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安王的宠妾在小猎场遇见了老虎和狼群,安王急得吐血了!”
“听说了听说了,唉,那个小妾也是红颜薄命,安王真是个情种。”
“薄命个屁,安王给她派了一大堆护卫,她连伤都没有受,护卫倒是伤残一片。安王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过来。”
叽叽喳喳,十分热闹。
皇帝从猎场回来,听见了只言片语,疑窦丛生。
一个侍从来到皇帝的马前,适时解答了皇帝的疑惑。侍从躬下身子禀告道:“陛下,安王殿下途血昏迷,现在正在营帐里。”
皇帝动了动眉毛,将马鞭丢给侍从,翻身下马,去了安王的营帐。
安王的营帐前蹲着个貌美的女郎,她在营帐前支了个小炉子,用火钳子拨弄着炉膛里的火,春风一卷,药香袭来。
好像是安王身边那个颇为得宠的侍妾,叫苏什么的,在亲自给安王煎药。
她梳着朝天髻,身上穿着火红色骑装,手腕上戴的伽南香木镶金手镯,似乎是越国进贡的礼物,被皇帝在前几年赏给安王的。轻柔的微风飘过,她的发梢被拂到唇边,她伸出素手,慢吞吞地把发梢挽到耳后,略微抬头,这才注意到皇帝。
她立刻放下火钳子,起身,恭敬地行了礼:“妾身苏婳,给陛下请安。”
皇帝凝视着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苏婳将先遇狼群、后遇老虎的事情说了,又道:“幸好王爷及时赶到,箭艺超群,救了妾身。可是不知怎么回事,王爷突然喷出一口血,便昏迷不醒。妾身心神大乱,也顾不得旁的,连忙用马驮着他回来,又唤了御医,眼下王爷仍是昏迷,御医正在里头诊治。”
皇帝的面色像罩了一层寒霜,袖子一甩,入了帐篷。苏婳连忙跟在后面入帐。
床帐上挂着一个熏球,里头燃着让人安心的百合香,角落里摆着一个青瓷花瓶,花瓶里插满了繁盛如锦的春花,无端给帐篷里带来几分生气。
安王躺在床上,面白如纸,眼底一片乌青,淋漓的冷汗流下来,他的双眉紧皱,瞧着十分痛苦。
几个御医围在安王身边,切切讨论着什么,见到皇帝进来,他们连忙行礼,一个须发花白的御医道:“陛下,安王殿下似乎是受了某种慢性毒.药,此次大惊之下,毒气逆行经脉而上,遍至全身,以致吐血昏迷。微臣已经施了针,暂且压制住了毒性,安王殿下一炷香后便会醒来。只是此毒冷僻偏门,微臣们还需遍阅典籍,或能知晓一二。”言下之意,安王中了不知名的毒药,能不能治,全凭运气。
皇帝怫然道:“荒唐!堂堂一个王爷,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还一无所知!他日有人朝朕下毒,你们也什么都不知道?”皇帝的尾音渐渐沉凝,露出无上威严。
御医们纷纷噤声,哗啦啦跪了一地。方才说话的御医壮着胆子道:“陛下息怒!陛下龙威莫测,乃真命天子,又有无数忠臣追随,自然平安无事。至于安王殿下的毒,微臣虽暂无头绪,但度其毒性,猜测此毒必然无色无味,神鬼莫测,定然是安王殿下心腹之人所下。微臣必然用尽全力,救治安王殿下!”
皇帝沉吟片刻,渐渐缓了神色,命御医尽全力救治。
……
一顶华丽的帐篷外,下人们站得远远的,垂首恭立,帐篷里传来中气十足的怒喝。
“你这孽障!做下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情,还要害你的哥哥!”
邱睿广的身材矮而敦实,肌肤黑里透红,头发稀疏如枯草,容长脸,双目炯炯,十分慑人。此时他指着女儿的鼻子,骂得唾沫横飞。
他是龙武卫的统领,带领着一批武艺超伦的卫兵,贴身守护皇上的安全。
方才,邱睿广随着皇帝从猎场回来,见皇帝去看望安王,便安排其他人贴身守卫,自己回到营帐,略作休息。
没想到椅子还没坐热,京兆尹就匆匆来访,说自己的女儿邱蕊珠,因为偷情被发现,勾结儿子邱大郎,谋害安王宠妾。
这可是个大麻烦,邱睿广觉得自己一生清名都毁了。他叫来邱蕊珠,狠狠地责骂了她一通。
要不是这个女儿不知羞耻,他的好儿子又怎么会被拖下水?
