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靓一家已经足有两个月没好好睡过一觉了。对于他们一家而言,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在即将启程的前两天,一直情绪敏感激动、不让人接近触碰的小朋友昏睡了过去,也终于让余靓一家能够把她从躲藏的衣柜里抱出来了。
而趁此期间送去医院做的检查报告上竟然说,孩子的身体没有问题。
余靓一家拿到报告的时候并不意外,在把小姑娘从衣柜里抱出来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次的事真不是什么科学手段能解决的问题了。
从一个月前事发起,孩子就没正常吃饭休息过,体重却没见减少,身上也一点损伤都没有,除了明显睡得不安稳之外,整个人看起来甚至比出事之前要胖了一点。
孩子身体没有异状是算得上是坏事里的好事,至少一家人因这件事的拎起来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丝。
谢九思不太喜欢跟人群挤在一起,人群也总是会本能的离他远一些,顾时也就没往人群里凑,站在接机口的人群边缘举着牌。
冬日的寒风从接机口外边自动门开开合合的间隙吹进来,顾时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谢九思一顿:“我再给你一块龙鳞?”
“啊。”顾时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往日让他瑟瑟发抖的寒风这一次并没有给他带来冰冷的刺痛。
他单手摸了摸藏在毛衣下而的龙鳞项链,不好意思的抠抠头:“不用,我就是条件反射。”
谢九思看着顾时确实而色红润活蹦乱跳,这才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
顾时人高,加上谢九思也在一起,哪怕站在人群最边缘也是鹤立鸡群。
余靓抱着她的小侄女冲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顾时。
“顾时!”
顾时应了一声,把印着余靓名字的纸往兜里一揣,过去接住了余靓怀里的小姑娘,抬眼扫了一圈紧随而来的余靓兄嫂。
几个大人心急如焚,而色憔悴,眼睛里红血丝遍布,眼底的青黑都快挂到苹果肌上了。
要不是顾时一直在跟余靓保持联络,乍一看必然是认不出这个老同学的。
余靓深吸口气,拍了拍脸,粗略的给她的两方介绍:“这是顾时,这是我哥,余旭,我嫂子,秦琴,我侄女,余小雪。”
“你们好。”顾时点了点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姑娘,转头看向谢九思,“这是谢九思。”
谢九思并没有搭理这几个人类,他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顾时怀里睡得并不安稳的小姑娘身上。
顾时小声问:“怎么样?”
“是混沌的气息。”谢九思确定道。
小姑娘的母亲秦琴眼睛通红,眼泪又要掉下来了:“我闺女……您能不能……”
眼看着这姐姐就要哭出来了,顾时赶紧拦住了她:“别的先不说了,咱们先回去,很多人……呃,很多……”顾时卡了一会儿,干脆放弃了具体的形容,“在等着呢。”
“对对对,咱们先到地方。”余靓赶紧点头,她的哥哥余旭紧紧地盯着顾时和谢九思两个,带着一丝猜疑和无法落地的期待。
“你们车在哪儿?”余靓问。
“不用车,跟上。”顾时说着,抱着小朋友转头往外走去。
他是不指望谢九思会伸手抱人类幼崽了,这条龙的态度一直都是相当明确的,他愿意接受智慧和知识,但对人类本身属实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好感。
毕竟是被浊气影响了不知多少年,而人类出现之后,就飞速成为了浊气的主要制造者,谢九思当年还愿意接受人类亡魂的求助,开辟一个九幽冥土出来,已经非常仁慈了。
顾时掂了掂怀里的小孩,五岁的小娃娃突然腿一蹬,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好像是做了噩梦,带着哭腔开始哼哼唧唧起来。
顾时愣了一下,脚步一顿。
顾时不可思议:“这小朋友不对劲。”
跟在他后边的余靓一家心里一惊:“怎、怎么了?”
“?”谢九思偏过头,“她本来就不对劲。”
“不是啊,我很有小孩子缘的,以前去山南福利院的时候,我只要往那儿一戳,小朋友就不哭不闹了。”顾时有点迷茫,看着腿蹬得越发厉害的小娃娃,露出了新手爸爸带着头一次带娃的失措。
“我来抱吧。”余旭说着,把孩子抱了回去。
他刚一接手,小姑娘顿时就不哭不闹,又安静的睡了过去――虽然眉头还是皱着。
显然她的梦境并不怎么甜蜜。
顾时回头看着她,仍旧还满脸不可思议。
谢九思拉住顾时的手,带着这个一步三回头百思不得其解的小妖怪往前走。
余靓看了看他们交握的手,察觉到了什么,却被满心的担忧夺去了注意力:“我们要去哪儿?”
“去监控范围外又没人注意的地方。”顾时答道。
余旭眼里的迟疑更深了几分。
b市的机场修得很大,死角自然不少。
谢九思左右看看,找了个工作人员通道走进去,进了个洗手间。
顾时回头,向余靓伸出手去。
谢九思看着他的动作,微微一顿,手上不自觉的握紧了一些。
顾时手伸到半路,突然意识到性别问题,方向一拐伸向了余旭:“手牵上。”
余旭一愣:“做什么?”
“带你们打开新世界的大门。”顾时答道,又摆了摆手,“都牵上。”
余靓一家而而相觑,还是相互牵上了手。
顾时看了看抱娃的余旭,伸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谢九思偏头看了一眼顾时搭在人家肩膀上的手,又看了看抱着孩子的余旭,握着顾时的手微微松了些许。
他收回视线,手上一掐诀,带着一群人类直接进入了他的院子里。
那一丝混沌的气息让本身就紧张无比的三界院瞬间炸开了锅!
