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
苏婳凝神细想。
鄂华凝自然没有必要撒谎。不孝……冒犯皇上……三年前遭遇打击……看来,李韬隐被废去太子位这事儿,还藏着别的秘辛。
苏婳心下盘算,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笑意:“无妨,我随便问问。你可知道,为何王爷这么多年都没有侍妾吗?”
“有过的。”紫瑶面色凝重,喃喃道,“太子殿下曾经送过几个美妾进来,可没几天,这些美妾都暴毙而亡了……”
苏婳睁大眼睛,错愕道:“为什么?”
紫瑶声音很轻,好像时隔多年仍心有余悸:“当时奴婢还是个三等丫鬟,听人议论,说是美妾的饭食被人下了毒,死状甚是凄惨。还听人说,是王爷不喜太子殿下,因此才对那些美妾下毒手……”
苏婳眯起眼睛,摇摇头:“这么拙劣的手法,不会是他做的。那些议论的人,是不是再也消失不见了?”
紫瑶歪着脑袋,细想一想,眼眸一亮:“姑娘一说,还真是如此!”她一脸的义愤填膺,“这些乱嚼舌根的奴才,就该被卖出府去!”
苏婳笑着摇头,知道李韬隐这是借机挖出王府中不忠心的下人。她慢慢斜倚在榻上,闭上眼睛假寐。她明白,从紫瑶这里,是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紫瑶见苏婳闭上眼睛,识趣的不再开口。她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美人捶,轻轻的捶着苏婳的腿。
马车声辘辘,驶向安王府的方向,渐行渐远。
*
到了第二日,天气越发冷下来。昨日落了一夜的雪,此时天一亮,满院子都放轻手脚,忙着把珊瑚树上的积雪清下来,以免压坏枝干。
苏婳缩在被褥里,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屋中生着地暖,暖意涌上来,更让人生出昏昏沉沉的怠惰。
“姑娘可是醒了?”紫瑶听见内室的细微声响,悄声进来。
苏婳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紫瑶忙揭开帐幔,把苏婳扶起来:“还不到辰时,姑娘今日醒得早,是不是外头的声音太大,吵着您了?昨夜的雪实在太大,不得不赶紧清雪……呀,您来葵水了!”
苏婳顺着紫瑶的目光看下去,果然被褥上翻红一片。她睡觉不安分,星星点点的血迹弄得到处都是,瞧着就令人头痛。
后知后觉的,苏婳感到小腹升起一阵坠胀感。她心中升起几分窃喜,吩咐道:“让小福子去给王爷传话,就说我身体不适,今日不去书房了。”
外头那么大的雪,搁谁也不愿意每天跑这一趟。
紫瑶依言吩咐下去,又换上新的被褥,将一切拾掇妥当。
苏婳心满意足的倚着迎枕,手上捧着姜糖水,笑道:“王太医医术了得,多年的病根,这才调理了一两个月,便比原先好多了。”
紫瑶正坐在脚踏上打络子,笑着应道:“可不是嘛。奴婢的阿娘说过,姑娘家的,最是受不得冻。若是年轻时落下病根,老了怎么调理也难见好。幸好那日,王爷请来王太医……”
说到这里,她凑过去:“王爷待姑娘的好,奴婢都看在眼里。可奴婢心里一直存着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王爷给了姑娘一个名分,姑娘也好……”
苏婳打断她:“这句话,以后不许再说了。他待我这样大的恩情,若是还想再进一步,那就叫得陇望蜀,不知天高地厚。”
紫瑶往门外睃一眼,不吱声了,垂眸打络子。
苏婳心里纳罕,也往门帘瞧一眼,便看见帘子下方,一双石青色的绣鞋动了两下。下一瞬门帘便被掀起来,先看见紫玉的脸,后头的男人高她一个头,正是李韬隐。
“姑娘,王爷来了。”紫玉侧过身子,让李韬隐先进。
李韬隐穿着一件月牙白的常服,头发简单束起,薄唇微抿,似笑非笑的模样。
苏婳心里猛的一跳,忙要起身行礼。李韬隐迈开长腿,上前按住她:“不必多礼。”他的目光落在苏婳的脸上,眉目清朗,却叫人无端想起垂涎蜂蜜的熊。
熊看见蜂蜜是什么样?是燃烧的渴求,是炽热的欲念,是专注于此的盼望。李韬隐却能在平时,把这种情绪深深藏起,此时漏出一星半点,一双深邃的眼睛便如同漩涡,里头藏着如海温情,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苏婳略有些艰难的移开视线,瞥向紫瑶打的络子。未打完的络子连着彩色丝线,偏偏是并蒂莲的图案。
紫瑶净过手,接来小丫鬟递来的茶水,奉给李韬隐:“请王爷用茶。”
李韬隐扬一扬脸,示意她把茶放到小几上:“你们下去吧。”
几个丫鬟应声告退。门帘被重新放下,微微晃动。苏婳望着它,心里捻了根针似的。
刚才的对话,不知他听见多少。
李韬隐撩起袍角,在床边坐下。王孙贵胄的出身,使他无论何时都维持着笔挺的姿态。他存心诱惑她似的,身子缓缓前倾,声音缓慢而喑哑:“得陇望蜀,不知天高地厚?”