邱蕊珠跪在父母面前,被骂得魂飞魄散。
她伏在地上,哭得涕泪涟涟,嘴上不停地说着:“爹爹息怒,爹爹息怒。”泪水纵横在整张脸上,流进嘴巴里,又苦又涩。
邱夫人的气质温和,举手投足间却有几分小家子气。此时,她见女儿哭成这个样子,心中到底不忍。她小心地拽了拽邱睿广的衣袖,提醒道:“老爷,眼下,还是救回大郎性命要紧啊。”
邱睿广额角青筋毕露:“哼,我倒是想救!可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老夫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那个京兆尹你还不知道?表面上清正廉洁,实则就是太子的一条狗!太子多次拉拢老夫,都被老夫拒之门外,眼下,正是太子记恨的时候,现在不是上赶着将把柄送到他手上吗?”
邱睿广近身守护皇帝的安全,除此之外,他还拥有遴选龙武卫卫兵、统率卫兵的权力,一直是朝野上下敬重的对象。太子多次拉拢,可邱睿广下定决心要做个纯臣,高高在上,从未搭理太子。
邱睿广越想越气,他眼中喷火,对着妻子道:“看看你教出来的女儿,不知廉耻,更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馊主意都想得出来!”
邱夫人十分柔顺,温和地应道:“老爷说的是。都怪妾身平日忙于主持中愦,照料母亲,疏于对蕊珠的管教,才酿出大祸,请老爷责罚。”
她顿了顿,话风一转:“只是京兆尹必然彻查此事,若是送了蕊珠性命便能了结此事,那倒也罢了,只怕,既害了家风清誉,又毁了大郎前程啊。”
“这些老夫怎会不知!你说该怎么办!”邱睿广坐回椅子上,语气急躁,十分不耐。
“不如,”邱夫人瞥了丈夫一眼,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如去求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向对我们家有拉拢之意,老爷您想做个纯臣,妾身本也不敢多加置喙。可是,一来,我们的大郎前途即将不保,求了太子殿下,把这事略微遮掩下来,好歹能挽救大郎的名声;二来,妾身方才风闻,安王中了奇毒,活不长了,这皇位由谁来坐,已经是板上钉钉——没跑的事了!”
邱大人捻着胡须,心思慢慢活了。他沉思良久,方低声道:“罢了罢了,为了儿子的前途,老夫不得不攀附太子殿下了!”
他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了邱蕊珠身上,对邱夫人道:“这个孽障,该怎么处置,你心里有数吧?”
“是,是。”邱夫人微微弓着身子,如下人对待主子一般,对自己的丈夫连连点头。
……
安王重病,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他们如市井小民盯着屠夫手里的猪肉一般,打量着李韬隐的面色,见李韬隐果然如传闻那般四肢虚浮无力、面色苍白胜雪,偶尔还要咳嗽几声,他们这才打着哈哈,心满意足地走了。琇書蛧
长久的喧闹过后,帐篷里终于安静下来,苏婳把李韬隐从床上扶起来,抱怨道:“终于走了。”
李韬隐轻轻地笑,优雅清隽的脸上一瞬间如冰雪消融。他轻柔地拨开苏婳的手,笑道:“我又不是真的病人。”不用她扶。
苏婳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哼了一声,声音娇娇的,又逗得李韬隐一阵笑。
李韬隐从床上起来,迈开修长双腿,从案几上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热茶顺着喉管流下去,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从侧面看,他的劲腰精壮,身量修长,拿着茶杯的手,骨节分明。
苏婳猝然想起他拥住自己的模样,似乎也是这样宽厚的胸膛、紧窄的腰身,这样骨节分明、纤长有力的手……她的耳尖微红,顿了顿,慢吞吞道:“装了那么久的咳嗽,别喝茶了,我帮你叫人煮一碗冰糖雪梨羹吧。”
冰糖雪梨羹,最为润喉。
李韬隐目光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听起来颇为感动:“好啊,辛苦婳婳了。”
苏婳被他的目光摄住,只觉得脑袋涌上来一阵轻巧的眩晕。细微而幸福的,就像是一个人在甜蜜而温暖的糕点香气里迷失了自己。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脚步轻快地出了帐篷,对着侍立在门口的侍人吩咐道:“去煮一杯冰糖雪梨羹,不要太甜。”她记得,李韬隐不喜欢太甜的。
侍人应是。苏婳感觉有人朝这里走来,抬眸,见来人穿着一件紫色官服,下摆绣有孔雀。他的身材有些发福,头发枯黄稀疏,皮肤干瘦。
苏婳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会儿,想起这是京兆尹。她含着笑意,对京兆尹点了点头,便进了帐篷,飞快地对李韬隐道:“有人来了,你快躺回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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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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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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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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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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