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贫尼遭人构陷,被贬入瑶光寺,本想青灯古佛,了却此生,却在此间寺庙,偶遇了一个叫做于婉的老宫女。于婉年纪大了被放出宫,却发现家人散尽,无处可去,只好依照惯例,来了这瑶光寺。
“她当年是尚衣局的一个小宫女,那时候,皇后还在,贫尼还在宫中,贵妃也只是普通的宫妃。贵妃的脾气坏,宫人们都怕她,便推了于婉去给贵妃送婴儿的小衣裳。
“当时贵妃即将临盆,已经七个时辰了,还没生下来。谁也不知道贵妃生的是男是女,于婉便捧着一套皇子的衣裳,和一套公主的衣裳,静静侍立在偏殿,等主殿传来的吩咐。
“贵妃这一胎是头胎,生产艰难。于婉又等了两个时辰零一刻钟,才等来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传话说要公主的衣服。
“于婉还没来得及将衣服递到宫女的手中,突然另一个宫女——就是贵妃最信重的芷霜姑姑——来传话,说先前那个宫女传错了,贵妃要的是皇子的衣服。
“于婉什么也不敢问,低着头将皇子的衣服递过去,匆匆回了尚衣局。
“回去的路上,于婉遇见了鄂家的大奶奶。鄂家大奶奶的肚子高高隆起,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儿。于婉回了尚衣局,听人说,鄂家大奶奶刚生下这女孩儿才三日,听闻贵妃在宫中生育,十分艰难,她出于关切,不顾病体,亲自前来探望。
“再过了一段时间,于婉发现,当日贴身服侍贵妃生产的宫女和医女们,除了一个芷霜姑姑,其余都陆陆续续出了意外,死了。
“只有于婉当日未进主殿,又极不起眼,当日送来衣服便走了。才侥幸逃过一劫。
“她本打算永远把这件事烂在心里,但临终前,终于忍不住对我说了。”
窗牖之外,翠鸟争鸣。苏婳望着窗外勃发的柳枝,声音清清淡淡:“这么说,太子的身世有猫腻?”
悟善伏在地上,柔顺而恭敬地回道:“阿弥陀佛,此事贫尼不敢妄言。只是贫尼认为,此事关乎国祚,事关重大,自知晓此事以来,贫尼自知无缘得见圣颜,便时时刻刻,恨不能至安王府亲告之。可惜贫尼出不了瑶光寺,又没有得用的下人,一直无能为力。”
如今鄂家势大,悟善如果见不到皇帝,那么把这件事告诉安王,确实是最合适的选择。
苏婳点头,再次俯身,将悟善扶起:“我知道了,我会将这件事传给王爷。那个于婉还在吗?”ωωω.χΙυΜЬ.Cǒm
悟善这次顺着苏婳的手,从地上站起来了。许是这件事让她惊心动魄,光是叙述,就让她压力倍增。苏婳注意到,悟善的额角鼻尖,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悟善摇头,她是宫中出来的宠妃,光是摇头这个姿势,便十分温柔文雅。她细声细气地说:“于婉在三个月前圆寂了,贫尼亲手葬了她。”
苏婳明白过来。两个多月前,她从京郊春蒐归来,陪鄂华凝去垂钓,当时鄂家下人来禀,说穆妃身边死了一个宫女,她十分伤心。
当时,大家都感到奇怪。现在回想,穆妃应该不仅是在为宫女伤心,她更是在为死去的人证而哀悼。
苏婳觉得可惜,她叹口气,安慰了悟善几句,又道:“我知道你和王爷都是遭到奸人陷害,才会落到这种地步。我以为你会心存怨恨。”
从身着绫罗绸缎的宠妃,变成穿着缁衣的贫苦尼姑,以常理度之,应当对下命令的人心存怨恨,为什么还会为他的国祚忧虑呢?