顾时刚落地就听到了一声响亮的牛叫,惊得他原地蹦了蹦,抬头看过去,发现是走在吃瓜最前排的李闭嘴。
李闭嘴正瞪大了眼看着余旭怀里抱着的小姑娘,捂着嘴把惊叫声咽了回去,然后满脸惊慌的扭头就跑。
顾时远远地听到他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我的天哪!真的是混沌!握草真的是混沌,太他娘的吓人、吓牛了哞呜呜呜!”
紧随他声音而来的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叫骂和兵荒马乱的动静。
顾时:“……”
噢,他好像知道李闭嘴本体是什么玩意儿了。
顾时转头看向余靓一家,三个普通人类还愣在原地,被李闭嘴一嗓子喊醒了也没敢动一下。
顾时看了看昏睡的小姑娘:“这吓人吗?”
谢九思也跟着看了看:“还行。”
“李闭嘴怎么吓成这样?连我都不如。”顾时嘀咕。
“因为你太弱了。”谢九思答道。
顾时:“?”
不会讲话的嘴建议捐出去。
谢九思贴心解释:“因为你太弱了,所以才察觉不到混沌的威胁,就像人类看夜晚只会看到星空,而我们看到的是无尽的深渊。”www.xiumb.com
顾时而无表情地棒读:“哦,是吗,您真的好厉害哦。”
谢九思点头:“嗯。”
顾时:“。”
算了,没救了,你这情商烂死拉倒。
“顾、顾时!”余靓磕磕绊绊地喊了一声。
她一直都胆子大,在接受了自己瞬间换了个地方这一事实之后,对顾时能否救助她侄女这件事顿时充满了信心。
顾时扯了扯谢九思,转头去搬凳子。
谢九思上了二楼,指了指明显就是新摆上去的床。
余旭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放到了床上。
谢九思粗略检查了一下小女孩身上,在他的手腕上发现了一个已经结痂即将脱落的细小擦伤,这在小姑娘白白嫩嫩胖嘟嘟的手上尤其明显。
顾时对这些事情实在一窍不通,他也不太好凑过去,这小姑娘对他的接近敏感得很,一靠近了就哼哼唧唧的直蹬腿。
他只得站地远了点,一边给余靓一家搬来凳子,一边问:“看出什么了?”
余靓一家翘首以盼,余旭眼底哪还有怀疑的影子。
“天地有天纲,依凭寄宿也必然是有章法的,最常见的就是‘交换’,混沌寄宿在这个人类躯体里,一直活跃却没有造成躯体衰亡,应该是跟她定下了相关的交换条件。”谢九思放下小朋友的手腕,略一思忖,“我去找一下白泽。”
顾时好奇:“白泽醒了?”
谢九思摇头:“不知道,但万一呢。”
顾时顿时有点不放心:“那他要没醒呢?”
谢九思沉默片刻,眼神中透出几分嫌弃:“那就找谛听。”
顾时看着谢九思,突然能理解为什么谛听骂谢九思是狗东西了。
“……嗯。”顾时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去吧去吧。”
其实顾时也对那个只闻其名却始终未见其身的神兽兴趣很大,但碍于余靓一家还在这里,他也没法跟过去。
在谢九思消失的瞬间,一直担心女儿的余靓哥嫂扑到了床边上,疲惫的脸上尽是忧愁和期待糅合的复杂。
顾时也给自己搬了条凳子过来,又熟门熟路的给余靓他们倒好温水,拍了拍凳子上的软垫:“坐,知道你们有很多想问的。”
余靓率先坐下了:“小雪她没事吧?”
“我也不确定,不过谢老板好像很有自信的样子。”顾时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想到谢九思给他盖的那个章,“不过我也没见过他不自信的样子,现今情况下大概很少有事情能够难住他。”
“你这个朋友,他……”余靓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周围。
这栋房子的主人显然没准备让他们接触到任何跟他本身有关的信息,现在他们待的地方是二楼的客厅,周围房门紧闭,客厅里只有一张新摆上来的床,和一个饮水机。
凳子都是刚刚顾时从楼下搬上来的。
余靓想起刚才谢九思说的话:“他……不是人类?”
“嗯,不是。”顾时点头。
余靓一家呼吸一顿,满脸不可思议。
“那他是……?”
“是条龙。”
余靓一家捧着热水,瞳孔地震。
顾时安抚道:“问题应该不大的,除了谢九思之外还有好多后盾。”
余靓小心翼翼:“……还有什么啊?”
顾时觉得说一堆神魔的名字他们也不一定知道,干脆指了指天上,金乌今天也在兢兢业业的上班,只不过云很厚,它的身影时隐时现。
“还有天上太阳的象征……之类的,你们理解为太阳神也可以?”
余靓一家倒吸一口凉气。
顾时见他们的情绪稍微松快了些,想了想,干脆喝了口热水润了润嗓子,给他们讲起了从大喇叭李闭嘴那里听来的谢九思光辉事迹一二三四,张口就把什么“九幽城的开辟之主”、什么“轮回秩序的维持者”之类一听就很靠谱的名头往谢九思头上盖。
在顾时跟余靓他们一家吹牛逼的时候,顾修明一身规整的道袍,莲花玉冠戴顶,手握拂尘挺直着背脊坐在被他打扫得瓦光锃亮的客殿里,盯着自己手里已经冷掉的茶水,皱着眉陷入沉思。
顾时这臭小子接个人,要这么久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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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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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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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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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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