易发散思维?现在不过是两个人渣被互换了惩戒了,你就开始担心自己被换成丑肥秃?”

  “我跟老孟也被换了。”林嘉图说,“虽然换成你,我觉得还挺新奇的,但谁知道下一次会换成什么?”

  “我认为那个幕后黑手还是有筛选标准的——至少以目前的案例来看,它并没有胡乱置换。”

  “但他并没有公布他的标准吧?而且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丧失原则了?我不信任它。”

  苏禾拍了拍手打断他们的争吵,“现在争论信任不信任,是不是为时过早了?就算知道它不可信,你有什么应对策略吗?”

  “……”林嘉图哑了片刻,“接下来我们肯定得去调查它吧?调查方向,也取决于我们到底是认可它,还是反对他吧?”

  苏禾和郑莹颖便都沉默了片刻。

  郑莹颖说,“目前为止,我认可它。但当然,我会继续核实其他的案例。如果我判断它信仰公平,它的互换有助于不同处境的人互相理解,我会协助它。帮它把声音传递出去。”

  苏禾想了想,“我不认可它,但在有必要之前,我也不会反对它。”

  她当前的首要任务,还是努力从自己的专业角度,协助未来可能会有的专家调查团——只要事情引起社会关注,可以肯定,必定会有一个或公开或秘密的专家调查团——去解开身体互换的谜题。如有必要,就投身于“解决这个难题”的研究工作。

  林嘉图说,“我不认可它。但我当然支持女权,支持平权,支持互相理解。我就是接受不了自己的灵魂会被随便塞进陌生人的身体里去。”

  孟周翰还没怎么跟上状态,突然发现三个人全都看着他,莫名就有种被强行架上火炉的别扭感。

  “……干嘛?我还要回浅川去创业呢。”

  林嘉图怔愣片刻,一时失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加油。”

  郑莹颖只觉得匪夷所思,“你到底听没听懂重点?”

  苏禾一面烦闷,一面也没忍住笑出声来。笑完了,又叹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重点吧。不过就是知道了这种互换可能发生任何地方任意两个人身上,并且可以频繁的在不同人选之间发生。”

  无非就是打破了她——让时小凡和孟周翰各归各位,一切就能复原如初,再无波折——的幻想。

  孟周翰不动如一的态度,令她因此而烦乱不安起来的心,稍稍找回了些过往的安定。

  她便说,“你们两个肯定会继续调查这件事吧?”

  郑莹颖点头,“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大的新闻,一定会是第一个深度追踪报道这件事的记者。”

  苏禾便说,“我不擅长追踪调查,这件事就全靠你了。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保持联系,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商量。”

  。

  苏禾系好安全带,挂挡发动车子。

  孟周翰百无聊赖的坐在副驾驶上,单手支在车窗上撑着脑袋,面朝苏禾看着她。

  苏禾目不斜视,专心开车,眼睛都不斜过来一点。

  孟周翰看了她一路,车子遇到红灯停下来时,他才终于露出些失落的神色。

  嘀咕道,“就回头看我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

  苏禾假装没听见。

  却又听孟周翰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跟什么人互换了,我都喜欢你。我有自信,绝对不会因为你的面容有任何动摇,肯定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你的灵魂。”

  苏禾望天,叹了口气。

  孟周翰说,“这一点,时小凡肯定做不到吧。”而后他又嘀咕着,“如果真的会随机无差别互穿就好了,那么我肯定比他做得好。”

  苏禾就有些哭笑不得,“可能会导致天下大乱的事,你就只能想到你比他更适应?”

  “我没说我比他更适应,”孟周翰看着她,“我只是说,你肯定会发现我比他更好。”

  “……你就只关心这种事?”

  “有问题吗?”孟周翰半垂了眼睑,“没有谁规定,乱世到来时,人就不能想着追求自己喜欢的姑娘吧?”

  苏禾说,“我其实是个挺无聊的人吧。”

  “……”孟周翰调整了一下姿势,看向了别处。

  她无聊吗?肯定不是的,当她以为他是时小凡时,她明媚鲜艳,活色生香。有趣得让他想要每时每刻都跟她腻在一起,怎么缠着她都不够似的。可一旦她意识到她确实是另一个人之后,她甚至连话都懒得再跟他多说了。

  虽然就这么看着她,也会满心亲近的渴望。但她的冷漠却也无时无刻不让他觉着,自己像是在单恋一块冰块儿。

  “你只是不肯把有趣的一面给我看……你对林嘉图都比对我温和些。”

  “我只是在认真的拒绝你。”苏禾说,“放弃吧,别白费力气了。我没有换男友的打算。”

  这拒绝太过生硬了,丝毫不顾虑他的自尊。孟周翰气恼道,“你就没点虚荣感?被我这种男人喜欢,起码能满足一点虚荣吧?你就放任我在一旁单恋,能碍着你什么?该不会你根本就是有点喜欢我,怕自己动摇了吧?”片刻后拉了拉车门,“开门,我要下车!”

  “路口下车违反交通规则,”苏禾说,“一会儿过了路口我找个可以停靠的地方。”

  “你TM的是机器人吗?”孟周翰瞬间就共情了所有被直男癌伤害的女孩子,“这种时候还跟我讲交通规则?”

  “你就是不讲交通规则,才满身石膏遇到我。”苏禾说。

  孟周翰拉着车锁,却已哑口无言。

  最后落寞的放弃挣扎,坐了回去。

  他当然知道她是在“认真的”拒绝他。

  其实她可以不必这么用力,稍微绿茶一点没关系,哪怕拒绝他也可以继续当朋友。反正从一开始他喜欢上的就是别人的女朋友,他有当备胎的自觉。

  但若她真的是这么懂得回环,懂得给自己留后路的女人,从一开始他也就不会喜欢上她吧。

  “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他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居然会问这种败犬才问的问题,但不甘心就是不甘心啊,“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就好了。”

  苏禾没有跟他抬杠说——她四岁就认识时小凡了。

  “就算我先遇到你,也什么都不会发生。”她说,“遇到时小凡之前,我是一个连我自己都不喜欢的、无聊至极的人。不过,”她顿了顿,“如果真的遇到了,而你能喜欢上当时的我,那么就算你赢吧。”

  “不过,其实你何必非得纠结于我?”她说,“你说你身边没有过正常的女人——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那时的你,根本就吸引不到、也看不到正常的女人吧。但现在的你已经完全不同了,就算变回到孟周翰,财富乱人眼,也肯定能遇到很多不惑于金钱和虚荣,值得你去喜欢和善待的女人。总会遇到那么一个恰到好处的,和你正是天作之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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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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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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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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