悟善笑起来,眼睛微微的亮:“当年贫尼虽是被人构陷,但在旁人看来,也算犯下大错,陛下却不曾夺走贫尼的性命。在瑶光寺数年,贫尼虽然无法面见圣颜,但常有宫人送来必要的衣物,贫尼心怀感激,更不希望国祚有误。今日万幸,偶遇了苏姑娘,听闻姑娘甚是得安王殿下宠幸。老身担心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才冒昧请来姑娘一叙。”说罢,又俯身拜了一拜。
哦,悟善觉得陛下还对她有情。
苏婳觉得有趣。但她转念一想,李韬隐好像也没有被皇帝怎么样,他不是还好端端的待在京城嘛。
她的心思一动,笑道:“师太不必多礼。我听侍卫说,今天来骚扰你的男子,是鄂家大少爷。鄂家是贵妃的母家,甚是难缠,此事……师太觉得该如何是好呢?”
悟善道:“阿弥陀佛。瑶光寺是皇家寺庙,鄂家竟然如此失礼,此事当上报天听,让陛下定夺。”
苏婳闻弦音而知雅意,微笑道:“如此甚好,师太放心,此事就交给我去办吧。只是我怕鄂家大少爷兴致不减,又来找你的麻烦,这几日师太须得多加小心……”
两人正切切说着,忽然传来扣门声,紫瑶的声音随后传进来:“姑娘,鄂家大少爷来了。”
苏婳睁大眼睛,余光瞥见悟善慌张起来,忙示意她稍安勿躁。苏婳开了门,见到鄂华昌站在院中,眉头紧锁、怒气冲冲地看着这边。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小厮,和十几个家丁。
苏婳迅速衡量了一下双方的武力,镇定下来。她走出屋子,对鄂华昌笑道:“不知鄂少爷来此有何贵干?”
鄂华昌哼了一声,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和站在她身后的悟善。他面沉如水:“你别跟本少爷在这磨磨唧唧的,哼,果然是你坏了本少爷的好事。苏婳,你不过就是个教坊司的玩意儿,本少爷给你几分颜面,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上次春蒐,是本少爷不想杀你,这次……呵。”
他冷笑一声,扭头,对身后的家丁命令道:“上!把那两个人都抓过来,让本少爷好好享受一番。”
苏婳收了笑,直着腰杆,挥手示意暗卫们上。
这次她出门,因为是陪伴鄂华凝,所以反而不好带太多人手,只带了几个暗卫。或许正因如此,让鄂华昌产生了错觉。
瑶光寺小小的院子里,两方人马你来我往,一盏茶工夫都不到,鄂家的家丁们全部倒在了地上。
鄂华昌吃惊得嘴巴大张,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他上前,使劲地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家丁,大声道:“你们这些废物!起来,给本少爷起来!”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这边的人数,比苏婳的多了一倍有余,怎么还是打不过。
苏婳立在原地,低头端详着自己衣袖上的花纹。见打完了,她轻巧地拍了拍手,有些惊讶地道:“怎么手下留情了?鄂家大少爷冒犯了我,你们还不动手?”
她的声音甜糯悦耳,此时听在鄂华昌耳里,却像是催命的唢呐。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色厉内荏地道:“本少爷……本少爷是鄂家嫡长子,你们谁敢!”
暗卫自然是完全服从苏婳的命令。他们一点犹豫都没有,脚尖轻点,飞身上前,把鄂华昌揍了一顿。
惨叫声不绝于耳。
苏婳见打得差不多了,便喊他们住手,自己缓步踱到鄂华昌身边,略略俯身,低柔和婉地问:“还敢多嘴吗?”
鄂华昌被打得鼻青眼肿,惊恐地看着苏婳,连连摇头。
苏婳直起身,点头道:“如此便好。记着,不许再来瑶光寺,你来一次,我便打你一次,明白了吗?”
