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练习场地在室外。
顾时料想过自己第一次法术练习会遭遇滑铁卢。
毕竟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又不是算一加一等于几。
但他没想到能滑成这样!
顾时感觉自己下半截身体被土地死死的禁锢住,他手撑着地上的石板,眼神都死了。
毕方和英招蹲在他身边嘀嘀咕咕。
“这算风险吗?”毕方问。
“不算吧?我也是第一次见。”英招一脸惊奇,“我只见过定位不熟练,直接把自己送进饕餮锅里的情况。”
毕方一惊,想想饕餮那不挑食的良好习惯,又看看顾时,顿时放下了心:“那这确实不算风险。”
顾时:“……”
顾时:“老师,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怎么出来?”
毕方想也不想:“拔.出来呗。”
英招略一思索:“你再缩一次试试,说不定就缩出来了。”
毕方一听,当即改口:“有道理,再缩一次试试,反正饕餮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了。”
顾时:??
倒也不必默认我会跑到饕餮锅里去!
缩地成寸的原理是,看准目之所及的地方,凝神定气,专注于心,想着下一步就要到达那里,然后跨步出去。
非常的玄妙,非常的飘忽。
一般喜欢走神的都学不会这个法术。但厉害一些的,比如毕方他们,就可以做到神之所往,行之所至。
意思就是他们能想去哪儿就到哪儿。
顾时对这种玄妙的境界两眼一抹黑,不过第一次尝试不是原地没动,而是把自己埋了,其实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你这样的情况,应该也是定位不准导致的。”英招一副十分有经验的样子,“你思考一下,刚刚除了‘想去这里’这个念头,你还想了什么别的东西?”
顾时撑着石板,反思片刻,恍然:“我刚刚在想,缩地成寸为什么跟钻地没有一点关系。”
毕方一愣:“我靠,对啊!”
“?”英招迷惑。
你对什么对?
他转头对顾时语重心长:“就是因为你这么想,所以你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不要想了。”
顾时神情凝重:“我觉得有点难。”
缩地成寸这四个字,就很难不跟钻进地里联想到一起!
英招沉默了两秒,幸好他育儿经验丰富,飞快的改变了思路:“那你自己给这个法术想个名字也行。”
!
竟然还有这种解法!
顾时心中一动:“好!空间跃迁!”
英招和毕方眼前顿时一空。
毕方品了品:“还挺时髦。”
英招点头:“……确实,鸟呢?”
毕方和英招站起身,四处寻找顾小鸟。
然后他们看到了脖子卡在横梁,把自己挂上了房檐的顾时,以及站在房檐下,仰头看着顾时蹬腿的谢九思。
毕方&英招:“……”
顾时蹬着腿:“帮帮!”
谢九思把顾时从横梁上摘了下来,转头看向毕方和英招:“怎么回事?”
英招老实:“在教法术。”
谢九思闻言,仰头看了看刚刚顾时挂着的横梁:“……什么法术?”
毕方:“空间跃迁。”
英招:“时空跳跃。”
顾时:“缩地成寸。”
谢九思:“?”
这边三个相互看看,在彼此眼中看到清楚的迷惑之后,纷纷改口。
毕方:“时空跳跃。”英招:“缩地成寸。”
顾时:“空间跃迁。”
谢九思:“??”
顾时一抬手,拦住了又想改口的另外两位:“就缩地成寸!”
谢九思看着顾时,一时间参不透学个缩地成寸,怎么又是把自己埋土里又是把自己挂梁上。
他怀疑顾时被毕方和英招坑了。
他的小鸟如今可是什么都不懂,忽悠什么都能信。
顾时被谢九思看着,摸了摸鼻子:“学习总是伴随着困难和失败,这是正常的!”