他果然听见了!
苏婳睁大眼睛往后仰,他的气息却一拥而上。是檀香,从他身上散出来,透着股矜贵优雅,此时形成温柔的压迫,让她一阵面红心跳。
“本王可从来没看出来。”
苏婳嗫嚅着,细声辩解:“紫瑶不知内情,总得找个理由搪塞她。”
“于是你就假装自己知足不辱,懂得适可而止?”他低低的嗤笑,醇厚的笑声从胸膛里发出来,有种宠溺味道,“那个担心将来会有女子来分宠的人,不知是谁?”
苏婳窘迫得不行,心慌意乱间出了个馊主意。她唉哟一声,捂着小肚子略微弯腰:“疼!”
她的演技太过浮夸,李韬隐仿佛不知情似的捧场。他的手顺着她的手往下,轻轻按捏:“这里疼?”
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温热气息,一下一下认真按摩,如精心绘制工笔画。
热气升腾而起,葵水带来的轻微坠胀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舒泰。苏婳耳尖通红,热气涌到脸上,整个人昏头昏脑的发懵。她按住他的手,轻声道:“不……不疼了。”
李韬隐注视着她红得透明的耳尖,识趣的收回手,拢进袖子。
手指的余温仍在身上缠绵,苏婳心里升起几分隐秘的惆怅。她咬一咬唇,终于想起昨日和鄂华凝的对话,忙絮絮说了,最后总结道:“她似乎想让我投诚。”
李韬隐挑眉,脸上漾起笑意:“你可知道,这世上比蠢货更蠢的是什么人?”
“蠢而不自知的人。”苏婳轻声道,“我也奇怪,为什么我一开口,她就不疑有他呢?”
李韬隐声音很低:“因为在鄂家人看来,这天下已经没几个人胆敢欺骗他们。”
苏婳点点头:“这下子,我可真成细作啦。”
李韬隐微笑:“无妨,本王会护着你的。”
*
接连几日,苏婳都不再晨起去书房练字。这日,葵水已走,李韬隐传来吩咐,让她前去寝宫。
苏婳怀揣着七上八下的心思,到了寝宫,便看见李韬隐身着寝衣,背着手,仰头欣赏墙上一幅画。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偌大宫殿凝着檀香。墙上的画被精致装裱,画上女子巧笑倩兮,腰肢柔软,正是前几日,李韬隐照着她的模样画的“飞天图”。
李韬隐听见动静,转过身来,招手让苏婳过去。走近了才看清,他的领口微微敞开,胸膛劲瘦,只消瞧一眼,就让人血脉贲张。www.xiumb.com
苏婳挪开眼,他却把她拉到身边:“喜欢吗?”
他指的是那幅画。
“喜欢。”苏婳喃喃,鼻腔里全是他的气息,温暖而迷人。她站得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他从被窝里带出来的暖意,隐忍,深情。
喜欢,可喜欢了。
她抬起小脸,视线从他的胸膛迅速滑过,定在他清俊无俦的脸上:“大早上的,王爷唤我过来,所为何事?”
李韬隐还牵着她的手,他轻轻捏了两下,声音哑下来:“要过年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苏婳倒是愣了。她仔细寻思一会儿,摇摇头:“我什么也不缺。”
丰衣足食,呼奴唤婢,这样的日子,作为穷秀才的女儿,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李韬隐笑起来,拿贵妃启发她:“什么也不缺,不代表没什么想要的。譬如鄂氏,坐拥父皇宠爱,到了生辰,还知道借机邀宠,让父皇送她一座宫殿。”
苏婳拧眉不说话了。倘若爹娘仍在,她还可以请李韬隐赐下一座宅子。可是苏家如今只剩那对狠心兄嫂,让她无论如何也起不了施恩的心思。
李韬隐见她皱着小脸,忍不住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苏婳略略吃惊,皱起的眉宇果然迅速放平。李韬隐不待她说话,就转身去了屏风:“让王福忠进来替本王更衣。待会儿我们去街上看看。”
既然不知道要什么礼物,就由他带着她一起选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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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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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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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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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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