鄂华昌捂着牙,只知道点头。
苏婳见鄂华昌目露恐惧,知道暂时震慑住了他。她决定回去之后,立刻让李韬隐把这里的事情报给皇帝,这样一来,事情就被摆在了明面上,鄂华昌轻薄废妃,这样的罪名,贵妃也承担不起。
换而言之,鄂华昌这顿打,挨了也是白挨,他没地方说理。
她回身,和悟善道别,并对紫瑶等人吩咐道:“我有些乏了,回府吧。”
她连大相国寺也没回,直接到了山下,找到停在山下的马车,径直回了安王府。
……
鄂华凝午睡醒来,从厢房中走出来,刚伸了个懒腰,却见到鄂华昌灰头土脸,似被殴打。她扑哧一笑,执着团扇,笑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轻薄良家妇女,被她丈夫打了?
鄂华昌嫌丢脸,不肯说。鄂华凝再问,他吞吞吐吐地将方才在瑶光寺的遭遇说了,并愤愤不平地道:“苏婳的胆子还挺大!看她日后到了本少爷手里,本少爷怎么玩弄她!”
鄂华凝杏目圆睁,惊出一身冷汗。她的目光,严厉地落到了鄂华昌身后的小厮身上。
小厮膝盖一软,立刻跪了下去,什么话也不敢说,一下下沉默地磕头。
鄂华凝抓着团扇,深吸一口气,对小厮厉声道:“我不过睡了一觉,你们怎么整出这么多幺蛾子!大哥不知道,你心里也没成算吗?废妃你也敢让少爷去碰?从今天起,你不必在少爷身边伺候了!”
小厮冷汗涔涔,抿着唇,连求饶都不敢。
鄂华凝知道,这个小厮估计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废妃虽然曾经是宫妃,但是没有人庇佑,就算被奸污了,也没处说理。他顺着鄂华昌,办成了这件事,能得到更多的看重。
只能怪鄂华昌太倒霉,竟然叫苏婳看见了这件事。
可是苏婳给安王下了毒,她现在唯一的靠山就是鄂家了,怎么现在竟然敢动手打鄂家的少爷?
鄂华凝觉得蹊跷,又问:“苏婳人呢?”
鄂华昌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小厮“砰砰砰”地在地上磕头,也不替他求饶,只是道:“她把本少爷揍了一顿,回府了。”
鄂华凝双眉紧皱,心想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安王中毒之事,她知道是真的,那这事儿,只能怪自己的大哥把苏婳逼得太紧,让她露出了小小的獠牙。
四周绿柳成荫,松柏交相掩映,芳草菲菲,蜂蝶在其中乱舞,鄂华凝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淡淡地瞥了一眼鄂华昌,道:“大哥,苏婳这个人,我们还有用,你以后先不要去惹她了。这件事,我会去跟姑母说,让她来处理。”
鄂华昌撇撇嘴,不服气地道:“妹妹,姑母虽然叫我听你的话,但你也不能这么随意地使唤我。苏婳那个贱人,把我打成这样,我是忍不下这口气。”
鄂华凝执着团扇的手一顿,不可思议地看了鄂华昌一眼。
这就是鄂家的嫡长子,好色、无知、勇而无谋,他到了现在,竟然还不知道,玷污废妃这种事,说起来小,但如果被人摆在台面上,连姑母都压不下来。
这样的人,带给家族的,究竟是灾祸,还是锦绣的前程?
正在这时,小沙弥从前殿走来,见到鄂华凝一行人正站在厢房门口说话,便迎上去笑道:“贵人们,祈福的道场备好了,此时正是吉时,还请贵人们……”
鄂华凝心里有气,却不好对着鄂华昌发。她看见这个小沙弥,便将团扇往他的脸上狠狠一扔,斥责道:“没眼色的东西,没看见我心情不好吗?来人,送我进宫,我要拜见姑母!”
团扇下面缀着一个纯金的画眉鸟。金子做的画眉鸟的尖角,刮到小沙弥的脸上,刮出了一小道血痕。小沙弥不敢伸手去摸,他低眉顺眼,含着热泪,目送着鄂家一大群人脚步纷乱地离开了大相国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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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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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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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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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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