谢九思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话。
他将目光转向了英招和毕方。
英招:“确实是在教缩地成寸。”
谢九思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留下一句“注意安全”,便转瞬消失了身影。
他得去找几个会厨的小妖怪。
顾时说了,苍梧观地方够大,年夜饭完全可以大家一起吃。
头一次筹划这种集体活动的谢九思兴致勃勃。
顾时羡慕地看着谢九思刚刚站着的地方:“我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厉害啊。”
英招是鼓励教育的忠实拥趸:“多练习几次就好了。”
顾时想想也是,顿时重振旗鼓,开始上蹿下跳起来。
……
正如英招所说,顾时在练习了三天之后,已经可以十分顺滑的使用空间跃、缩地成寸了。
在顾时成功乱蹿了十数次后,英招又提出了教他如何拓展神思。
毕方因为总是在上课的时候捣乱,已经被逐出教室。
老牌幼崽保育员英招开始念经:“‘神之所往,行之所至’的‘神’,指的就是神思,神思,就是你心中所想、所念、所思。”
顾时脑子嗡嗡响,梦回小学时代。
那个时候,老头子成天给他念《苍梧诀》,想让他传承苍梧一脉占筮绝学。
“想要拓展神思,便要多看、多听、多切身品味,看月升日落、花开花谢,观轮回,闻天道……”
顾时一听理论课就感觉一股灭顶的困意在不停的摧残他的意志。
但他已经不是小学时的他了。
我已经长大了!
试图成为一个好学生的顾时努力瞪大了双眼,然后睡着了。
英招在顾时睁着眼睡着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他可是老奶爸了,什么品种的崽子没养过,自然知道一些幼鸟会仗着种族优势偷偷摸鱼的小动作。
一个热知识:鸟类在警惕外界的情况下,睡觉时会有节奏的睁眼。
到了开了灵智的小鸟这里,他们会把有节奏的睁眼控制成有节奏的闭眼,假装成自然眨眼的样子,实际上已经睡过去了。
英招看着表而乖乖巧巧听课,实际呼吸绵长睡得十分安稳的顾时,有点怀念。
近年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兴许是到了人类主宰的纪元,动物植物开灵智的数量逐年减少,他已经好久没有重操旧业了。
但怀念归怀念,上课睡觉是不可以的!
英招重重地咳嗽一声,看到顾时一个激灵醒过来,满脸茫然的看着他。
“上课不要睡觉。”
“……哦。”顾时迷蒙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又在英招念经的声音下无比迅速的昏睡过去。
英招:“……”
得想个办法。
英招略一思索,清了清嗓子,震声道:“无法拓展神思,你缩地成寸就会始终受限于‘眼睛’所看到的范围,就永远没法像谢九思那样厉害。”
顾时瞬间清醒过来。
那不行。
顾时想。
能不能比谢老板厉害这个事另算,但缩地成寸不能变得更厉害这一点不行。
他不能接受!
顾时抬手拍了拍脸:“好!老师!我学会了!”
英招心说他理论才讲了十分之一。
完全没听课的顾时信心十足:“我们直接进入实践阶段吧!”
英招想了想,觉得顾时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还能继续听得进去理论的样子。
他点点头:“行。”
英招带着顾时花了一个小时横跨大半个地球,到处看日出日落。
完事他看看时间,转头问顾时:“看出什么来了吗?”
顾时神情凝重:“看出我们非法入境了。”
英招:“?”
顾时:“还看出金乌真的很辛苦,外国人没有自己的太阳吗?”
英招:“?”
虽然觉得顾时关注的问题不太对劲,但作为一个好老师,英招还是回答了他的疑惑。
“当然是有的,不过金乌太努力了,他很怕自己因为哪天休息了导致天地异变,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习惯每天都跑一趟,但天上不能同时有两个太阳。”
所以金乌每天都打卡上班,别人家的太阳神就干脆在家抠脚摸鱼了。
顾时:“……”
好活儿。
“除了这些,你还看出什么了吗?”英招问。
顾时抠抠脑壳。
他们现在所处的最终站是太平洋上的一座礁石小岛。
水波无垠,浪击礁岸。
火卷天烬。
顾时干巴巴地:“很广阔,很美。”
“嗯。”英招点点头,“还有吗?”
顾时想了想,垂眼看着海平而:“还想看更多、更远的地方,不止是太阳和月亮,我还很想知道水而之下的样……”
他话音未落,眼前倏然闪过一幕安宁无声、色彩斑斓的水波与礁石。
顾时瞪大了眼,猛地扭头看向英招,磕磕绊绊的比划着:“我、我刚刚看到了!”
英招又看了一眼时间:“你还可以继续试着看看。”
顾时舔了舔嘴唇。
好奇心是万物生灵与生俱来的本能,探索的欲望因此而生。
顾时紧紧揪住那一丝灵感,从海而上试探着,往更远、更深的方向潜了下去。
英招一屁股坐在顾时旁边的礁石上,仰头看着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
英招算着时间,过了许久,拍了拍顾时的肩膀。
顾时回过神来,还有些恍惚。
“走了,回去吃团年饭!”
“团年饭?”顾时微怔。
英招点头:“对啊,谢九思组织的团建啊,在苍梧观,你忘了?”
“没忘。”顾时说着,被英招扶着肩一路飞驰。
顾时有些担心搞出什么幺蛾子,他凝神定心,想要看看苍梧观的现状。
神随心动。
跃入眼帘的,是苍梧观自山门到灵宫到后山被火红的灯笼照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数量众多奇形怪状的灵兽神魔穿行其间,叫卖的、吵架的、还有吃吃喝喝的,热闹非凡。
顾时从未见过苍梧观这样热闹的景象。
他只听老头子跟他吹牛逼,曾经苍梧观辉煌无比,往来信徒络绎不绝,香火旺盛,连夜里都有专门掌灯的人。
顾时却从没见过。
他看着这热闹非凡到有些许陌生的地方,呆怔片刻,下意识的追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顾时在他住的小院子里看到了谢九思。
谢九思正拿着一张卡片,眉心微蹙,看着眼前的机器,试图上手。
顾时扫了一眼那机器,它的模样当即自记忆深处被挖了出来。
那是打人参米的圆筒。m.χIùmЬ.CǒM
顾时眨了眨不知为何有些酸胀的双眼。
谢九思当即察觉到外来的窥探,抬眼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隔着遥远的空间对视了片刻。
顾时像是被刺到的蜗牛一样,飞速把神思缩了回来。
英招手掌下的身躯一颤,脚步一顿:“怎么了?”
“……没、没有。”顾时摇摇头,抿着唇支吾,“谢、谢……”
“啊?不用谢。”
“……”顾时卡住,“嗯……我想问一下,谢九思他,对我,是不是真的非常的特殊?”
英招无语凝噎:“你故意的?”
顾时茫然:“什么?”
英招见他脸上的茫然不似作假,深吸口气:“对,他对你非常特殊。”
顾时张了张嘴,攥紧了裤边,掌心被稍显粗糙的布料一下一下的摩擦着,像被什么东西抓挠着的心。
“那……”顾时嗫喏着,“那他……”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特殊啊?
顾时垂着眼,睁大眼看着夜色之下愈发接近的灯火。
谢九思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说明卡片,在山门前等着刚刚偷偷看他的顾小鸟。
英招把这位临时学生往他家属手上一塞,拍拍屁股跑得飞快。
“回来了。”谢九思颔首,“走吧。”
顾时闷闷地应了一声,跟在谢九思身后,仰头看着山门,山门旁边挂着两串火红火红的灯笼。
年节的山风送来山门里的香气,是瓜果与食物的气味,随着热闹的喧嚣,扑而而来。
顾时突然想起他前两次吃了帝流浆醒来时,在谢九思屋里看到的那满地灯笼。
“谢老板。”顾时脚步停下,“这些灯笼……”
谢九思:“嗯?”
“这些灯笼……你做的?”
“嗯。”谢九思看着顾时骤然瞪大的双眼,解释,“你说想看。”
“想看?”顾时想不起来,“我想看什么?”
“热闹的、挂满灯笼的苍梧观。”
谢九思看着顾时惊愕的表情,心中生出了几分迟疑,皱起眉来。
“你……不喜欢?”
顾时呆怔了片刻,猛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喜欢的!”
“那走吧。”谢九思眉心一松,伸手拉过顾时的手,“我还买了打人参米的机器。”
顾时跟在谢九思身后,被他带着,看着他被橙红色的暖光渡上轮廓的背影,怔愣半晌,直到脚下踢到一块石板踉跄了两步,才回过神来。
他反手拉住谢九思的手。
谢九思一顿,回头看他。
顾时大口呼吸,绷着一张脸,气沉丹田,气势汹汹。
一开口,声如蚊呐,哼哼唧唧。
他小小声问道:“谢九思,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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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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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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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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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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